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聽說了嗎?任秀才殺人了!”
“哪個任秀才?”
“還有哪個,東城甜水胡同的任秀才,他爹生前在縣衙當(dāng)過書吏的。”
“原來是他啊,我認(rèn)識他,看著文質(zhì)彬彬的一個讀書人,竟然敢殺人!他殺的什么人???”
“麗春院的阿紫你知道嗎?殺的就是她,據(jù)說早上麗春院的大茶壺剛起床,就聽見一聲驚叫從一間房中傳出,沖進(jìn)去一看,就見阿紫光溜溜的躺在床上沒了氣?!?
“嘖嘖,真是紅顏薄命啊!對著阿紫這樣的美人,這秀才公也下得去手!換了老子,疼她都來不及呢?!?
秀才殺人事件,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以風(fēng)一般的度傳遍了整個寧波城。
才子佳人、殺人兇案,這樣的故事最受百姓們歡迎,是情殺還是兇殺,或者是馬上風(fēng)?不過一般是男人得馬上風(fēng)才對,難道女人也行?
百姓們談?wù)撝?,猜測著。迎面相遇,駐足閑談,嘖嘖嘆息。與之相比,北方清兵破關(guān)、肆掠京畿,陜西流寇禍亂中原等消息反而引不起人們談?wù)摰呐d趣。畢竟北方離江南實在是太遠(yuǎn)太遠(yuǎn)。
此刻,殺人案的主角,秀才任思齊正躺在牢房潮濕的地面上一動不動,身著麻布囚衣、滿面憔悴的他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文爾雅、豐神如玉。
掌管死囚牢的劉牢子看著任秀才凄慘的模樣很是滿意,作為一個卑微的小人物,遇見士紳得讓路、碰到官吏得哈腰,回家要被老婆斥罵,也只有在這些犯人面前他才能挺起胸來,揚(yáng)眉吐氣。
看著往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從云端落入塵埃,匍匐在面前是劉牢子的最愛。鞭打、斥罵犯人更是他最愛做的事情。犯人們在皮鞭下的慘叫、求饒聲,在劉牢子耳中就如同麗春院秋娘的唱的小曲一樣美妙。
如果不是有人送了筆銀子拜托他關(guān)照任秀才的話,劉牢子真想進(jìn)入牢房,肆意的凌辱任秀才一番。
任思齊躺在陰冷潮濕的地面上,心中正波濤起伏。
穿越了!竟然穿越了!
作為公司高管,因年度業(yè)績翻了一番與手下員工大肆慶祝,喝了個酩酊大醉。誰知一覺醒來,竟穿越了,身邊還躺著一具光溜溜的女尸。剛出一聲驚叫,便有幾個大漢沖了進(jìn)來,不由分說把自己五花大綁,送進(jìn)了縣衙。
縣令簡單的詢問了幾句,就斷定是自己殺人,先是革去了功名,然后打入大牢。
這一切生的太快,如同看電影一般,只不過里面的主角是自己。
整個過程中,任思齊竟不能一言,不是別人不讓他說話,而是他根本不能說話,因為那時的他正在努力的奪取著身體的控制權(quán),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變成了殺人犯,看著自己被剝奪了秀才功名,看著自己被打入了大牢。
躺在潮濕的地面上,任思齊一動不能動,此刻他腦中有兩團(tuán)不同的意識正在撕扯著、搏斗著,一團(tuán)屬于后世企業(yè)高管,一團(tuán)屬于這個身體的主人秀才任思齊,任思齊腦中劇烈的疼痛著,偏偏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他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quán)。
慢慢地,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兩團(tuán)意識也許累了,停止了搏斗,反而慢慢融合到一起,再也不分彼此。完全融合的那一刻,任思齊腦中duang的一聲,就如晨鐘敲響,變得無比的清明,一下子恢復(fù)了對身體的控制權(quán)??上乱豢?,他苦笑了。
現(xiàn)在的自己應(yīng)該是后世企業(yè)的高管,還是這一世的秀才?任思齊分辨不出。因為兩者的記憶都完美的保留在腦中??墒沁@個身體是秀才的身體,那么自己就應(yīng)該是秀才任思齊了。
給自己的身份做了個迅的定位后,任思齊又苦笑了,這一次苦笑是因為此時自身的處境。
自己的秀才功名已被剝奪,還被以殺人罪投入大牢!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難道自己一穿越就悲催的等著被砍頭不成?
可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殺的呢?任思齊開始回顧整個事件的經(jīng)過。
記憶中自己先是和幾個秀才同學(xué)一起狂飲,大醉后被阿紫扶入房中。然后便是和阿紫一番**,完事后睡了過去。記憶中自己并沒有殺人啊,難道是夢中殺人不成?
可既然不是自己殺的,阿紫怎么會死?任思齊細(xì)細(xì)的回顧著,很快便現(xiàn)了蹊蹺之處。
早上醒來時,摸到阿紫冰涼的尸體,自己驚叫了起來。也就是這一刻強(qiáng)烈的驚嚇之下,心神劇烈的激蕩使得來自后世企業(yè)高管的意識和秀才本身的意識產(chǎn)生沖突、廝斗在一起,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quán)。可是任思齊清楚的記得,從自己驚叫到幾個大漢沖進(jìn)房間,這之間的時間間隔是如此的短暫,就像那幾個大漢等在房外一般。
被抓到縣衙后,王縣令判案判斷實在是倉促,僅憑麗春院的大茶壺和抓自己的那幾個大漢的證詞,在沒有得到自己口供的情況下就斷定自己有罪,行文剝奪了自己的功名,讓人摁著自己的手指簽字畫押,然后便把自己打入大牢,所有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個時辰,這案子斷的竟如此的草率!
綜合以上情況,任思齊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那便是自己被別人陷害了。
可到底是誰陷害了自己?任思齊思考著,卻得不出答案。
拜原來秀才身份所賜,加上任思齊家的管家給劉牢子等人送了一筆銀子,任思齊住的牢房是個單間,雖然同樣的陰暗潮濕,可是和對面稍大一些的牢房塞著十來個犯人相比,條件并不是太讓人難以接受??刹还苁呛笫榔髽I(yè)高管、還是現(xiàn)在的秀才,進(jìn)監(jiān)牢都是頭一次體驗。
一只潮蟲從身前爬過,直直向任思齊的腳爬去,抬起腳來,狠狠的踩下,于是地上便多了一只潮蟲的尸體。
一只碩大的老鼠從墻角洞中鉆出,“吱吱”叫著從任思齊面前跑過,竄入對面的牢房?!班亍钡囊宦暰揄?,“吱吱”聲消失了,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他奶奶的,終于見到葷腥了?!甭牭竭@句話,任思齊喉頭涌動著,差點嘔了出來。
三月份的季節(jié),即便是江南,夜晚還是有些寒冷,可是竟然已經(jīng)有蚊子出現(xiàn),幾只蚊子圍著任思齊的腦袋飛舞,不知疲倦的“嗡,嗡”著,攪得任思齊一夜無眠。
到底是誰買通了王縣令陷害的自己,任思齊使勁的想著,卻怎么也想不出。麗春院大茶壺,那幾個大漢,這些人肯定都有份參與,可肯定不是幕后主謀。主謀到底是誰呢?腦中無數(shù)的人影閃動著,又一個個的被排除。不經(jīng)意間,幾個人的面容映入心頭,那就是前一晚和自己一起喝酒的幾個秀才同學(xué),也許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可是想通了又如何?如何洗涮掉身上的罪名,從這死囚牢中出去,才是當(dāng)前最應(yīng)該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