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山清水秀,燕天明在離開西樵鄉(xiāng)后,自覺沒有什么好機會去刺殺徐黑虎,也就不去渤城徒遭人懷疑了,反正還有記錄楚州地圖這個任務(wù),燕天明也就悠閑地游山玩水到處閑逛了。
燕天明在楚州境內(nèi)游蕩了近十天,包裹里又多了上百張地圖,借著自己所見所聞和一些偏僻村落的自制地圖,腦海中也有了大半個楚州的詳細(xì)地形,此行不虛。
燕天明游山玩水很是悠閑,心情愉悅,秀麗山水盡收眼底,消化玉府氣象的速度再次加快,偶爾想到渤城中的徐黑虎,總是不無惡意地想到那徐黑虎是不是在滿城搜查刺客,恐怕那徐黑虎每日都將此事放在心上,說不定精神緊繃之下勞累不堪,如果是這樣的話,燕天明又算是陰了徐黑虎一把。
楚州有七郡,燕天明買了一匹劣馬,以馬代步,短短幾日就游遍了丘楚郡、寧漢郡和曲才郡,燕天明一邊畫地圖一邊練刀,還有就是翻看爺爺交給他的兵書,日升日落,日子過得很快。
這一日燕天明牽馬來到丘楚郡與曲才郡交界的岷中城,隨意尋了一個客棧,將劣馬交給小二帶去馬廄喂食,自己則進(jìn)入客棧尋了一個角落,點上一桌菜肴和一壺?zé)蹲樱氉燥嬀瞥允场?
岷中城作為兩郡交界,來往旅人不少,城中到處可見佩劍挎刀的武林人士,消息也是靈通,燕天明選擇岷中城歇腳,也是看上了這里消息混雜。
客棧中客人爆滿,只有燕天明獨酌一桌,一行江湖人士踏入客棧,來到燕天明桌前,為首的粗獷男子掃了一眼燕天明放在桌上的刀,抱拳道:“兄臺,不知我等兄弟可否叨擾一二。”
燕天明微微一笑,“同為江湖人,有何不可,小二,再添上幾副碗筷,多上一桌菜,還有拿一壇上好的楚糟小曲來!”
粗獷男子哈哈大笑道:“兄臺豪邁,我等兄弟是岷山幫弟子,既為江湖人,楚糟小曲可不夠看啊。”
“兄臺所言極是,小二,換一壇子燒刀子上來!”燕天明豪邁大笑,見眾人落座,便問道:“岷山幫,可是坐落于曲才郡岷山?”
粗獷男子點頭,笑道:“的確如此,我岷山幫幫派不大,倒是讓兄臺見笑了。”
“兄臺過謙了,幫派始終是幫派,哪像我孤家寡人江湖飄,沒個安身之所的。”
粗獷男子眾兄弟一笑,舉杯相碰。
燕天明喝了一口酒,隨意問道:“兄臺,小弟孤陋寡聞,不知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大事?”
粗獷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也不是那些個江湖百曉生,不過若說最近嘛,咱們楚州倒是真有一件大事,黑虎將軍一些時日前在渤城外遭到了刺殺,幸而脫險,之后雷霆大怒,派出不知道多少細(xì)作尋找刺客,聽說渤城這些時日一直緊閉城門,只有一股股騎兵出城進(jìn)城。”
燕天明呵呵一笑,“倒是十分警戒。”
粗獷男子吃了一口菜,再道:“這只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幾天前刺客又出現(xiàn)了,而且在全城警戒的渤城中直接殺上元帥府,在府中幾百兵士中殺進(jìn)殺出,若非黑虎將軍身邊的高手出手將其驅(qū)逐,恐怕黑虎將軍就要死在這刺客手下了。”
燕天明神色不變,目光卻是不為人知地一縮,故作震驚道:“在幾百士兵中殺進(jìn)殺出,兄臺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那刺客長什么樣?”
粗獷男子攤手道:“我們怎么知道,只是聽說穿的好像是個書生,功力高深莫測,聽說事后清點傷亡,竟然死了一百多人,其他人基本上都受了傷,一己之力戰(zhàn)如此多兵士,那刺客也真是可怕,不過聽說刺客也被打傷了。”
燕天明點了點頭,目中閃過一絲疑惑,那刺客不會就是西樵鄉(xiāng)那個病弱書生吧。
不管如何,好像有機會殺徐黑虎了。
燕天明打定了主意,回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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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陽,洪國都城。
作為一國都城,一共有兩個權(quán)要之地,一是大內(nèi)皇宮,二是皇宮墻外連綿的官員府邸。越是顯貴的官員住的就越近,當(dāng)然也有一些淡泊的官員不在意這些,住得比較遠(yuǎn),但大體來說,皇墻外的基本上住著朝中九成文官,而且基本上每日都會互相串門拉交情。
但從一個月之前就沒有人互相走動了,平常熱鬧的官員府邸街也冷清無比,兩側(cè)高墻向路過的平頭百姓彰顯著森嚴(yán)等級。
冷清只因朝野有了劇變。
新黨與江州黨掐上了。
這場不見硝煙的烽火持續(xù)了一個月,兩黨無數(shù)官員落馬。
朝野風(fēng)聲鶴唳。
文府。
監(jiān)丞司大監(jiān)丞文琦身為江州黨黨魁,這一個月來焦頭爛額,原本保養(yǎng)的不錯的黑發(fā)已經(jīng)夾雜了銀絲,自從一個月前瘋狗一般的新黨挑起烽火開始,文琦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江州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三成黨內(nèi)官員被丟入大牢,新黨這些時日彈劾的奏折多得像雪片一樣,文琦等一干江州黨魁首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吏部刑部,向雷霆震怒的洪帝那邊交了好幾封錐心泣血的奏疏才穩(wěn)定下局勢,才開始反擊拉下一批新黨官員,但總體來說不樂觀。
新黨是出了名的瘋狗黨,咬人就往死里咬,完全不管不顧黨內(nèi)入牢官員,一心咬著江州黨不放,**和閣老黨皆是作壁上觀,文心黨則一如既往超然事外。
溫博是監(jiān)丞司副監(jiān)丞,也是新黨的魁首之一,這次烽火就是此人先挑起的,身為副監(jiān)丞,卻越過文琦將做了手腳的監(jiān)績疏直接上奏給圣上,疏中彈劾文琦在監(jiān)丞司一手遮天,監(jiān)績作假,包庇官員,貪墨巨款,一共十一罪,差點將文琦也拉下了天牢。
文琦在書房中焦急地來回踱步,一個月來江州黨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實力損失了三四成,一些墻頭草已經(jīng)開始蠢蠢欲動了,單憑江州黨一黨之力,本應(yīng)能壓下根基不穩(wěn)的新黨,但無奈新黨一出手就是如此雷厲風(fēng)行,完全占了先機,江州黨幾乎是被壓著打了大半個月才緩過勁來,實力已經(jīng)下滑了許多,對上瘋狗一般的新黨再也討不了好了。
文琦沉吟思索,糾結(jié)著一個選擇,這時書房的門被推開了,文錚走進(jìn)門來,淡淡地看著文琦,嘆道:“爹,你休息一下吧,這樣子熬下去也沒用,我們江州黨已經(jīng)失了先手,還是穩(wěn)扎穩(wěn)打靜觀其變吧,貿(mào)然出手說不定又會落下把柄,這些年來黨內(nèi)的一些蛀蟲沒少干天怒人怨的事情。”
文琦頹然嘆氣,搖頭不語。
也許東南很多人都知道文琦獨子文錚有才學(xué)在身,但在文琦避嫌之下一直沒有去科考,但誰知道其實文錚十八歲時就已開始為江州黨出謀劃策,江州黨這些年來蒸蒸日上與文錚有莫大關(guān)系,不是他不去科考,而是隱于幕后對江州黨更為有利,金秋宴上那急于出名般的上臺作詩,其實是做給世人看的,讓世人對文錚郁郁不得志這一件事深信不疑。
深得藏鋒一味。
文錚把玩著桌上的墨硯,淡淡道:“新黨挑起烽火,不是因為金秋宴后那次燕天明打了溫博的獨子,都坐到這個位置上來了,哪個不是人精?不過興許是讓溫博第一個出招的導(dǎo)火索,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殺招,必定準(zhǔn)備了很久,新黨無主?未必,新黨是一條有主的瘋狗,只是不知主子是誰,**?閣老黨?抑或是圣上?”
文琦坐倒在錦衾大椅上,臉上皺紋仿佛刀削斧砍般深刻,沉默不語,如同一尊蒼老的石雕。
文錚拿起墨硯,突地怒摔在地,啪的一聲,驚醒了頹喪的文琦,文錚面無表情,平靜道:“爹,說吧,我知道你已經(jīng)有打算了。”
文琦抹了抹眼角,苦道:“是爹沒用保不住江州黨,錚兒,你出仕吧。”
文錚微微點頭,淡淡道:“求誰?”“閣老黨。”
“三皇子么?”文錚微皺眉,隨意道:“無所謂,記住,出仕可以,不可讓我入黨爭,求一條通天坦途,才是后手。”
文琦揉了揉眉心,問道:“錚兒,你想去哪里。”
文錚淡淡道:“中樞閣。”
文琦揉著眉心的手一頓,苦笑道:“錚兒,這個為父求不到,中樞閣想來被閣老黨視為禁臠,你進(jìn)不去,而且圣上也不會答應(yīng)。”
文錚無所謂一攤手,走到書房窗前,望著庭院里的一方小湖,語氣淡然道:“不是現(xiàn)在,總有進(jìn)去的一天,爹你向閣老黨求援,便是將江州黨送到他們手中,成為他們麾下的一條狗,說不定新黨就是他們指使的,無所謂,只想得到不想付出,這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情,今日他吃了什么,以后他們就要給我吐出什么來,兩朝老臣涂文淵?也沒幾年好活了。”
文琦被這一番話驚得說不出話來。
文錚一手扒著窗沿,自顧自說道:“天明家里的探子傳來了消息,乾國那邊國子監(jiān)左祭酒上疏彈劾李東湖,被乾帝斬于午市,欲蓋彌彰;錦州馬亡坡已有上萬軍馬,雖然錦州的破碎丘陵分隔了乾國云國,但云國想置身事外沒那么容易,東南亂象已成,亂世,正當(dāng)建功。”
文錚回頭看著已露老態(tài)的文琦,輕聲道:“爹,我沒有多大野心,只是為了自保,天明也選擇了這條路,我們不是孤軍奮戰(zhàn)。”
文琦震駭?shù)販喩砦㈩潱韲悼┛┳黜懀€是沒有敢將那大逆不道的兩字說出來。
文錚走出書房,離去前丟下一句淡淡的話。
“洪遠(yuǎn)圖一意孤行,亂世臣子必要自保,我在朝中,天明在外,一內(nèi)一外,才有足夠力量去保住即將要在亂世中沉浮的家族,甚至去……你懂的。”
文琦愕然良久,頹然嘆氣。
文府府門打開,江州黨黨魁文琦進(jìn)入華貴轎子中,一路前行,在涂文淵府上停下。
涂府府門大開。
文琦早入府,暮方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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