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榮、劉徹!”這一遭的爭端之后,太攀終于是看了出來,如今的四個團體當中,最有可能獲得勝利的,便是劉榮以及劉徹這兩個團體。
今日的爭端,劉榮所展現(xiàn)出來的,是清楚無比的決斷,且不論那一人敵與萬人敵之說——劉榮的目的,至始至終,都是想要從這每一次都在壓榨他們的極限,卻又對他們沒有絲毫好處的鍛煉當中,掙脫出來,將精力用到其他該用的地方。
而很顯然,他的目的,完美的達到了。
而劉徹,雖然看似在這一遭的爭端當中,沒有任何的表現(xiàn),但當劉榮停下來,質(zhì)問太攀的時候,太攀的目光,在劉榮團體之外其他所有的皇子臉上,都掃了一眼。
除開劉徹之外,所有的皇子,都在那個時候,分心兩用,雖然看似還在老老實實的鍛煉,但他們的動作,卻都是收斂了起來,轉(zhuǎn)而是將自己的注意力,落到了太攀和劉榮的爭端之上。
唯有劉徹一人,對于這爭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是一心一心的,用太攀傳授的架勢,打熬著力氣……這所表現(xiàn)出來的,是無與倫比的堅持,當所有人都開始動搖的時候,獨獨他,沒有絲毫的動搖!
無論是劉榮的決斷,還是劉徹的堅持,對于一個帝王而言,都是必須要有的素質(zhì),顯然,這兩人,在這天子之位的爭端上,已經(jīng)領(lǐng)先了其他人。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下一任的天子,或許就會在劉榮和劉徹兩人之間產(chǎn)生了?!?
“不過,比起劉榮的團體來說,劉徹的團體,始終是顯得單薄了些!”太攀看了一眼劉徹以及劉勝兩人,這個團體當中,皇子也就只有這兩人而已,而劉榮的團體,有著整整五個皇子,在這一場爭端當中,每一個皇子的背后,都有著獨屬于自己的力量。
在這一方面,劉榮先天上,就處于領(lǐng)先的地位。
“只是,若是要以此斷定這二者之間的勝負的話,也還是為時過早!”
“畢竟,劉啟還有一些時間?!?
“從這方面來看,劉榮的先手,也未必就是真正的先手?!?
“要知道,這漢帝國之立國一來,所崇尚的,就是無為而治的黃老之學,而不是當仁不讓的孔孟之術(shù)。”
一日的課業(yè)結(jié)束之后,太攀斜坐在一處假山上,一邊看著頭頂上的星空。
下午萬人敵的課程,對于太攀而言,并不是什么難事,說實話,除非是那些誤打誤撞,靠運氣踏入修行之路的散修,其他的修行者,雖然不能稱之為博古通今,但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稱得上是學識淵博,涉獵百家,無論是什么話題,這些修行者們,都能和人聊上一聊。
接下來的時間,太攀的重心,便是落到了劉榮和劉徹兩人的身上,雖然先前,在太攀面前劉榮折了一些面子,但對此劉榮的內(nèi)心,卻似乎是沒有絲毫的怨念一般,對太攀依舊是尊重無比,對太攀所傳授的萬人敵之術(shù),更是無比的看重。
至于劉徹,還是在跟著太攀一起,打熬身體。
又過了一個月的時間,跟在太攀身邊打熬身體的,就只剩下了劉徹一人。
“他們都去學萬人敵,怎么,你還是堅持要學這一人敵嗎?”
這個時候,距離劉啟駕臨甘泉宮,已經(jīng)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先前聚攏于長安城的大軍,十之八九,都已經(jīng)踏過了甘泉宮,而這甘泉宮的守軍,同樣也已經(jīng)北上,如今守衛(wèi)甘泉宮的,則是被替換成了之前在長安城下,被那合道巨擘的隕落而引動的元氣潮汐所撲滅了軍氣,到現(xiàn)在都還不曾恢復全盛狀態(tài)的大軍。
這些大軍,軍氣未復,軍心不穩(wěn),若是就這樣把他們趕到北方的戰(zhàn)場,那無疑是叫他們白白送死!
“先生不是說過嗎?”
“這一人敵之術(shù),與萬人敵之術(shù),就本質(zhì)而言,沒有什么差距?!?
“徹以為,先生之言,甚是有理。”
“既然如此,習這一人敵,與習萬人敵,又有什么區(qū)別?”
“而且徹想問先生一句,萬人敵之術(shù),可能敵己乎?”
而聽著劉徹的這句話,太攀的腳步,陡然一頓。
因為那一場幻夢的原因,他已經(jīng)盡可能的高估劉徹了,但知道現(xiàn)在,太攀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所謂的‘高估’,就事實而言,依舊是一種低估。
“一人敵之術(shù),可敵己,毋庸置疑!”
“否則的話,緣何高祖百戰(zhàn)百敗,志猶為歇。”
“而霸王百戰(zhàn)一敗,就輸了個徹徹底底!”劉徹低聲的道。
“霸王所學,乃萬人敵?!?
“而高祖所學,正是一人敵也!”劉徹抬起頭,看著太攀,眸中似有星辰閃爍。
太攀很清楚,這是劉啟在招攬自己,這位年輕,甚至于年幼的皇子,正試圖以自己的氣魄,以自己的言語來折服自己。
“僅僅如此么?”太攀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來,然后他的目光,從劉徹的身上移開,往北方落去。
甘泉宮中,太攀所能看到的烽火,越發(fā)的明顯了。
顯然,北方的戰(zhàn)局,并不是那么樂觀——也不知,到底是這漢帝國的大軍,確實實力不濟,還是因為什么其他的原因。
下一個剎那,太攀的臉色一變。
他的目光當中,明晃晃的烽火,燒了起來!
“這怎么可能!”太攀眼中,滿是驚愕。
一路往北的大軍,足足有八十多萬,再加上原本的邊軍,這甘泉宮以北,漢帝國投入的大軍,不下一百五十萬!
在這一百五十萬的大軍拱衛(wèi)之下,匈奴的斥候,摸進來也就罷了,但怎么可能會由成建制的匈奴大軍,穿破他們的防線——那烽火的所在,距離這甘泉宮,也不過一百多里,而且那烽火,三大兩小,這代表的,是來敵乃是成建制的匈奴騎兵!
“敵勢兇頑,陛下,還請避之!”那烽火燃起來的時候,陶青,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劉啟的面前。
“避?”
“往哪里避?”
“你可知,此次匈奴來敵,足足有兩百四十萬!”
“北線的大軍,之能夠撐住這盡倍于己的大軍,無非就是因為,朕還守在這甘泉宮!”
“若是此時,朕退了,那置北線的大軍于何地?”
“朕就不信了!”
“區(qū)區(qū)一支孤軍,破開重重守衛(wèi)而來,還能剩下幾分戰(zhàn)力!”劉啟起身走出宮殿,根本就沒有理會陶青,“傳令下去,朕就守在這甘泉宮。”
“一步不退!”
“甘泉宮中,一應臣子嬪妃,皇子公主,擅言后撤者斬!”
“諸將,朕將身家性命,家國天下,盡皆托于爾等之手?!?
“爾等可敢應之?”劉啟的聲音,浩浩蕩蕩的,在這甘泉宮周遭傳開,而甘泉宮周遭,那些因為那近乎是近在咫尺的烽火而略顯慌亂的士卒,在劉啟的聲音之下,也是飛快的震驚了下來。
“陛下以家國天下許我,我自當舍身以報之!”甘泉宮中,一個統(tǒng)兵的將領(lǐng)聞言,高聲的道,然后拔劍,在掌心劃了一道口子。
“臣等,當舍身報之!”看著這將領(lǐng)的動作,余下的那些校尉,隊正們,紛紛效仿,接下來,便是那些尋常的士卒。
只是剎那,這原本因為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收攏軍氣,以至于軍心不穩(wěn),在那烽火燃起來的時候,心中生出了避戰(zhàn)之心來的軍隊,便在這歃血盟誓之下,重新的恢復了士氣,沸騰的軍氣,籠蓋于甘泉宮中,化作猙獰而又威武的猛獸,朝著北方快速而來的騎兵,探出頭顱!
“這才是我想學的萬人敵之術(shù)!”甘泉宮中,在劉啟出聲的時候,就聚攏到劉啟身邊的一眾皇子們,看著劉啟只是一句話,就逆轉(zhuǎn)了甘泉宮的氣勢,一個個的,目光當中,都是充滿了崇敬孺慕的神色,而那劉榮,心緒激蕩之下,更是高聲的喊了出來,“臣兒愿為父皇,牽馬執(zhí)鐙!”
“來人,為朕披甲!”這個時候,劉啟完全沒有理會劉榮。
毫不客氣的說,此時的局面,已經(jīng)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候。
一支成建制的匈奴騎兵,數(shù)量是三千人。
而拱衛(wèi)甘泉宮的士卒,卻只得萬余人,而且都是步兵。
與步兵相比,在戰(zhàn)場上,騎兵就是無敵的存在——三千的騎兵,想要將之限制住,沒有十倍以上的步兵,是做不到的。
只是,這甘泉宮中,哪里還有十倍以上的步兵?
唯一的慶幸之處,只在于這甘泉宮乃是循著山勢而建,這山勢,能夠極大的阻擋騎兵的沖鋒之勢。
“以整個帝室一脈為餌,值嗎?”感受著地面上越來越明顯的震動,劉啟也在心中問自己。
“當然值!”只是片刻,劉啟就得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一次的戰(zhàn)爭,匈奴投入的兵力,整整有二百四十萬,這已經(jīng)是那龐大的帝國當中,三分之一的軍力了。
只要能夠?qū)⑦@三分之一軍力的大半,留在這帝國的疆域當中,那這一戰(zhàn)之后,至少一百年,匈奴沒有南窺之力!
這一戰(zhàn)之后,帝室一脈的威望,再也無人可及,只要帝室一脈,有一個人能夠從甘泉宮中活下來,那帝位,就永遠不會旁落!
便縱然是帝室一脈斷了傳承,那于整個漢帝國而言,同樣是一件好事。
“朕,先是漢帝國的天子,然后才是帝室一脈的族長?!眲⒛抗?,悄然在一眾皇子們的身上,一掃而過,目光當中,隱有歉疚之色。
在查清了進入帝國疆域的匈奴大軍,足足有二百四十萬以后,劉啟就定下了這個計劃,以自己為誘餌,引誘匈奴大軍,滯留于帝國境內(nèi)。
而北線戰(zhàn)場上的一百五十余萬的大軍,則是借助地形優(yōu)勢,盡可能的剿滅匈奴的大軍!
——匈奴大軍想要吃下劉啟這個魚餌,就必須要拋出足夠的代價,以引開守衛(wèi)在甘泉宮之前的,一重一重的的防線,只有那些魚餌足夠誘人的時候,守衛(wèi)在甘泉宮之前的大軍,才會為了吃掉那魚餌,不經(jīng)意的,讓開通往甘泉宮的道路。
而劉啟對那些領(lǐng)兵大將們的命令,便是不管甘泉宮中,情勢如何,都不要管,他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竭盡全力的,將進入漢帝國疆域的匈奴留下。
在這一場大戰(zhàn)當中,未斬絕匈奴而回援甘泉宮者,罪!
這便是劉啟的決心和魄力。
“接下來,便要看朕,能不能在這一支騎兵的沖擊之下,挺過來了?!眲⑾氲馈?
匈奴大軍的統(tǒng)帥們,注意力都在這一支奇兵上,那自然的,對于其他地方的大軍的調(diào)度,就會出現(xiàn)破綻,而漢帝國的統(tǒng)兵的將領(lǐng),則因為劉啟的命令,不得不將全部的注意力,落到面前的匈奴人身上,再加上地利人和——兩相對比之下,哪怕是漢帝國大軍的兵力較少,但也不是沒有勝機。
而大軍能取得多大的戰(zhàn)果,只在一點,那即是劉啟在這甘泉宮中,能夠堅持多久!
若是劉啟能夠在這三千奇兵的沖擊之下,戰(zhàn)而勝之,哪怕是這甘泉宮中的守軍,都全數(shù)戰(zhàn)死,那周邊的百姓,也很快就會重新的化作士卒,拱衛(wèi)于甘泉宮當中,在算上北線的戰(zhàn)果,那這必然是漢帝國自開國以來,在面對匈奴的時候,前所未有的大勝!
若是劉啟戰(zhàn)死,甘泉宮毀于一旦,那哀兵之勢一成,大軍的戰(zhàn)果,只會多,不會少。
贏了,帝室一脈,從此穩(wěn)如泰山,便是輸了,于這帝國,也沒有什么大礙。
既然如此,那劉啟,有什么理由不賭這一把?
而就在劉啟披甲的時候,甘泉宮之下的局勢,又是一變。
那些自發(fā)的,沿著山勢鋪開,想要以此拱衛(wèi)甘泉宮的百姓們,并不曾和匈奴的騎兵,短兵相接。
在那馬蹄響起的地方,山石大地,一寸一寸的隆起,化作一架長橋,貫通大地與山巒。
而那長橋的落點,正是甘泉宮正對面的一個隘口——拱衛(wèi)甘泉宮的大軍軍氣所不能及之處。
那三千的騎兵,便是騎著高頭大馬,沿著那一架長橋,朝著甘泉宮,筆直的撲了過來。
每一個匈奴騎兵,無論是人是馬,都是全身覆甲,這對于缺少金屬的匈奴帝國而言,這樣武裝起來的一支騎兵,足以是掏干幾年的積蓄。
見著這一幕,拱衛(wèi)甘泉宮的軍士,渾身都在冒著冷汗的同時,也是果斷無比的,放棄了依靠這甘泉宮而據(jù)守的想法,齊齊的朝著那隘口處,撲了過去。
這樣的高頭大馬,以無敵之勢沖鋒起來,除了山巒城墻之外,有什么東西能夠阻擋?
甘泉宮外的宮墻,在這沖鋒之下,簡直是比紙還要單薄——在成型的沖鋒之勢下,想要據(jù)甘泉宮而守,簡直是開玩笑。
是以,甘泉宮中,那萬余大軍的統(tǒng)領(lǐng),毫不猶豫的,就改變了先前的決策,在這過程當中,他甚至是連只會劉啟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jīng)扛起一面大鐵盾,身先士卒的,沖到了那隘口之前。
那隘口不大,最多,也只能容下三五個騎兵同時經(jīng)過——想要攔下匈奴起兵的沖鋒之勢,那隘口處,是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