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七彩靈芒在波濤之上穿梭飛馳,其疾如電,前一刻身處在眼前,倏忽之后便消失在遠處天際,身后氣色彩芒經(jīng)久不散。
海面百丈,虛空之中走出三個人來。
其中一名白衣女子姿容絕俗,溫婉可人,左臂自肩膀而下,被封在一塊透明的玄冰之中。玄冰寒氣森然,海上水汽豐沛,在玄冰周圍聚成一團氤氳的白色霧氣,愈發(fā)將她映襯得出塵脫俗。
這女子自然就是鳳凰界燈承洲北極忘情宮宮主蘇瑤宜。之所以將左臂冰封,是因為中了幾種奇毒,身上并無對應的靈藥,驅除不得,只好用這般法子抑制毒性蔓延。
盡管身被毒創(chuàng),蘇瑤宜神色間卻不見半點病容,反倒煞聚雙眉,久居高位養(yǎng)成的頤指氣使不見半點蹤影。
忘情宮主在此,另外兩人自然只能是細柳和李渺。
李渺寬廣的額頭上,皺起幾道細微的紋路。細柳袖中隱約有白色運氣流動,恨聲道:“又讓這畜生跑了!”
這青鸞比中了奇毒的蘇瑤宜還要惱怒,卻是因為她拿出來當做誘餌的五彩九穗谷谷粒再一次打了水漂。
當年許聽潮攜仙府回歸門中,與門中諸多長輩鬧翻,一怒之下,將種在碧秀峰上的一片五彩九穗谷植株盡數(shù)挪走,種在仙府藥園之中。藥園中環(huán)境優(yōu)渥,時隔百年,這靈谷早已成熟了,足足收獲了百七十斤,鈞天上院中人人有份,細柳身為虛境長老自是分得不少。
而方才那逃竄的七彩,出自鳳凰界燈承洲上與太清門會盟的怡樂堂,乃是一只七彩靈鴿。該派擅長豢養(yǎng)靈獸,這靈鴿便是一名喚兜梓穰的虛境太上長老心愛之鳥。
七彩靈鴿乃傳言中的仙界靈禽,旁的本事沒有,就只遁速快絕、眼神銳利兩項長處,也不知兜梓穰從何處得來。
細柳三人領了跟蹤各派修士的職責,原本仗著遁形符遮掩身形,始終沒有暴露行蹤,直到月前偶然被這七彩靈鴿撞見。
察覺有人尾隨,各派修士如何還會客氣?當即就群起來攻!
細柳三人縱然個個都有以一敵十的本事,也抵擋不住,只稍稍傷了幾個沖得太過靠前的虛境,便返身遁走。
細柳身負牧云遁法,又有遁形符這等仙府奇珍,遁速之快,比之許聽潮和血妖也不逞多讓,就算還要帶挈蘇瑤宜和李渺,也沒哪個虛境能跟得上,但始終不能擺脫這巴掌大的七彩鳥兒!
有它時刻監(jiān)視,細柳三人的舉動如何逃得過兜梓穰的目光?跟蹤一事,大受阻礙。
三人深恨這小鳥礙事,絞盡腦汁,想要將之擒殺,奈何此鳥奸猾異常,又有兜梓穰遙遙指點,竟然讓三人接連吃虧。三人無奈,只得堂而皇之地跟在各派大隊人馬之后,其間斗法數(shù)百次,蘇瑤宜便是一不小心,讓毒圣門毒閻羅噴了一口毒煙,就變成這般模樣!
此番細柳忍痛拿出五彩九穗谷谷粒,也是堂而皇之地施展陽謀。她不信這般天地靈物在前,七彩靈鴿抑或兜梓穰能忍得??!
修士修行,從煉氣開始,便遵循煉精化氣這一最基礎的原則。于虛境、合道兩境的老怪物來說,打磨真氣已算多重要,但也決然脫不開這般過程,否則一身修行便好似那無源之水,再不得寸進!而五彩九穗谷正可大增生靈精血,讓煉化精元生成真氣事半功倍!且精血雄厚了,好處遠遠不止于此!
如此大增根基靈物,誰個不眼熱?
正如預料的那般,便只拿出區(qū)區(qū)一粒五彩九穗谷,七彩靈鴿和兜梓穰都按捺不住,甘冒奇險前來搶奪!可惜細柳三人還算低估了這小鳥的本事!眼見它飛來銜住定在虛空的谷粒,準備好的諸般手段還不及使出,面前就只剩下一條凝而不散的氣色彩芒!所謂番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再無這般貼切了!
“多謝道友贈寶,哈哈哈……”
兜梓穰張狂的笑聲遠遠傳來,細柳更是氣得面色發(fā)青!
“這挨千刀的肥肉球!”
兜梓穰生得白白胖胖,好似一白面饅頭,八字眉,嘴唇微微向上勾起,看來甚是和善,倒也當?shù)闷鸫肆R。
細柳咬牙切齒,蘇瑤宜也是秀美微挑。
以毒煙傷她那都閻羅,也是個身軀胖大,腹脹如鼓的肥碩之人,且恰好與那兜梓穰相交莫逆,細柳這般喝罵,著實說到了他心坎上!
“妹妹勿惱,這便前去給那胖子個教訓,也好讓他曉得厲害!”
蘇瑤宜這提議立時得了細柳贊同,兩女身上青、白光芒各自大盛,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急遁而去。
李渺無奈,也只得跟上。
細柳要照顧蘇瑤宜和李渺,并不曾動用牧云遁法,但三人畢竟都為虛境,數(shù)千里的路程轉瞬即過,各派修士乃恢宏的遁光已然遙遙在望!
嘩啦啦——
轟隆隆——
三人正下方的海面忽然竄起數(shù)百道丈許粗的漆黑水柱,長槍大戟一般沖霄刺來!
“哼!”
細柳袖袍一抖,五團白色云氣激射而出,瞬息就將水柱斬碎小半!看她隨意的模樣,顯然早有準備。
雙方斗法數(shù)百次,彼此有些什么手段,幾乎都是一清二楚。這次出手偷襲的,便是那恨水門恨水老怪!
當年在太清門執(zhí)事大殿中,恨水老怪被許聽潮耗去一枚鎮(zhèn)海真符,結下了極深的仇怨。正是因此,這老兒前來搦戰(zhàn),都只挑出身鈞天上院的細柳下手,這回也不例外!
細柳對這牛皮糖一般的老怪物也甚是不耐煩。她用北斗劍匣催動五云劍氣,威能已然超過了仙府奇珍能夠發(fā)揮的極限,恨水老怪驅使這些水柱,也是頂尖厲害的法術,但在五云劍氣之下,依舊好似豆腐般不堪一擊!
除了鎮(zhèn)海真符,恨水老怪原本只有本命法寶黑水珠勉強拿得出手,但先前在西神都之中交了大運,尋得一件仙府奇珍級數(shù)的水云道袍,勉強祭煉之后,一身本事大增!這數(shù)百根漆黑水柱,便是倚仗水云道袍發(fā)出的法術。
細柳五云劍氣盤旋斬擊,一副輕松愜意的模樣,但李渺和蘇瑤宜也并不曾閑著。李渺徑直動用了那大日焚天鏡,吸納天地間的太陽精氣,放出滾滾烈焰來燒!蘇瑤宜精修冰魄寒光,抬手就是道道凜冽的白光四下激射,但凡被射中的黑水柱,立時就化作根根參天冰柱,轟隆隆落回大海波濤之中!
三人聯(lián)手,數(shù)百根漆黑水柱頃刻就被清除一空。滾滾烈焰壓下,將半邊海水燒得沸騰氣化,寒光縱橫,半邊大海被凍成千年冰川!更有五道白色云氣在玄冰烈焰中往來穿梭,嗤嗤銳鳴不絕于耳,三兩下功夫,便將紅火而沖天攪得一塌糊涂!
“這老水鼠逃得倒是快!”
細柳招手將巫道云氣收回,面上頗多不忿,但卻也無可奈何。
就好似那七彩靈鴿遁速快絕一般,恨水老怪得了水云道袍,在這茫茫海域之中,也溜滑得好似游魚。自從頭一次斗法吃了點虧之后,便從來不與三人正面爭斗,從來都是躲在深海之中出手偷襲拖延,好讓大隊人馬從容遁走。
李渺輕拍手中銅鏡,將滾滾烈焰收了,蘇瑤宜卻把腰間素色針囊取到手中,面上隱現(xiàn)煞氣。
“李師弟,師姐與細柳妹妹還要往前,不知你意下如何?”
前番一氣之下追趕而來,僅僅是遠遠襲擾一番,并無多少兇險,蘇瑤宜這般說話,已打算逼近各派大隊沖殺,兇險頗大,因此須得征求李渺同意。
李渺心中委實不愿,但沒了他紫羅傘護持,兩女身臨險境,十分不妥,因此也只得大小道:“師姐有命,小弟怎敢不從?”
蘇瑤宜面露笑容,細柳已是將遁形符祭起,渾身上下也云霞涌動,倏忽就將三人身形遮掩……
妖域,連通巨人、鬼車兩界的虛空通道之前。
血妖、元上、邵元修凌空而立,注視前方三百丈處那黑紅青白四色光芒激蕩不休的十丈洞穴出口。血府老人被血妖打發(fā)會九幽血海召集門人弟子去了,是以只剩他三人前來。
“太虛師侄功參造化,實乃太清門之福也!”
邵元修一向木訥沉默,觀看這大洞良久,驟然發(fā)出如此感嘆。
此處會有連接兩界的虛空通道,便是因為當年為接引阮清轉世,太虛施展神通,生生將虛空永久擊碎而來!
當年太虛和欒凌真留下拖延鬼車眾虛境,讓許聽潮以仙府攜帶眾人先從那雷霆絕域進入巨人界,他再與欒凌真尋到鬼車界虛空薄弱之處,破碎虛空而來。留下的通道,變成了兩界交往的途徑。
元上早已悚然動容。已他的本事,擊碎虛空不難,但要死這般永久破壞,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太虛擊穿此處通道時,修為固然深厚,但還不到虛境圓滿,其神通本事如何,可想而知!
血妖卻并無這許多感慨,抱臂側頭看了半晌,忽然嘿嘿一笑:“當初我封禁這通道時,可只動用了血道法門,招來鬼車界陰氣和妖域木靈之氣,這白光又是從何而來?”
“有人做了手腳?”元上眉頭一皺,“此光并非破壞封禁,反倒有穩(wěn)固之效,出手之人必定與這妖域有莫大干系!”
“元上師兄所言極是。”血妖懶洋洋地向元上拱拱手,便低頭看向左下方一處清幽山谷,“正主兒恰在偷看咱們……我說得對不對呀,小美人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