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行六七日,倒比預想時日更早些許。
日照皚雪,漫射光輝,見高空云間有勁風直破,披云斬浪,劍影綽綽,分明便為宋清歌的樣貌身形。
“趙道友,便是此處!”
“依據那誅殺榜上所載,那顧子商雖有邪術加身,卻受顧氏血脈轄制,被施以秘術,暴露自身方位。”
“而后大干雖不允清河顧氏弟子冒進,卻取了顧氏族中血脈法器,封禁了此地。”
“我們且去搜索一番?”
有清影步履翩然,踏空行來,正是裴夕禾。
她聽得宋清歌此番建言,所點頭應允,而后言說道。
“那顧子商是為邪修,我自飛升之前也曾碰見一二,此等修士邪道手段層出不窮,可謂奇詭血煞之極,定要慎之又慎。”
縱裴夕禾有太陽真火這等至陽之物加身,卻也不曾放輕心頭思緒,且行走在外,需得萬事小心。
“入座,落子。”
“有我在此,定然叫那些遮掩陣法無所遁形。”
裴夕禾心緒強定,調動體內法力,催發寰天珠將赫連九城收納入內。
“入座,落子。”
她遂也笑應,不吝夸贊。
“那可便要仰仗你這等非凡陣師了。”
裴夕禾瞧了一眼,搖頭道:“不會。”
裴夕禾揚身站立,渾如青竹,暗里卻叫寰天珠中的狐貍時刻做好催發遁天之術,隨時跑路的準備
而那青年笑應,伸出右手,言道:“入座,落子。”
亭中石臺,上布棋盤,十九十九。
她自儲物芥子取出一物來,躺在其掌心的乃一墨黑,一皎白的陰陽魚兒,玉質細膩,內有金線符文運轉。
不過一兩息,裴夕禾便已從高空千丈,帶到了這雪上山亭中來。
山脈之中,似穿來一聲低聲的“咦?”。
然事出所料,有秘力席卷,轉瞬間便叫她法力滯凝,無法調用,唯有肩頭紫狐丹田腹部隱約金光爍爍,裴夕禾只覺自其身上傳來一縷磅礴而潤澤之力,這才助她打破禁錮。
“那顧子商想必暗藏某處,活像陰溝蛆蟲,你我二人分頭相察,若發現蹤跡,即刻以玉佩相呼喚,等候第二人到來,如此二人一同出手,也免去諸多危難?”
她正行臨一座高聳山脈,綿延如地龍,覆雪深溝,霧凇沆碭,寒氣糾纏,竟化似素白薄紗的冰晶氣霧籠罩其上。
而那法力大掌禁錮身軀,卻并未摧傷,其力頗柔,叫她心頭生出惑意來。
而裴夕禾突而卻覺眼前念力受阻,心頭生出警惕之意,一縷心神已悄然沉入氣海丹田,同天光刀相融,只需一念起,即可拔刀出鞘。
裴夕禾試圖猜測來者為何,是秋月洞簾中修士?亦或天問一脈?還是滄流一脈發現敖九澤身死真相,前來尋釁?
仇家太多,短時間也來不及一一抽絲剝繭相析。
由他在一旁壓陣,確實能顧得周全,不落缺漏。
而她肩頭的那只紫毛狐貍也抖擻精神,狐尾微揚,澄黃雙眸睜得斗大,看向下空,眉心彌散出金縷般的神狐念力。
而后那棋子落到盤中,卻正入中央星點,天元。
赫連九城未免打草驚蛇,傳音言道,分明得意。
“如此,你我便先分道揚鑣,收斂氣息,各自查探,如發覺蹤跡,再彼此傳呼。”
此話便也叫宋清歌抿唇,面色微肅。
實則是此女往日仙晶花耗頗為不加節制,加之有一個脫貧致富的淳樸心愿,接過這誅殺榜上任務不止三四,故而熟能生巧。
裴夕禾沉壓一口悶氣,心道觀摩此人氣機融洽于天地,只怕比之那秋雪第三極境還要來得更為厲害。
裴夕禾做足準備,亦要催發那玉佩,喚來宋清歌,想此番情景,那出手禁制之人,十有八九便是邪修顧子商。
宋清歌往日瞧著憨直又跳脫,可若這等要事,卻是分毫不丟朔立和秋雪兩尊上仙的顏面,思慮周全,安排妥帖。
“不知前輩有何要事,要如此捉弄晚輩?”
兩女彼此頷首點頭,俱是瞧見對方眼中所藏的鋒芒寒色,微勾唇角,朝相反方向探索搜尋而去。
卻見腳下圍繞山脈的寒冽霧氣突如綻開的冰晶花蕊,瓣瓣剝離,四散潰去,露出雪中山亭。
若是逼急,自要竭力一斗。
裴夕禾陰殿中確有不少帝歌留下的高深陣盤,充沛仙晶,可隨時取用,但死物終究是死物,比不得赫連九城這等將破入神極陣師的狐貍。
大手散去,裴夕禾放眼一看,卻見亭中坐有一青年,發絲銀白,瞧著面貌肅正端方,眉眼清朗,眸底澄澈,眉心點有一粒赤印。
她極目遠眺,隨后繼續言道。
“不會。”
這狐貍強裝沉穩,豐腴的面頰卻因偷笑而叫雙眸瞇起,身后的狐貍尾巴也一甩一甩,顯得心情頗佳。
裴夕禾聽她言語,便自她手中取過那枚墨色玉魚,納入儲物芥子中去,而后言道。
而一只法力大手,帶著磅礴法力,叫她無可阻擋,只能被抓去!
裴夕禾金瞳不見分毫慌張焦躁,只越發燦爛,溢出一二神異金焰。
裴夕禾立在云際,面色沉靜,并不見半點急切焦躁。
她腳踏虛空,眉心泥丸宮宛如一粒寶珠,散出種魔念力,三色渾然如一體,不覺混雜,流淌瑰麗,散入無形虛空,將己身所過的每一處都探查分明。
“趙道友,此為我先前所所準備好的‘雙魚玉’,陰陽兩尾魚兒可相互感應方位,只需催加一二法力,便可指出前路。”
兼有景稷學宮的學士亦可接取誅殺榜上之任務,若是相遇,本便目標一致,極有可能生出一二摩擦,反生波瀾,需二人相協,自底氣十足。
平生不愛對弈奏樂,只鐘修行揮刀。
“入座,落子。”
“此地山覆重雪,得以遮蓋,想必那賊子潛藏其中,或施陣法手段?”
她便取了一粒黑子,隨手一拋。
“不會。”
他身負神狐妖丹,身份本就敏感非常,兼之狐貍所掌握的遁天秘術實乃此行底牌,不可輕易被人抽出翻看。
而那男子只言道。
裴夕禾身覆渾圓銀盾,其光微斂,如有旁人,也瞧不出什么玄妙。
裴夕禾金眸微閃,續說:“且邪修心性大多扭曲,看似你我前來圍殺此人,或也他正等候我等,意圖甕中捉鱉,將你我納作晉升珍材,墊腳基石。”
那青年見之一笑,未有分毫氣惱。
“善。”
“根基不穩,然后發先至。”
“契機在東南,凡人紅塵,柿如意。”
裴夕禾尚未明了他此番何意,卻發覺那被她取出的一枚黑子此時正閃爍墨色光澤,宛如飛舞靈蛇,朝她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