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開學的第二個禮拜,因爲文科跳級的緣故,我今天下午沒有課。我早早的就去了社戲臺,想提前熟悉一下那裡的環境。
自從那件事後,我的生活變得不是很正常,剛剛結交的朋友冷麟姬故意躲著我,就連上課她也經常遲到,然後坐地離我遠遠地,好不容易能和她走到一起,她卻總是一言不發,總是以那讓千年寒冰也感到慚愧的笑容來敷衍我,我和她的關係一下子又回到了外星人事件發生前的狀態。平常走在校園裡,總感覺到背後有什麼東西在盯這我,如影隨形,但是每每一轉頭,卻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找不到。我很想把這一切都告訴媽媽,但是我不想讓她擔心,也許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都只是一場夢罷了。最近,左眼皮頻繁跳動,如果哪天不跳,我反而會覺得很奇怪。
社戲臺建在水中央,四面環水,只有一條路與岸上相連。
遠遠的,就看見梅校長從社戲臺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很大的包裹,然後又向國子監的方向走去。她走得很急,沒有注意到我。看著她越來越小的身影漸漸消逝在路的盡頭,我的心突然變得不安起來。現在的這個梅校長的身上,有太多太多讓我感到不解的地方,儘管她無論從穿著,長相,還是談吐上都與從前沒有什麼不同,不過總是覺得,她少了一種氣質,一種聖地的人都存在的氣質,到底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楚,總之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好像她不是屬於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我在社戲舞臺上大致丈量了一下舞臺的長寬,這樣可以更好的控制等會練習時的步子。然後我到後臺,把道具一件件拿在手裡試了試,我想找戲裝穿上試試,打開鞋櫃,一段三維影像出來了,是肖安。
“請記得別拿錯鞋子,每個人的腳形都是有區別的哦!從左邊到右邊,第一雙是冷麟姬的,然後是碧婷的,接著是翎憶的,再是茜希的,最後的是安妮的,記得哦,一定要按次序拿!”說完影像消失了。
肖安正是細心啊。我拿出那雙屬於我的鞋子,剛剛穿上,外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是大家下課過來了。
“啊,翎憶,你來的好早啊!”和我打招呼的是碧婷,今天在我和她之間可要角逐出一個男主角梁山伯呢,一點都感覺不到我們之間有任何競爭的氣息吧?呵呵,其實誰演男主角我都無所謂,只要大家都參與了就好。
她走到鞋櫃前,擡手正要拿第一雙黃色的鞋子
“唉,碧婷,你是第二雙,第一雙是冷麟姬的。”我好心提示到。
“哦,這樣啊。”碧婷把手伸向第二雙,拿下來,坐到凳子上,把運動鞋脫下來,打算換上戲鞋,她今天穿的是一雙白色的襪子,很乾淨的白色,甚至白到有點刺眼,讓人感覺暈眩,她把腳伸進鞋子裡,試著站起來走走“啊——”她跌坐在地上,迅速把腳從鞋子裡拔了出來,白色的襪子上有一點點的紅色在慢慢滲開來,天哪,竟然是血!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受傷,肖安趕忙脫下碧婷的襪子,襪子的底已經裂開了,她的腳上有一條長長的口子,可以看見裡面白森森的骨頭,血正在汩汩的往外流,肖安拿出一張卡片,用手指在上面按了一下,“譁——”卡片在瞬間膨脹,這是一個醫藥箱,肖安從裡面拿出很多瓶瓶罐罐,她先把很多藥劑倒在碧婷的傷口上,好一會兒,血總算止住了。
“碧婷,疼嗎?”我急切的詢問到。
“不用你假慈悲!”碧婷的眼角有淡淡的淚痕,她的光咄咄逼人,我能感覺到從她眼裡噴射出來的怒火。爲什麼這次碧婷沒有很瀟灑地死掉惡作劇地“道具”?她的惡作劇已經騙過我們所有人了啊。難道這次是真的?不是的,一定只是碧婷的惡作劇,一定是這樣的。
肖安處理完碧婷的傷口,用鑷子把鞋子裡的異物取出來,這竟然是一把我們在解剖課上用的冷刀,這種刀很小,但是鋒利無比,在與被切割物接觸的那一剎那,會自動進行螺旋旋轉,傷口會很深,肌建組織會被碾碎,創口很難癒合。
“你太讓我失望了……”肖安搖搖頭。這一切竟然是真的!
“不是我,你們誤會了!”她們竟然認爲是我放了冷刀,這,這,怎麼會這樣!
“不是你,那是誰?現在你可以如願以償的成爲男主主角了!恭喜啊!”碧婷的語氣裡充滿了蔑視與怨恨。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也剛剛打開鞋櫃沒多久!”竇娥啊,我現在的處境可一點都不亞於當年的你啊!
“你今天來的最早,在我們進來的時候,鞋櫃已經打開,你特地囑咐碧婷要拿第二雙鞋子……”一直沒發話的茜希,在旁邊做起了分析。
“不是的,不是我特地囑咐,是肖安,她錄下了一段三維影像,叫大家要按次序拿鞋子的!不信我放給你們看!”我疾步走到鞋櫃前,合上櫃子,再重新打開,沒有一點動靜,剛纔的那段動畫沒有再次播放,我把無助的眼神投向肖安。
“是嗎?那段錄像在哪呢?肖安你有錄過嗎?”碧婷問道。
“我沒有。”肖安回答。
“吱——”又有人推門進來了,是梅校長。
“我來看看你們排練的怎麼樣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聲音依舊是昔日的溫柔,但是卻缺少一種我們都有的氣質。她的目光追所著地上的血跡直至敷著藥劑的碧婷的腳。
“碧婷的腳被劃破了。”茜希回答。
“就這麼簡單?”梅校長詢問到,她好像已經知道事情遠不止如此,語氣裡有一種異樣的自信。
“翎憶把冷刀到放到了碧婷的鞋子裡,然後她的腳就變成這樣了。”肖安指著碧婷的腳說。
“翎憶,真的是你做的?”梅校長把頭轉向我,眼神裡流露出來的是與她身份毫不相符的陰冷。
“不是我。”我堅定的說。
“不是你還會是誰?難道是我自己這麼做的嗎?”碧婷反駁道。
“不管你們相信與否,反正不是我做的。”
“好了,都不要吵了,到底誰說的是真的,我們一起來看看監視器的記錄不就清楚了嗎?”梅校長的嘴角微微上翹,在自己的手錶按了一下,空間裡立刻浮現除了一個虛擬的我。虛擬的我從碧婷的身體裡走了過去,徑直來到鞋櫃前,打開鞋櫃,左顧右盼之後把冷刀放進了碧婷現在所穿的鞋子裡。
“怎麼會這樣,絕對不是我做的,我可以用我體內的聖血擔保,這一切絕對不是我做的!”
我明白了剛纔梅校長來社戲臺做了什麼,據我所知,有一種易容頭盔,可以在幾分鐘裡讓一切生命體改變外貌,梅校長既然身爲希冀的校長,得到這件東西自然易如反掌。
我好像犯了一個錯誤,我是不是應該在這幾段文字的梅校長三個字上加上引號呢?!
“你們還有誰相信這件事不是翎憶做的嗎?我真希望這一切不是她做的!”梅校長故作可惜狀。
大家都沉默不語,過了很久,大概有半個世紀那麼漫長,向來逆來順受的安妮小豬突然用幾乎可以算是吼叫的聲音說:“我相信!”大家都把詫異的眼光轉向安妮。
“我絕對相信翎憶是無辜的,”安妮緩和了語氣,繼續說:“我和翎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很瞭解她的爲人,甚至比對自己瞭解的更多!她是那種很單細胞的吸血天使,她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在她的世界裡更本就沒有什麼東西會比友情更爲重要的!我可以用我體內的聖血擔保,翎憶是無辜的。”安妮的眼裡有晶亮的東西在閃動,這是我不曾見過的一面,她總是給人軟木塞一樣的感覺,逆來順受,但是現在,她對我們之間的友誼的堅持已經遠遠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極限,我相信,她願意爲我們的友情付出她所能付出的一切,這已經足夠了,不,這太多了,多得我都有點難以承受。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很有可能她瘋了?也許上次外星人的事情給她造成了很嚴重的後遺癥。”梅校長淡淡地說,在聖地,每個吸血天使的心,因爲聖血的緣故都會很自然的拒絕採用陰暗的手段得到我們所想得到的東西,我們不會從背後偷襲任何人,即使是與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也一樣。如果有誰在背後出手,對人使用陰謀詭計,要麼就是體內的聖血含量過高了,要麼就是他瘋了。現在的情況下,是絕對沒有人會相信我體內的聖血已經偏高,但是如果說我已經瘋了,那應該會有很多人贊同!今天她此行的目的應該就是想把我關進“亞特塞德”,也就是聖地的瘋人院(在聖地,除了被逐出聖地外,最嚴重的懲罰就要算關進“亞特塞德”了,那是一個幾乎全封閉的地方,沒有任何的高科技設備,據說,每到月圓之夜,還會傳出奇怪的叫聲。有關“亞特賽德”的傳說是多得數不勝數,它幾乎集合了聖地人對恐怖小說的全部想象力。其中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這樣,在聖地除了冷麟姬外,就沒有任何人能揭穿她不是真正的梅校長這一事實,沒有任何人會阻止她和那個蒙面人的計劃了!他們所指的到底是什麼計劃呢?說到冷麟姬,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看到她,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我真希望誰能回答我心中的疑問,我覺得就現在而言,解開心中的這些疑問,比澄清我的罪名更爲重要!
“不,她絕對沒有瘋。”安妮鄭重其事的回答,把我又拉回了現實。
“那她又是因爲什麼原因要做這樣的事情?”
“這一切本來就不是翎憶做的……”安妮的情緒很激動,像一頭憤怒的獅子。
我走上前,拉了拉安妮,“你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其實今天,無論安妮怎麼辯解,就算她真的能說服我的室友相信我的清白,我還是會被送到“亞特塞德”,這一切都是在眼前這個“梅校長”計劃中的事情,根本就無法改變,結局早就已經被設計好,既然已經知道結局,又何必徒勞的費力呢?再精彩的經過,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結局,倒不如直接走向結局,這樣會讓大家都好受一點。
梅校長看著我,眼睛裡好像在說:“你是願意屈服了,願意去‘亞特塞德’了”。她又轉頭看著肖安:“爲了維護希冀的正常教學秩序,我只能把她送到‘亞特塞德’接受治療了。”
“那好吧。”肖安點點頭,肖安從來就是那麼的順從梅校長的話,我知道,在她心中梅校長的地位是相當神聖的,在她的思維裡,梅校長說的話就是真理,但是她不知道,她眼前站著的這個,更本就不是真正的梅校長。我很想把真相告訴她,但是我答應過冷麟姬,不可以把這些說出來,其實,就算說了,會有人相信嗎?也許這樣反而會讓她們更加確信我已經瘋了。
“不可以,你絕對不可以把翎憶帶走,那樣會把她逼瘋的。”安妮抓住梅校長的衣角,絕望地低吟。
“安妮,你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已經很高興了。放心好了,大哥我這麼堅強,一定不會垮在那裡的!”我拍拍安妮的肩膀,故作瀟灑地說。
“既然她自己也已經同意了,那我就不說什麼了,”梅校長的語氣裡有掩蓋不住的喜悅,她接著對我說:“你先回宿舍去整理一下東西,我一個小時後來接你。”
我默默地點點頭,唉,事情怎麼會這樣發展,老天爺,你真的想要趕盡殺絕嗎?
我推開門,向宿舍走去。不知什麼時候,陰霾的天空下起了小雨,很細很細的雨,打在臉上涼涼的,把心裡的痛折騰的更加厲害了。安妮從後面追上來了,默默地走在我身邊,她現在的心情一定也和我一樣。爲什麼我覺得心比上次差點死掉的時候還要痛呢?
“大哥,你爲什麼不爲自己辯解呢?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嗎?”快到宿舍的時候安妮問我。
我無助地看看天,然後搖搖頭。
我該怎麼對安妮說呢?說這一切都是梅校長算計我的?說梅校長要爲蒙面人完成一個不可告人的計劃?說現在的梅校長不是真正的梅校長?她會怎麼想,會不會也認爲我瘋了?如果她相信了,她也會被捲進這場風波中的。
冷麟姬呢?我真的希望她能出現在我面前,解開我心中太多太多的疑問。
回到宿舍,安妮陪著我整理好了東西。打開門,梅校長已經等在門外。
“我們走吧!”她的話語裡盡是成功者的喜悅與對弱者的譏諷。就在這時,肖安她們攙著碧婷回來了。
我望著肖安,用近乎祈求的語氣對肖安說:“肖安,拜託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媽媽我被送進‘亞特塞德’的事。”我實在不敢想象,媽媽如果知道這一切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不想讓媽媽爲我傷心哭泣,我那個有點神經質的很愛很愛我的媽媽肯定不能接受這樣的事。上次的外星人事件,對外宣稱只是玩笑,媽媽就已經嚇得夠嗆。
“小豬,我走了,你要負責每天和我媽媽聯繫,知道嗎?”我把自己的通訊器放到安妮手裡,又從揹包裡抽出一個變聲器,對著它說了一個詞,它自動把聲音調到我的音頻,“拿著吧,應該騙的過去的”。
“大哥,你真的要走?!”
我笑笑:“放心吧,我去玩幾天自然會回來的。”到底會去“玩”幾天呢?心不禁輕輕抽搐了一下。
“時間不早了,走吧。”梅校長催我上車,我們向光速通道駛去,很快就看不到閱微草堂了。
“你贏了。”我對著坐在對面的梅校長說。
“你輸了。”“梅校長”說。
“爲什麼要這麼做,我既然答應過冷麟姬,就一定不會說出來的,爲什麼還要這樣做?”我幾乎歇斯底里。
“你的好奇心太強了,主人覺得只要你活著,就會多一份危險的可能。”
“你想殺人滅口?”
“我是想這麼做,但是主人不允許。”
“爲什麼?”
“我們從來不會問主人爲什麼,這樣太愚蠢。”現在和我說話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吸血天特有的氣質。
“你的主人是誰?”我問道。
“我不會告訴你。”這是我和“梅校長”在車上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來到了光速通道,一個多星期前,我也是從這裡走向了希冀,現在我卻要離開,但願這不是永別。
特殊的藍色液體漸漸上升,直到徹底把我淹沒,就像悲傷,不至於讓我斃命,卻可以把我整個都浸在裡面。不知道“亞特塞德”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小時候做錯事,媽媽總是嚇唬我,再不乖就要把你送到“亞特塞德”去了!想必那裡一定是十分可怖的地方吧,也許那裡終日不見天光,到處結滿蜘蛛網,空氣裡瀰漫著腐爛的味道,或者是更恐怖一些,裡面住的都是些神經極度不正常的人,動不動就會喝人血,就連吸血天使也不放過,唉,我還能不能活著從這裡回到聖地希冀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