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開的這道門戶,本是鈞天仙府東門,為了照顧敖珊情緒,許聽潮才特意將仙府東西掉轉(zhuǎn)過來。
許聽潮成了仙府之主,已然知曉門上銘印的青龍,其實是一種極其高明的禁法,乃是用不知何種妖獸的精魂祭煉得來,若非如此,敖珊怎肯使用此門?
門上“青龍”的根腳境界,連虛境老怪刻意查探,都只感應(yīng)到模模糊糊一片,這王妃雖然也是元神境的真龍,但如何能與之相比?被兩頭青龍一瞪,就只覺如墜冰窟,心中寒意大冒!
正當此時,仙府大門外的人群一陣騷動,紛紛向兩邊讓開。只見一個滿面好奇的兩三歲男童搖搖擺擺凌空走來,身后跟了個秀麗的黑裙少婦。
那王妃察覺到異常,猛然從那莫名的恐懼中驚醒,不禁汗流浹背!轉(zhuǎn)身就見到這對母子,趕緊閃身讓到一邊,如避蛇蝎,眼中還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
非只是她,周圍這些個真龍蛟龍,雖然人人面露敬畏,但那隱藏在笑容下的鄙夷,卻是不經(jīng)意間盡數(shù)流露了出來。
這少婦修為不高,連煉氣境大圓滿都不曾達到,但一身真氣之渾厚,卻遠超周圍元神境真龍數(shù)十倍!她眼中好似只有那蹣跚學(xué)步的男童,默默穿過人群,道道怪異的目光,好似與她全然無關(guān)。
這男童,正是老龍敖宏最小的兒子,名喚敖琲(bèi),長得眉清目秀,額頭正中,卻有一道淡不可見的豎直痕跡,一身血脈,更是精純至極,遠超過在場的任意一位元神境真龍長老,便是敖珊與之相比,也多有不及!
小孩子好動,更兼其稟賦奇特、身份特殊,在龍宮任意一處行走,都無人敢得罪,是以經(jīng)常惹出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打翻丹爐,踐踏靈藥還算輕的,便是推倒宮殿,破壞龍宮禁制,也是有發(fā)生!
敖宏這老龍是個風(fēng)(蟹)流浪蕩子,娶妻生娃在行,教育后代卻沒那耐心,這孩子的母親又是一副冷漠的樣子,除了整日跟在敖琲身后,半句話都不會說,敖琲做什么,她也從來不阻止!
曾有元神境的真龍長老被敖琲毀了一爐要緊丹藥,急怒攻心之下,不敢對敖琲出手,卻要拿這少婦出氣,結(jié)果斗法不過數(shù)合,反被打得重傷垂危!
這少婦的兇名,便是自那時闖出,至今無人愿意招惹!
眼見敖琲一步三搖,毫無阻礙地走進仙府大門,那少婦也緊跟著走了進去,圍觀的一眾真龍又是嘩然!
其實方才只有敖澤,敖皎月敖明月和敖摩父子進入仙府,他們就知曉,定是許聽潮做了手腳,但凡心中對敖珊不存善意的,都進不得仙府。卻不想這冷漠的少婦,竟然得了禁制認可!他們還一直以為,這少婦是個恃寵而驕,心思狠毒的主兒!
……
老龍王夫婦二人刻意放慢了腳步,一邊行走一邊觀賞仙府景致。這仙府中,曲徑幽竹,亭臺樓榭,清流山石多有,倒也不乏談資。
未幾,敖澤五人趕來。
“大哥!”敖珊驚喜地跑到那中年人面前,“你何時回來的?怎的也不和我說一聲?”
中年人伸手拍拍敖珊的秀發(fā),笑道:“你只顧與母后親近,大哥又站得靠后,你自然看不見!”
“還說!”敖珊大羞,翩然飄回敖初蔓身邊,“反正就是你不對!”
中年人呵呵一笑,也不計較,只對老龍王和敖初蔓恭敬行禮:“兒臣見過父王、母后!”
“孫兒見過祖父,祖母!”
敖坤也隨著父親行禮問候。
老龍王贊許地點點頭,敖初蔓卻有些不高興,對老龍王嗔怒道:“瞧瞧,摩兒都被你教成什么樣子?”
敖摩微微苦笑,千多歲的人了,竟然還被稱作“摩兒”,這千年來,做慣了執(zhí)掌一方的權(quán)臣大吏,陡然聽得母親如此稱呼,只覺頗不自在。
敖初蔓似是有所察覺,看著敖摩搖頭嘆氣,又將敖坤拉到身邊:“還是我這乖孫孫好,跟了你這古板父親數(shù)百年,也還似當年那般乖巧,一絲兒都沒變!”
敖坤訕訕應(yīng)是,見敖珊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半天才憋出“姑姑”兩字,神色很是古怪,仿佛陡然吞吃了黃連。敖珊卻滿臉笑意,裝模作樣地伸手拍了拍敖坤的腦袋,直呼“小坤坤”!
方才父親的動作,如此快就被用到自己身上,敖坤臉色頓時黑得如同鍋底……
幾人笑鬧一陣,老龍王才指著許聽潮,對敖摩道:“摩兒,快來見過你妹婿!”
敖摩神色又是微微一滯,許聽潮卻先自拱手施禮:“小弟許聽潮,見過兄長!”
“妹婿當真天縱奇才,小小年紀,就證得元神大道,更攜仙府之威,可與虛境高人坐而論道!為兄這妹妹當真好眼光,尋了如此了得的夫婿!”
“胡說八道!”敖珊脖頸通紅,“我,我還沒答應(yīng)……”
沒答應(yīng)什么,終究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老龍王心疼閨女,哈哈一笑,就給許聽潮介紹起旁人來。
又是一陣恭維寒暄。
許聽潮頗覺難受,卻也不好弗了老龍王的面皮,只暗自忍耐。敖珊覺出許聽潮的窘境,也顧不得害羞,趕緊跑過來相陪,卻被敖皎月和敖明月姐妹好一陣嘲笑,弄得狼狽不堪……
敖澤,敖摩都是老成持重之輩,與老龍王算得上志趣相投,三人旁若無人地指指點點,倒也頗為自在。
敖初蔓自然是跟敖皎月和敖明月姐妹一起,也不知都說了些什么,不時發(fā)出幾聲輕笑。
敖坤見過許聽潮這準姑丈,就急急忙忙地循著敖瑚和敖蘿留下的痕跡跑了。
如此一來,許聽潮和敖珊就被獨自落在一邊,兩人大眼瞪小眼,如今倒是舒適了,就不知該做些什么好。
行出不到兩里,許聽潮忽然神色一動,扭頭看向走廊來路。
在場的皆非常人,自然也察覺到許聽潮的異動,放出神念稍稍查探,不禁個個面色古怪。
“咳咳,賢婿,若是發(fā)生了點什么,你且多多擔待……不好!”
老龍王忽然面色大變,身化紫光往來路遁回!
余者也覺出發(fā)生了什么,均都神色凝重,紛紛架起遁光,追趕老龍王而去!
許聽潮和敖珊到得現(xiàn)場,只見走廊邊一盆萬載空青已被摘去,老龍王捉住神色驚恐的敖琲,對那黑裙少婦怒目而視!挺拔的身軀竟在微微顫動,可見憤怒了到了極致!
少婦卻分毫懼意也無,只淡淡與老龍王對視。
地上一截七八寸長的萬載空青上,兀自留著幾個纖細的牙印。敖澤,敖初蔓,敖皎月、敖明月姐妹,龍?zhí)影侥Γ蛏裆林兀驌u頭嘆息,都不曾說話。服下萬載空青,便是凡人也可延壽至少數(shù)千年,但修行之人吃了,雖然也是壽元大增,但一身修為卻不會再提升半點!
這敖琲資質(zhì)之好,可說是龍族千年不遇的奇才,如今就這般生生毀了!許聽潮心生惋惜,打量了少婦幾眼,忽然面現(xiàn)古怪。這少婦的本體,赫然是一頭多目章魚!
敖珊悄悄詢問母親,很快就知曉怎么回事。
原來這章魚妖名喚墨瑾妍,是敖宏從鬼州以東數(shù)千萬里之外的海國虜來的皇族嫡裔,見其生得貌美,也不顧人家反對,霸王硬上弓,直接收做了妾侍!
二十余年前,墨瑾妍產(chǎn)下一子,就是眼前的小不點敖琲。敖宏只顧四處晃蕩,搜羅美人,哪里有空閑來管教兒子?墨瑾妍本就是被迫,自然不會喜歡產(chǎn)下的孩兒,但那絲母子血脈聯(lián)系割舍不下,才會終日跟在敖琲身后,又不干涉他行動。
“許大哥,我們幫幫墨姐姐!”
敖宏竟然連章魚美人都敢擄掠,可見饑不擇食到了何等程度!許聽潮正自愕然,耳邊就傳來敖珊咬牙切齒地聲音!
“珊兒,不可胡鬧!”
許聽潮尚未答應(yīng),敖初蔓就面色一變,伸手要將敖珊拉到身邊。
敖珊躲開母親,走到許聽潮面前,抬起頭來,兩只明眸眨也不眨地注視。
許聽潮輕輕點頭。
“罷了!”老龍王放開敖琲,“也只有賢婿能與我們那荒唐老祖說話!”
正如老龍王所說,敖宏將墨瑾妍虜來收做侍妾,人家產(chǎn)子,他卻不聞不問,只顧自己逍遙快活,可見這墨瑾妍在其心中根本沒有半點分量,根本就是玩弄之后隨意拋棄!
敖珊憎恨的,正是這一點!敖皎月和敖明月姐妹,也是面有怒色,只不過不好表現(xiàn)出來,見得敖珊的舉動和許聽潮應(yīng)承,不禁目露贊賞。
敖琲得了自由,兀自不明白為何會如此,面上現(xiàn)出驚慌的神色,遲疑地走向少婦,伸出一雙小手,怯怯地抓住少婦裙角。抬起臉來看著少婦,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是孺慕和不安。
晶瑩的水珠自少婦面頰滑落,滴在敖琲小臉上。敖琲似是受了驚嚇,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少婦淚如雨下,彎腰將敖琲抱起,緊緊摟在懷中,壓抑地低聲抽泣,面上悔恨交加!
這般母子相擁而泣情景,敖初蔓和敖皎月敖明月姐妹不忍心,全都別開了頭。敖珊走到墨瑾妍身邊,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
大錯已經(jīng)釀成,才知曉悔恨珍惜,許聽潮心有所感,忽然淡淡開口道:“墨道友,此事未必?zé)o解!你若有心,百年之后,可到太清門找我!”
“不行!”
墨瑾妍面上才出現(xiàn)的希冀,又被敖珊一聲清叱打消。
“就讓墨姐姐住在仙府中,再也不要回龍宮去!”
(呃,那個,咳咳,抱歉哈,還欠500字,實在趕不及了,明天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