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留在福來客棧,沒有再回瓊花觀,兩天之后,趙行樞帶著父親和母親來找我,三人相見歡,與此同時,趙行樞還捎來消息,因為我無故失蹤,王世充遍尋不著,心生警惕,在昨夜帶著劉氏,離開揚州,不知去向。
我知道兩人一定是去了洛陽,并且預(yù)計在不久的將來,洛陽將會有一路新的反王橫空出世,當(dāng)然,這件事是不需要告訴趙行樞和翟讓的。
在父母的安置問題上,我思忖良久,決定讓他們?nèi)ビ闹萃侗季司耍业木司撕@標(biāo),是幽州刺史,先皇御賜親封的梁泉公,在幽州本地很有些勢力。
我把這樣安排告訴翟讓,請他幫忙,他二話不說答應(yīng)了,“我一直還擔(dān)心你要帶上二老西去瓦崗,”他不住撓頭,“那真是件無比不方便的事,萬一中途發(fā)生意外,碧桃必定將我生吃了?!?
我但笑不語,可憐的翟讓,顯然是給妹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對于去幽州這一決議,父母最初并不同意,父親說:“碧瑤,你一個孤身女子,同這一班人周旋,我很不放心,莫如跟我們一起走,或者,我們留下和你一起設(shè)法。”
我耐心說服他,“不用擔(dān)心,我行事自有分寸,你們留下只會增加我的負(fù)擔(dān),”我躊躇了陣,“如果不出意外,至多三個月,我們一家就可團聚?!弊钇鸫a,弟弟妹妹一定會去幽州找父母。
父母無奈答應(yīng)。
七月初五,翟讓派人送父母從水路潛行出揚州,直奔幽州,臨行之前,我褪下手上一只銀手鐲交給媽媽,“媽媽,你拿著這個?!边@是圣上賞賜給我的,雖然不頂名貴,但是他親手制作。
媽媽疑惑不已,“你給我這個做什么?”
我笑著說道:“你暫時替我保管著,若是我沒有去幽州找你們,就做個紀(jì)念?!?
母親的眼淚刷的流出來,“碧瑤,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玉石俱焚的打算?”
我笑容不改,“媽媽不要胡思亂想,趕緊上路,替我向舅舅問好。”
父母離開揚州之后,我取出懸絲的解藥,悄悄分成兩粒,給翟讓服用,表示我履約的誠意,也圓了之前自己說下的謊言。
接下來的事,就是盜取傻二軀體和玉璽了,因為兩樣物品都在成象殿,翟讓就打算把兩件事合在一起辦,盜走傻二軀體的同時取走玉璽,按照這樣的作業(yè)計劃,我勢必要先說出玉璽所在的具體方位,但是當(dāng)?shù)宰屘岢鲞@要求時,我猶豫了陣,斷然拒絕。
翟讓甚怒,壓抑火氣問我原因。
我說道:“我擔(dān)心你拿到玉璽之后,留下傻二軀體,跟著劫持我西去瓦崗?!?
翟讓怒極反笑,“我是那樣的小人?”
我皮笑肉不笑說道:“你是不是小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翟讓氣結(jié),趙行樞打了圓場,“田姑娘,是否盜出傻二軀體,你就會說出玉璽下落?”
我點頭。
趙行樞轉(zhuǎn)而勸解翟讓,“大哥,不爭這一時之氣吧,早些拿到玉璽回瓦崗才是正經(jīng)大事?!?
翟讓重重哼了聲,氣沖沖的出門。
當(dāng)天夜間,他果然盜回了傻二的軀體。
我原本以為,這樣酷暑天氣,軀體一早已經(jīng)有所腐壞,但是沒有,傻二安靜躺在一具上好的楠木壽材里邊,四壁放滿冰塊,用厚厚棉被包裹,面容宛然猶如生時,我看得出神,心中酸澀難言,不知道北歸的圣上,現(xiàn)在境況如何,元德太子有無妥善保管他?
翟讓問道:“田氏,你打算怎么處置這軀體?”他警告我,“不要指望我答應(yīng)你現(xiàn)在就送他回雷塘你老家?!?
我笑著說道:“我也沒敢這么指望,”我出了會神,“先送到嶕峣山吧,我在那里買有一塊墓地?!?
翟讓奇道:“你買墓地做什么?”
“當(dāng)然是為了死后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揚州最好的風(fēng)水,第一是丹陽,第二就是嶕峣山,丹陽修了行宮,嶕峣則滿山是墳地,那里寸土寸金,我從十五歲開始,足足攢了七年,才攢夠買一小方墓地的錢。”
翟讓無言,“你從十五歲就開始替自己安排后事了?”
我嘆了口氣,“是啊,我是宮女,如果在生時候沒有遇到大赦,老死在宮中,身后事勢必要由宮監(jiān)料理,所有預(yù)先替自己謀一處存身之所,是非常必要的,否則很有可能被胡亂葬在某個亂墳崗子上,”我自我解嘲說道,“雖然比較可笑,但我在生時候受了許多苦,實在不愿死后也這么凄涼。”
趙行樞吸了吸鼻子,“聽你說得我老心酸楚。”
隨后三人帶著傻二軀體趕到嶕峣山,找到我買的那塊地,草草安葬在該處,到天明十分,折回福來客棧,稍事清理過后,翟讓對我說道:“現(xiàn)在你該告訴我,玉璽藏在什么地方了吧。”
我說道:“其實你上次入宮,已經(jīng)見到它,”我頓了頓,“我把它放在成象殿圣上寢宮的正梁上了?!?
翟讓瞪大了眼,“就這么簡單?”
我心念一動,沉吟片刻,信口胡言:“你聽我說完,那正梁比普通梁木寬出一倍不止,當(dāng)間和橫梁交接處中空,玉璽就藏在這空間里邊,但這空間設(shè)置有一處機關(guān),觸動機關(guān)的突起,藏在圣上臥榻跟前的第二塊方磚下,你對住這塊方磚磕頭兩次,引發(fā)突起,收回機關(guān),這時你再攀上正梁,就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拿走玉璽,但如果你不磕頭兩次,想要硬拿,則會觸動另外一處機關(guān),引爆寢宮地下埋藏的火藥,整個寢宮會在兩秒鐘內(nèi)炸毀?!?
這當(dāng)然不是真的,玉璽就端端正正放在正梁和橫梁交界的地方,因為那角度選擇的非常巧妙,從地面上看,很難發(fā)現(xiàn)。
翟讓癢癢然說道:“這機關(guān)設(shè)計得有夠陰損,難怪宇文化及找不到玉璽。”居然半點沒有疑心我在整蠱他。
我險些笑出來,宇文化及沒找到玉璽,是因為他認(rèn)定玉璽已經(jīng)由我偷偷帶出宮,有這樣先入為主概念在,自然不會仔細(xì)搜索,更加不會把眼光投向高處的正梁。
入夜之后,翟讓帶著趙行樞再度入宮,搜索玉璽,我獨自一人留在福來客棧,跟前只有翟讓差來看管我的一個小弟。
兩人走后,我歪在臥榻上看了會兒書,覺得困倦,準(zhǔn)備睡覺,就在這時,外邊傳來輕微聲響,我心里警覺,“誰?”
沒有人應(yīng)答。
我批衣下床,扎緊腰帶,散亂頭發(fā)用布巾包裹妥當(dāng),輕輕推開窗戶,發(fā)現(xiàn)看管我的小弟四腳朝天攤在地上,睡得香甜之極,在他旁邊另外站著一個人,長身玉立,笑容可掬,對我說道:“田姑娘,別來無恙?”
我遲疑了陣,試探著問道:“是孔慈孔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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