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聖殿內,燃著數十根兒臂粗的火燭,依然無法將寬闊的大殿徹底照亮。
楚雲老老實實跪在堂下,剛剛吃下的丹藥,效果極好,已經將傷勢壓制了下去,只是胸口硬挨那一拳的地方,還有些隱隱作痛。
掌門越明心和律令部首座黃明華面沉如水的坐在上面,身邊站著一位面目陌生的中年男人。
楚雲悄悄望去,便發現那男人正用鋒銳如刀的眼神盯著自己,趕緊低下了頭。
掌門喝了口茶,問道:“楚清雲,你可知道宗規不許私鬥?”
“弟子知道。”楚雲看不出掌門的態度,心中越發不安。
不待掌門再問,黃明華厲聲喝道:“知道還敢如此!你有沒有把宗規放在眼裡!?”
這一聲吼得楚雲耳膜生疼,卻也只能忍耐,低聲道:“弟子知錯,願受懲罰。”
黃明華冷笑道:“懲罰?哼,弘宇,宗內私鬥,至人殘廢,該當如何懲罰?”
喚作弘宇的中年沉聲道:“宗內私鬥,按律當罰入懺悟崖思過一年,若有傷害,則罪上加罪,處以受害人同等傷害,罰入懺悟崖三年。”
說話這人是黃明華親傳弟子,律令部執事崔弘宇,在律令部弘字輩排行老三。
崔弘宇壓低了嗓子,用只有兩人能夠聽到音量,繼續道:“另外,還有兩個疑點,其一,楚清雲不過一行之體,何以三個月內便提升了兩個境界;其二,以楚清雲修爲,何以能夠一指,便能如此準確的廢掉梅清武修爲,莫不是修煉了什麼邪法,掌門和首座不可不查。”
黃明華思索了片刻,偏過頭道:“如此,刺破楚清雲丹田,罰入懺悟崖三年,掌門以爲如何?”
楚雲大驚失色,腦袋嗡嗡直叫,罰入懺悟崖他不在乎,別說三年,就是五年八年也行,畢竟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師父”一時半刻也不會死。
但刺破丹田,廢去修爲,那還談什麼報仇,談什麼未來,還不如處死自己。
掌門卻不置可否,眼神在楚雲身上一掃而過,問道:“你可有什麼想說的?”
楚雲緊握著雙拳,嘶啞著嗓子說:“弟子……弟子父母大仇未報,懇請掌門不要廢去弟子修爲!其它一切懲罰,弟子都甘心承受。”
不知爲何,掌門面上顯出些和藹,嘆了口氣道:“先說說,你爲何要與梅清武私鬥,又爲何會刺破他的丹田。”
此時楚雲還有什麼好顧慮的,昂起頭亢聲道:“弟子和器訣部林清月交好,而梅師兄似乎對弟子有些誤會,三番五次折辱,弟子實在忍耐不住,才同意與他比鬥,刺破丹田一事,實在是打鬥之中,發生的意外。”
掌門看向黃明華問道:“可有此事?”他已經相信了楚雲所講,畢竟都是極爲優秀的年輕人,互相不服氣,爭風吃醋的事情經常發生,但又不是什麼天大的仇怨,眼前的少年總不會捨棄自己的前途,去幹這種傻事。
黃明華面色有些難看,出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是他監管不力。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這種事情不難查,掌門還是先問其它爲好。”
掌門點了點頭,又問道:“清雲,以你的體質,絕不應該這麼快就達到築基中階,能不能
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楚雲沒想到掌門竟然問起這個,張著嘴啊啊了兩聲,卻沒說出話來,按說補命法這件事情,沒有什麼見不得見人的,但師父和師兄都囑咐過自己,不要外露,一時間便有些猶豫。
黃明怒氣上涌,重重一拍桌子,咆哮道:“此時還想隱瞞?說!”
這一聲含怒而發,竟然不自覺的用上了音殺之法。
“噗!”
楚雲噴出一口血,眼前一陣發黑,他本就有傷在身,哪經受得了這一下,頓時傷勢復發,險些癱倒在地上。
“嘭!”
崇聖殿大門被猛的推開,走進來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竟然是看守藏經閣的老胡。
“黃小子,好大的威風。”老者嗤笑一聲,幾步走到楚雲身前,蹲下來探手渡入真元,幫他理順傷勢,繼續對黃明華說道:“你啊,越活越活回去了,幹嘛跟一個孩子爲難。”
黃明華臉色由青轉紅,吶吶不知道如何作答,許久才躬身道:“見過胡長老。”
楚雲雖然傷勢很重,但神智醒,目瞪口呆的看著黃明華行禮。
他自然聽說過落塵宗有三位長老,輩分比掌門還高,只是都已多年不出,可是他沒想到,這位前幾日還一塊喝酒的老人,竟然就是落塵宗地位超然的長老之一。
掌門越明心也站起身,拱手道:“胡師叔,您老可是許久未見了,今日怎麼得閒到我這裡來?”
老胡幫楚雲擦去嘴角血跡,笑道:“還不是爲了這個小傢伙,你不是問他,爲什麼修煉速度這麼快嗎,老夫來告訴來告訴你,補命法聽說過吧。”
掌門一愣,驚到:“您老是說,這孩子被施展過補命法了?可是……”
老胡點頭道:“不錯,經過我多年研究,補命法已經相當成熟,這孩子又是一行火體,最適合不過,他現在的體質,比五行法體也相去不遠。不過你們若不信,我老人家也沒有辦法。”
掌門笑道:“胡師叔玩笑了,晚輩怎麼可能不相信您,既然如此,明華啊,先把這孩子送回去吧,三日後,等事情瞭解清楚,再做處理。”
“且慢!”這時門外傳來一聲清越長嘯,就見柳弘銳攜著李清冬走了進來,一甩長袖道:“還等什麼三日後,掌門,清雲是被bi無奈纔出手,這小子就可以作證。”
“師父!”楚雲心情激動,他本以爲師父爲了避嫌,不會出現,沒想到竟然是去找證人了。
柳弘銳安慰道:“臭小子,自然有爲師替你做主,趕緊安心調理氣息。”說完又把李清冬往前面一推,道:“那梅清武如何針對清雲的你都知道,現在給我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一個字都不許落。”
李清冬玩了一天,疲憊不堪,正矇頭大睡,卻被柳弘銳衝被窩中拽出,本來就有些暈頭轉向,眼前又是落塵宗地位最高的掌門和律令部首座,張口結舌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掌門看見柳弘銳,也有些頭大,這傢伙畢竟是宗內一部首座,又一向是誰的面子也不賣,這件事情處理不好,肯定還得出亂子,只得對李清冬道:“孩子,說吧,梅清武和楚清雲到底有何矛盾?。”
李清冬早瞧見楚雲渾身浴血,傷勢很重
,又見掌門態度和藹,便鼓氣勇氣道:“回掌門,楚師兄從來沒有得罪過梅師兄,但梅師兄之前曾經當著林清月師姐的面,說過楚師兄是廢物,收入門中純熟浪費資源,應該立刻丟下山去。還曾經威脅過楚師兄……”
他嘴皮子便給,十多件事情繪聲繪色的描繪出來,直聽得場中幾人紛紛皺眉,要真是如他所說,這梅清武確實太過分了。
柳弘銳沉聲道:“掌門,事情經過也清楚了,梅清武不斷尋釁滋事,我徒兒忍無可忍,正當反擊,何罪之有。清雲傷勢不輕,我先把他帶回去醫治了。”
掌門和黃明華還沒來及反對,就聽一直靜立在旁的崔弘宇喝道:“站住!此事正在審訊,你就要把人帶走?!柳弘銳你眼裡還有沒有掌門,有沒有宗規了!”
柳弘銳回過頭,瞥了瞥嘴道:“gan你何事。”
崔弘宇哼了一聲,轉頭對掌門道:“掌門,此事萬萬容不得柳弘銳胡鬧,梅清武畢竟出自梅家,又被廢了修爲,若沒有個說法,恐怕……”
“梅家?我落塵宗難道連梅家都怕了?”柳弘銳扯開楚雲上衣,顯出一道紫紅拳印,厲聲道:“看見沒有,那梅清武下手如此狠毒,我這徒兒要不是碰巧廢了他的修爲,小命都要交待了!”
崔弘宇神情一窒,隨即反駁道:“那他爲何不早早到律令部舉報,卻與梅清武動手,無論如何,這就是觸犯了宗規!”
柳弘銳冷笑道:“那你說如何?”
“廢去修爲,罰入懺悟崖!”
“做夢,我看誰敢動我徒兒!”
“柳弘銳!你要欺師滅祖嗎!”
“吵什麼,成何體統!”掌門一聲怒喝。
兩人見掌門發火,都不再言語,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掌門好一會才壓住火氣,眼神落在老胡身上,“胡師叔,你看怎麼辦爲好?”
老胡卻彷彿置身事外,笑瞇瞇道:“我老了,但是也知道,若是被人欺負到頭上還不反擊,那不是白活了。”
柳弘銳哈哈笑道:“不錯,老胡不愧道行深厚,所言在理。”
“柳小子你先別忙拍馬屁。”老胡撫了撫長鬚,繼續道:“不過嘛,崔小子說的不錯,既然動手,就是觸犯了宗規。梅小子被廢了修爲,楚小子也身受重傷,兩相抵過。黃小子,我問你,私鬥應該怎麼處罰?”
老胡一口一個小子,拿足了長輩氣派,可他畢竟是長老,黃明華只得老實回道:“按律當罰入懺悟崖思過一年。”
“那就這麼辦吧,掌門,你說呢?”老胡到底還有點分寸,沒管掌門叫越小子。
掌門四下掃視,見沒人站出來反對,巴不得這件事情趕緊完結,而老胡說話也有些分量,便點頭道:“如此,就按胡長老說的,楚清雲先回去把傷勢養好,然後罰入懺悟崖思過一年。”
柳弘銳難得衝掌門行了一禮,轉身要走。
卻聽楚雲掙扎著說道:“掌門,弟子犯錯認罰,但是懇請準許弟子參加門內大比。”
柳弘銳在他頭上輕輕一拍,罵道:“混小子,都傷成這樣了,還想什麼門內大比。”
掌門笑了笑道:“無妨,難得他有進取之心,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