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家伙!”西麗雅用力甩開了撒加的手,俏臉通紅。然后,她表情又僵住了,因為她好像感覺到自己體內那些阻塞的經脈貫通了……是他嗎,西麗雅呆呆望著撒加,如果這些經脈貫通,那自己以后的修煉就暢通無阻了……西麗雅很興奮,可不知道為什么,就只能發呆。
“跟我來,我答應你的事情。”撒加推開了巷尾一扇破木門。
“什么啦!”西麗雅清醒了,跺跺腳,嘟起嘴,“喂,等等我啦!”她又跟著撒加進了這幢破樓房。
咣當,一個鐵桶打翻了,淬煉的冷卻液流了一地。
一個邋里邋遢的長著個大酒糟鼻的老頭子從地上爬起,一臉醺紅的看著撒加,“你,你……”
撒加笑了一下,食指豎在唇前,示意古茲巴隆不要說話。
古茲巴隆愣了愣,又看了看撒加身后的少女,明白了。
“臭酒鬼,你又打翻東西了,還做不做生意了,當心沒酒喝!”樓梯被踏得山響,那有點朽爛的木頭都快斷了。
“啊?”一個穿著工作服的老矮人呆在了樓梯上,差點踩到他的大胡子上,從樓梯摔下來。
他指著撒加,手臂抖得很厲害。
“住嘴!”古茲巴隆撲向了佰恩德,轟隆,兩個家伙抱在了一起,將樓梯壓斷。
“哈哈哈哈!”西麗雅拍手大笑。
“你選吧,他們這里,神器很多的。”撒加輕輕拍了拍西麗雅的腦袋。
“嗯……”西麗雅害羞的點點頭,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男人說這樣一個又臟又破的地方會有神器,還很多,但她體會到了撒加掌心的溫度,大腦也無法思考了。
于是她跑開了,在那些雜亂無章的鎧甲和武器堆里翻了起來。
“你一來就要搶劫我們的寶貝?”佰恩德的大腦袋從木板的破洞里伸了出來。
“寶貝是那樣放的?”撒加走了過去,指著那些像堆柴火一樣堆起來的裝備。
“呃。”佰恩德啞然,“都怪這邋遢酒鬼!”他吼道。
撒加笑了,顯得很開心。然后他坐在了只剩半截的樓梯上,手肘放在膝蓋上,支著下巴,靜靜的看著不時發出歡呼的西麗雅。
“也不知道里面找得到神器不,應該有幾樣吧。”古茲巴隆爬了起來,坐在撒加身旁。
“喂,什么時候回來的。”佰恩德也從破木板堆里出來了,小聲問。
“有兩天了。”撒加道。
“還走嗎?”古茲巴隆問。
撒加點點頭,唇邊的笑意有些難懂。
“那些家伙……”佰恩德的眼中出現了恨意,“死了沒?”
“嗯。”撒加知道佰恩德問的是誰,那四位希思黎衛城的少城主,毀掉德薩斯新城的人。
“好,好,好!”佰恩德連說了三個好字,用力拍了拍古茲巴隆的肩膀,“今天晚上,我們喝個痛快!”
“喝酒嗎!我也要!”西麗雅出現在三人面前,手里抱著一大堆武器裝備。
“眼睛真毒啊。”古茲巴隆看著西麗雅懷中的家伙,“喂,可愛的小朋友,你是要把我們兩個老東西一百多年的辛苦全部掠奪嗎。”
“不然……我留下一樣好嗎。”西麗雅不好意思了,可憐巴巴的望了撒加一眼,然后放下了一把閃著藍光的小刀……
“都拿走,都拿走!”佰恩德顯得很興奮,“還有什么比他回來更重要的?”佰恩德使勁捶了一下撒加的后背。
撒加微笑。
“回來?”西麗雅疑惑的看著撒加。
“去買酒吧。”撒加對她笑道,“拿了東西,也該付出點什么。我知道你很有錢,去把科莫羅的好酒都弄來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錢?”西麗雅愣了。
撒加輕輕揮手,示意她快去。
西麗雅本就天真無邪,也不多想,收起了那堆至少都是低級神器的寶貝,歡呼一聲,沖出了門。
“她是誰?”古茲巴隆問。
“應該是隆克的女兒。”撒加道。
“隆克親王?”佰恩德愣了,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他早有所聞。
“隆克是娜和科維爾的兒子,你的侄子,那她就是你的……”古茲巴隆眼里閃著光,“你去了冥界之后,差不多四十多年后,彼得大帝就去世了,本來他是想把卡藍的皇位傳給隆克的,但隆克拒絕了,因為隆克想像你一樣,成為真正的強者。于是他離開了科莫羅,也沒有去科維爾的領地霍坦丁,在奧菲拉爾大陸游歷苦修,直至二十多年前才重新回到科莫羅,那小子真的很厲害,不到兩百年,就是高位亞神了,呵呵,不過還是比不上你……”
撒加靜靜聽著。佰恩德也摸著大胡子,這些事情他是不知道的,因為他每天都窩在鍛造室里,而成天流連于市井酒館的古茲巴隆,則對這些吟游詩人講的故事了若指掌。
“隆克的修煉功法,應該是你留給他的吧。”古茲巴隆笑道,“隆克回到科莫羅后,心境平和了許多,也遵照父親科維爾的意思,結了婚,沒過兩年,就生了個女兒……唉,時間真是看不見的神器啊,最厲害的就是它了,轉眼間,又是十幾年過去了,隆克的女兒也長這么大了。”
……
一夜。
古茲巴隆醉了。佰恩德醉了。西麗雅也醉了。
當黎明初現的時候,撒加離開了。
……
“嗯……”西麗雅翻了個身,“啊!”她從狗窩一樣的床上摔了下去,因為這破床只有三條腿……
她睜開了眼睛,看到的第一樣東西,就是一封信。
她愣了愣,突然反應了過來,瞬間起身,從四仰八叉的古茲巴隆和佰恩德的身上跨過,沖出了那扇破木門。
吱呀,吱呀。
木門在身后晃動。
小巷里,落滿了陽光。
西麗雅望著巷口,淚水泛出了眼眶。
手里,緊緊攥著那封信。
……
很快,十天過去了。
西麗雅沒有找到他,那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她只剩下,他留給她的信。
很簡單的內容,一句話,一個地點。
山坡上,西麗雅回身望了一眼遠方雄偉的城市輪廓,雙腳一點,很快掠上了山頂。
“這是……”她驚訝了。
一道深深的溝壑,將這座山峰分為了兩半。
對面,是一座白玉石建造的墳墓。
“他要我來這個地方,什么意思?”西麗雅掠過了深壑,來到了墳前。
她呆住了……
那有些風化的墓碑上刻著一句話。
“愛妻西麗雅之墓。”
西麗雅完全懵了,怎么會這樣,難道這座潔白的石墓中安葬的人,也叫西麗雅,是他的……他的……他的妻子嗎?
“西麗雅。”突然,身后傳來了一個蒼老厚重的聲音。
“爺爺!?”西麗雅猛地回頭。
一個高大的老者,身旁還站著一個高大沉穩的中年人。
“爸爸!?”西麗雅瞪大眼睛望著中年人。
科維爾看了看西麗雅手中捧著的一束潔白的百合花,深深吸了口氣,“隆克,你說的沒錯,他是回來過。”
“父親。我見到他了。”隆克顯得激動,“雖然只是個背影,但那真的是叔父!”
原來如此,隆克身為高位亞神,感覺不到撒加的氣息,卻一直很擔心西麗雅,那個黎明,撒加離開時收回了籠罩在西麗雅周圍的氣息,隆克便能感到西麗雅的所在了。
可惜,縱然他的速度再快,也只看到了黎明的晨霧中,那個朦朧的背影。
仿若滄瀾之后的汪洋,沉靜滄桑。
隆克還想見到撒加,于是一直跟在西麗雅身后,直至女兒來到了龐澤城外的山脈。科維爾也來了,他也想見到撒加。
“叔父?”西麗雅呆住了,“難道那家伙,就是爸爸最崇敬的人?”
“不準這么稱呼叔父!”隆克斥道。
“好了,隆克。”科維爾拍拍隆克的肩膀,慈祥的對西麗雅笑道:“是他叫你來這里的吧,呵,這些舉動還真像他啊,不見我們,卻讓我們知道他來過,讓我們知道他沒有忘記。”
西麗雅喃喃的道:“是真的,真的……”
“你一定不知道他的名字吧。”科維爾笑著走到石墓前,“他叫撒加,這里面長眠的人,是他的妻子,我的妹妹,也叫西麗雅,我給你取的名字,就是為了紀念她。”
……
西麗雅將百合花輕輕放在了墓碑下。
這就是撒加在信中讓她做的事了,將一束代表紀念的百合花放在這里。
西麗雅的淚水不斷滴落……
風掠過了。百合花輕輕搖動,一片花瓣脫落,從西麗雅指縫中悄然而過。她望著墓碑上刻著的名字,淚眼迷蒙……
墓碑已被風化,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可是,那凄美的故事還在流傳。
“走吧,我的女兒。”隆克走過去扶起了西麗雅。
西麗雅伏在他的懷中。
科維爾朝潔白的石墓鞠了一躬。
然后,他們離開了,他們知道,也許再也見不到撒加了,但那個男人一直存在著,用屬于他的方式,存在于所有不能忘懷他的人心中。
……
海,一望無際,波濤之中,透著歲月的演變。
無盡之海。其實沒有什么是無盡的,除了時間。
撒加輕輕抬手,一股柔和的氣息落在了一座小島上。然后,消失在了空中。
島上的一間紅木屋里,薩拉特猛地抬頭。“解開了……解開了……”他站了起來,渾身顫抖不止,“曼努埃爾之誓解開了!我的實力……又可以提升了!”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淚水止不住的涌出眼眶。
驀地,薩拉特僵住了,“是他……他來了。做到了承諾,解開了曼努埃爾之誓,也解開了……我的遺憾。”
薩拉特靜靜站著,很久很久。
……
撒加離開了奧菲拉爾大陸,他沒有去獸牙山脈,沒有去那片他第一次吻她的湖,也沒有去他對她許下諾言的花樹山谷。
不重要了,也許。
這些回憶早已成了他心中鏤刻的最深的痕跡。
九陽劍地。
宇宙中次元最高的異次元空間。
九個太陽掛在空中,炙烤著干涸的大地。
一座凌厲的石碑,立在荒涼中,像是孤寂的勛章。
撒加拔起了石碑下的一把劍……
那把阿薩沒有拔起的劍。
然后,撒加盤膝坐在了石碑下。
那把劍,橫在他的身前,穿過了歲月,穿過了風沙。
……
一眼萬年,一瞬永恒。
這里的時間,淹沒在了孤獨守住的荒蕪中,一點一點的撩動心中還未崩斷的弦子。
一天,一萬天。一年,一萬年。
九陽劍地的時間,比這個異次元空間之外慢了一萬倍。
一萬倍……
不止是時間,還有埋藏的寂寞,和心傷。
應該是殤——難以忘記的傷。
一面流光晶瑩的水鏡漂浮在撒加身旁,圍著他,緩慢而憂傷的旋轉。
鏡中的人影,仿佛一直在注視著這個男人,注視著他的天荒地老,他的滄海桑田。
七解末境——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