過了一個時辰, 兩人大概也摸清了一點地底下的形勢。
巫泊此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寒毒門地底下圈養著一批‘藥人’，所謂的‘藥人’是指把活人活活煉成干尸的模樣供人驅使, 由于他們沒有思維和痛感而且自身帶毒, 一旦與其對上難免會吃些苦頭。
而且封玦發現, 這其中還有一部分藥人似乎得到了進化, 他們不僅體格更加健壯, 甚至指甲又尖又長硬的就如鋼鐵一般。
系統面無表情看著面前的一切微微偏頭道“不止修士，他們還用魔族來煉藥人。”
“自己人都不放過？”封玦有些詫異“這巫泊是有多喪心病狂？”
“畢竟巫泊連自己的至親之人都殺盡了。”系統半瞇著雙眼，語調舒緩道“恐怕寒毒門內部對此也很是不滿, 巫泊此人太喜怒無常，寒毒門上下怕也是人心惶惶。”
封玦點點頭, 扭頭看著不遠處的藥人封玦嘆了口氣道“這種如同傀儡般被人驅使的樣子…他們生前怕是想不到吧。”
“對于巫泊來說, 他們便只是工具。”系統微微仰起頭道“成者為王敗者寇, 大家只會關注最后贏了的是誰，至于那些用生命為勝者鋪墊道路的人…沒有多少人會在意。”
“但是死者為大, 巫泊這種手段未免太過了點。”封玦搖搖頭，而后抬眼看向系統“系統君呢？假設有一天系統君你也會和一群對手交戰，為了活下去你會這么做嗎？”
“若吾必須贏。”系統扭頭看向封玦，一字一句道“那么，他們必須輸。”
封玦一怔, 系統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 不過具體在哪聽過卻是有些記不清了。
堪堪回過神來, 封玦指著不遠處的藥人道“既然已經知道巫泊在籌劃什么, 我們倒不如順手解決這件事。”
“吾正有此意。”系統垂眸道“必須把這批藥人解決掉。”
封玦點點頭, 正想著該如何動手腳下卻是忽然一陣地動山搖。幸虧系統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封玦才沒有很遜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是……”封玦驚訝的看了一眼四周坍塌的石壁, 而后看向不遠處的藥人“地震？”
“是巫泊。”系統沉下臉寒聲道“他應該發現有人潛入了，估計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徹底放棄這批藥人。”
“心夠狠。”封玦咬牙道“他恐怕也是想徹底困住我們。”
“走！”系統拉起封玦的手沉聲道“若吾沒有猜錯，這地底另一邊應該也有出口。”
假設巫泊的寢宮處是入口，那么這批藥人若是要出去一定還有別的出口。隨著上空的震動，整個地底隱隱有將要塌陷的跡象，系統拉著封玦朝著藥人所在的那一處沖了過去。
本來那群藥人毫無動靜，就連四周塌陷也似是感覺不到。但系統剛一踏入他們所在的那片區域，瞬間，所有藥人都動了！封玦便看到那些干癟的藥人臉上，一雙雙瞪的滾圓的眼球就這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和系統。
接下來，那些藥人就像嗅到肉味的餓狼一般朝著封玦撲來。系統面色一寒，矮身一掃指尖寒光詐現，那些藥人還未撲到近前便齊齊摔倒在地。
封玦垂眸一看便發現那些藥人自膝蓋以下竟是全斷了，而系統的右手不知何時正抓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那些藥人雖然沒了膝蓋，但依舊掙扎著用手臂朝前攀爬著。系統干脆一把撈起封玦，說了一聲‘抱緊’便直接踩過那些藥人朝前跑去。
封玦遠遠的看到那些藥人依舊不屈不撓的朝著這邊而來，手臂撐在地上前進速度卻也不慢，放眼望去竟然就像一群面目猙獰的蜘蛛。
這個地底塌陷的速度很快，就算被系統護在懷里封玦也能感到有碎石不時打在自己身上。他已是如此，那么抱著他的系統呢？
至始至終系統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封玦只能聽到耳邊的心跳聲和身后地面塌陷的巨響聲。
封玦自知自己的體力不適合奔跑，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如現在一般痛恨起自己的身體。系統不知抱著他跑了多久，就在封玦都有些受不了的時候系統終于放慢了速度。
抬起頭朝系統望去，在看到面前人額角的一縷鮮紅后封玦急道“系統君，你受傷了。”
“無事。”系統尋到一處較為平穩的地方，俯身放下封玦，看到對方站穩后這才開口道“接下來的話，汝一定要記住。”
“……系統君？”
“汝朝著這邊一直跑。”系統指著一處方向道“不要回頭，吾要解決后面追上來的藥人。”
“可是……”封玦正想反駁，唇上卻被輕輕按上了一根手指，抬起頭，系統正靜靜的看著他低聲道“吾會跟在汝身后，汝只管放心。”
咬了咬下唇，封玦猛的點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聞言，系統忽然笑了，封玦第一次看到系統如此清晰的笑容，就像是春雪消融一般流淌進了封玦心里。
“走。”系統轉過身命令道“不要回頭！”
封玦握緊雙拳，咬咬牙足下發力便猛的沖了出去。
摒棄腦海中的所有思緒，封玦在心底命令自己朝前跑，千萬不能回頭，更不能停下來！系統君就在后面，他必須要在地底坍塌前徹底跑出去！
頭一次這么耗費體力的運動，等到眼前出現光亮時封玦雙腿也有些發軟了。等到封玦踉踉蹌蹌跑出去后眼睛一時還不適應外面強烈的光線，下意識抬手遮住眼睛，封玦眼眶發酸轉過身喊道“系統君！我成功了！”
“……”
“系統君？”
封玦睜開雙眼，呆呆的看著空無一人的身后。耳旁似是發出了一陣巨大的聲響，封玦便眼睜睜看著自己跑出來的地方整個塌陷了下去。
身體搖搖欲墜的晃了幾下，封玦搖搖頭顫聲道“系統君……”
不可能，他可是系統，不會出事的。
心底這樣告誡著自己，封玦還是沒忍住對著坍塌的廢墟大吼了一聲“系統君！”
嗓子瞬間就如針刺了一般生疼，封玦捂著脖子跪在了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滴雨落在面前的石板上封玦才緩緩抬起了頭。
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的莊厭，封玦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莊厭看著一身狼狽的封玦緊緊皺起了眉，緩緩半蹲下身，莊厭過了半晌才沙啞著嗓子開口道“你哭了。”
哭了？
封玦伸手抹了一下眼睛，恐怕是剛才光線太亮刺激到眼睛了。
“你為什么哭？”莊厭扭頭看了眼身后的廢墟“是有什么人在里面嗎？”
封玦不說話，只是臉上的眼淚卻越抹越多，雨這個時候似乎也下大了，封玦已經不知道臉上流淌的到底是雨還是其它。
就在方才，系統鬢角的鮮血落在他的手背上的時候封玦便徹底醒悟了，面前這個人他并不是按照程序執行任務的機器。他真的是有生命，有自己思考方式的一個獨立個體，他的血是溫熱的，他是有感情的，他并不是為了程序而去保護自己甚至是遷就自己。
這樣的人，他不想失去。
其實自己早該發現這一點的不是嗎？封玦回憶起之前的點點滴滴心里越發難受，起身朝著不遠處那片廢墟奔去，封玦眼睛赤紅的盯著那塌陷之地咬緊了牙關。
眼前似乎閃現過系統最后露出的那個笑容，暖暖的就如這些年來的無微不至。
莊厭看著不遠處用手挖著碎石的封玦，沉默了片刻終是走上前來低聲道“若是有人在下面，你還是放棄吧。”
“……”
“巫泊親自動手炸了下面，沒有人能出來。”
“……”
“之前你給的玉簡某已經交給了尊上，現在寒毒門的防守已破。”莊厭看了一眼封玦道“巫泊他……活不過今天。”
封玦依舊跪在地上沒有說話，莊厭直起身看了看那廢墟終是嘆了口氣。寒毒門那邊還有諸多事需要他去處理，這邊怕是不能久留。
“你還是盡早離開魔界吧。”莊厭轉過身道“某還要去處理寒毒門余下實力，恕不奉陪。”
封玦依舊跪在地上不發一言，任由雨水順著面頰滑落在地。過了許久，封玦這才起身緩緩站起，由于跪了太久，甚至起身的過程中身體一歪差點就要跌倒。
努力站穩身形，封玦看著面前的廢墟忽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巫泊是嗎……
把腰間的‘亂紅’抽了出來，封玦轉身踩著雨水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而此刻寒毒門則已亂作一團，莊厭趕過去時焚香谷眾人已經攻入了寒毒門最后一層防線。扭頭看了看四周，莊厭發覺其中竟然沒有魔尊祁歸塵的身影，不應該呀……
想起把玉簡交給魔尊時的場景，莊厭頭一次有些摸不著頭腦，抓住一名焚香谷的魔修，莊厭開口問道“巫泊呢？”
“不知道。”那魔修搖搖頭“一直都沒見到他。”
莊厭聞言皺起了眉，暗地里則‘嘖’了一聲，看來還是讓巫泊給跑了！
而此刻寒毒門的首領巫泊正扒開頭頂的廢墟從寢宮里灰頭土臉的鉆了出來，把懷里的東西拍了拍，巫泊被酒色掏空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回頭看了一眼寒毒門巫泊咬牙道“等著吧，看你們能笑多久！”
扭頭正待離開，巫泊看著不遠處執著劍緩步而來的青年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那青年巫泊沒見過，但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卻是真真切切對著他的。奇怪？他什么時候得罪過此人嗎？
巫泊抽出腰間的長刀看著對面年輕的修士，在接觸到對面修士布滿血絲的瞳孔后顫了顫身體，平復了一下莫名的恐懼巫泊故作鎮定問道“你是何人？”
“你是巫泊。”對方的聲音嘶啞的不像話，一雙眼睛就這樣盯著巫泊字字泣血道“還給我！”
“你說什么？”巫泊皺眉“還你什么？”
“系統君，還給我！”封玦一咬牙，手間長劍頓時便朝著巫泊刺去。
巫泊拿著長刀抵住攻擊朝后退了幾步，剛才那一擊他可以看出來，對面這個陌生的修士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瘋子！”巫泊大罵出聲。
封玦似是聽不到對方說什么，舉著長劍便又是一輪狂風驟雨般的攻擊。巫泊不像封玦，他并沒有抱著同歸于盡的心思參與到這場斗爭中去，所以當封玦的長劍刺入巫泊的腹部時巫泊還不相信他就這么輕易的輸了。
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貫穿腰間的長劍，巫泊抬頭看著封玦滿眼的不甘。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封玦拔出長劍，伸手抹了一把臉上沾染上的血跡忽而輕笑出聲。
笑聲不禁越來越大，封玦仰頭迎著大雨似是又回到了他剛到這個世界的那天。
那個時候他從藥峰滾落下來滿身泥濘，好像就是這么個場景。那系統呢？怎么不來攔他？
眼前一陣陣發黑，封玦終是支撐不住朝前跌去。
面前似乎出現了一雙手，修長而白皙，就和系統君一樣。
“系統君……”
看著懷里的人，身穿玄色錦袍的青年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思緒。將全身冰冷的封玦攬在懷里，青年臉上隱隱閃過一絲壓抑著的怒氣。
用身上的外袍替封玦遮住雨水，青年抬頭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莊厭寒聲道“他怎么會變成這樣？”
“……方才還不是如此。”莊厭被對方眼底的殺意驚到了，連忙擺手示意道“某覺得…應該是和巫泊有關。”
青年低頭看了一眼巫泊的尸體，臉上閃過一絲憎惡和寒意。
“這個東西處理了。”青年抱著封玦轉過身淡淡道“本尊先回焚香谷。”
莊厭頜首應了，眼看著青年要走，莊厭連忙道“尊上，你的額頭…”
“無事。”想起鬢角的傷口，青年皺了皺眉便邁步離開了。
看著懷里緊閉著雙眼的封玦，青年嘆了口氣輕聲道“師兄……”
能再見到你，祁歸塵…真的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