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萼走到二樓雅座前,對面具男人說了聲‘請’,然后從容坐下。
面具男人坐在他對面,沉聲問道:“公子有何用意?”
華萼笑道:“閣下果真聰明,不愧是——”
男人打斷他說道:“人多口雜,公子說話請謹慎些。”
華萼笑道:“閣下既然肯在我面前開口,那就說明閣下完全相信我的行事。既然如此,又何必多作叮囑?”
男人道:“你還未告訴我你的意圖?!?
華萼端起酒壺,各自倒了兩杯酒,舉起自己的杯子,微笑若風:“只不過是想請閣下喝杯酒而已。”
男人端起酒杯,對他虛晃一下,然后一飲而盡。
華萼笑道:“痛快!本人最欣賞的就是閣下的這種氣度!”說著,舉起自己的酒杯,也是一飲而盡。他看著對面的男人,悠悠說道,“在下只是想賣個人情,他日若有必要,還望閣下不吝相助?!?
男人點頭道:“這個自然?!?
華萼再次斟滿酒,笑道:“況且我相信,云教主落在你的手中,反而更為安全。至于那些人——”他隨意望了一眼坐在樓下的各路人馬,搖了搖頭,“那些人……呵……”
男人問道:“何以你這么關心云教主?”
華萼悠悠說道:“一來我與她無怨無仇,這樣一個美人兒,誰能不喜歡!二來我確實很欽佩她的武功以及她行事的風格。”說到這里,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對方問道,“閣下又是為何?”
聽聞這個問題,男人心中再次叩問自己,他又是為何!
半晌后他才終于如實說道:“二十多年前的仇恨,本來就與她無關。當時我一時悲恨,才生起‘母債女償’的念頭?,F在想來,未免是非不分。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一再掩飾?!?
華萼舉杯道:“閣下果真恩怨分明,令在下十分欽佩?!闭f完,再次飲盡杯中酒。
男人搖頭道:“可笑我雖然深知此義,但是卻無法放下。我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殺她報仇,更不知道該不該護她性命!”
華萼道:“閣下既然深明事理,就應該明白父母之仇不得不報,但是也應該清楚冤債皆有主。究竟應該怎么做,閣下比任何人都清楚?!?
聽聞此言,男人恍然頓悟。他點頭道:“不錯!父母之仇豈可不報,但是我又怎能善惡不分!我真正應該做的是,找到云巫,向她報仇!”
華萼點頭道:“正是如此?!?
男人舉杯道:“多謝公子指點!”
華萼笑道:“以閣下的智慧,很容易就能想通,只是一時被仇恨和內疚所蒙蔽,找不到出路而已。只要閣下肯自己放過自己,一切便豁然開朗。”
男人點頭道:“我已經全然想通。”
兩人相對而飲,英氣豪爽。
一番痛飲之后,華萼對他說道:“云教主的武功和品行都十分難得,請閣下務必悉心照料她。今日人多眼雜,不便多言。他日見到云教主,我定要結交一番。我還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男人點了點頭,說了聲‘請’。華萼微微一笑,將一瓶靈藥擱在桌子上,然后飛身離開客棧。
男人定神片刻,這才朝房間走去。誰知還未走到門口,卻忽然聽到里面的清喝聲:“你是何人!為何闖入我的房中!”
然后是一個男人猥褻的笑聲:“天下間所有的美人兒都知道我的名頭,卻唯有云教主不知道,真是可惜了這一副花容月貌,肯定從未被人親近過!”
“休要胡言亂語!”隨著這聲清喝,房間里傳來了激烈的打斗聲。
面具男人早已破門而入,朝那淫賊擊去。果不其然,那人就是采花大盜‘拈花惹草’。
大盜本是他的手下敗將,甚至根本就不配與他過招,但是此刻他負傷在身,而且又不能使出絕招,所以只是勉強將他擊退,自己卻傷勢更重。
大盜飛離之后,面具男人再也強撐不住,步履不穩。
云清音慌忙扶住他,關切問道:“你怎么樣?”
男人搖搖頭,依然沒有開口。
云清音見他血染衣袖,慌忙握住他的手說道:“我幫你看看!”
她一時憂切,并沒有顧忌太多。看到男人那情緒未明的眼神,她這才意識到什么,慌忙松開。
她走出房門,低聲叫小二打來清水,不一會兒小二就端著木盆上來了。她接過木盆,道了聲謝,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她走到桌子前,將木盆放在上面??粗腥缩r血濡染的衣袖,猶疑片刻,終究還是握住他的手臂,撩開衣袖。果然看見手臂上面幾道深深血痕,新傷舊傷,森森可怖。
她輕輕地給他清洗著傷口,瞬間那盆清水就被染成血水。不知道為何,她心中忽然有些苦楚,卻說不出原因。
清洗傷口之后,她拿出丹心玉露,準備給他敷上。他卻搖了搖頭,拿出了一個玉瓶。她有些驚異地問道:“這是哪里來的?”
自然這個問題也得不到回答,她沒有多問,而是接過玉瓶,倒出散粉,敷在了他的傷口上。
找不到布條,她拿出自己的絲帕,輕輕地給他包扎好。
一切完畢,她抬起了臉,卻忽然感到那清朗的氣息近在鼻尖。
原來她剛剛凝神包扎,他凝神沉思,她忽然抬頭,自然就會碰觸到他。
彼此的氣息忽然那么接近,有清風從窗戶掠過,拂動藥香幽然。這馥馥的幽香,讓兩人竟在此刻恍了神。
待兩人終于回神避開,各自更是心神慌亂。只是誰也說不清,為何慌亂。
云清音雙頰發燙,低頭說道:“你……你應該好些了吧……回房早點休息吧……”
男人點點頭,朝門口走去。忽然又回過身來,關嚴窗戶,朝她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囑咐她萬事小心。
再次撞到他的目光,她的心中更亂,慌忙避開,輕聲說道:“我要休息了……你……你也是吧……”
男人心中情緒復雜,卻又不可流露半分。無法可解,他走出房間,關好門,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