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堤關被攻克的消息送到瓦崗,李密迅速派了瓦崗的將領過來統兵,收回裴元慶的兵權,代替他鎮守金堤關。
我和裴元慶在金堤關稍事休息了兩天,隨后就帶著二十名親兵衛回瓦崗,隨行的當然少不了孔慈。
在金堤關的護城河邊坦誠布公的談過之后,孔慈和我最終達成一致意見,他釋放田武和碧桃,稍后由我帶回揚州,另外,從元德太子手中拿來圣上的軀體交給我,由我帶回雷塘家鄉安葬。
作為交換,我拿出真正的玉璽,交給他。
我不知道孔慈要玉璽是基于什么目的,他顯然對元德太子其人也頗是有些不齒,因此玉璽到手后,轉交給元德太子的可能性很小,我猜他也許會拿著玉璽自己舉事,也有可能會將它送給某個擁有豪強權勢的人,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不在我的關注之中,他愛怎么處置都由他去吧,我只要能夠實現自己的愿望,就心滿意足了。
交易完結,我們就會分道揚鑣。
當然,在此之前,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處理,在這件事上,我和他沒有沖突,不需要交易,因為我們目標相同:除掉翟讓,替圣上報仇。
七月二十的上午,我們一行人回到瓦崗。
因為解除了迫在眉睫的危機,這兩天整個瓦崗都陷入極度的興奮當中,人人臉上都戴著莫名的笑意,那種劫后余生的歡喜,從內心深處迸射出來,讓人感動之余,又忍不住有些憂傷。
現在瓦崗明面上的敵人,只剩下北向位上的滎陽太守郇王慶部了,不過,經過金堤關、薄城以及武牢關大戰,瓦崗實力大增,又收編了隋軍不少人馬,郇王慶已經不構成威脅,解決他只是遲早的問題。
回到瓦崗的第二天,李密在議事廳召開論功會,封賞功臣,因為同時取了薄城和武牢關,裴仁基當仁不讓的是頭號功臣,緊接著就是裴元慶,我將奪取金堤關的功勞全部讓給了他,之前對孔慈的許諾,也就是要為他謀取一個武賁郎將的官職,也因為他自暴身份而作罷,兩個人同時退讓的結果,就是徹底成全了裴元慶瓦崗第一武將的稱號。
裴翠云因此對我感激莫名,我卻笑,沒有告訴她這其實也是我和孔慈所希望的,因為我和他都不可能在瓦崗久留,如果身上背了功名,走的時候就不方便了。
說到裴翠云,在此簡要說明下她是如何脫險的。
按照裴翠云的回復,那天夜間,我和裴仁基父子離開武牢關之后,她和摩勒切葉在武牢關等我們從瓦崗送出的消息,這過程當中,因為發生意外,炸藥機關被提前觸動,全線爆發,當時他們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在前門官署的督統衙門,兩人同時被壓在倒塌的橫木底下,原本以為是沒有辦法逃脫的了,但是炸藥的爆發力波及到督統衙門附近的一處水泉,強行改變了該道水泉的行進路線,水泉沖進督統衙門,借助水的浮力,摩勒切葉扶持著裴翠云從橫木地下鉆出來,找了個地方妥善藏身,隨后裴翠云讓摩勒切葉去地牢救出程咬金,三人準備出奔去瓦崗的時候,裴元慶恰好趕到,并帶來裴仁基拿下薄城就要攻打武牢關的消息,四人索性就留在武牢關內,配合裴仁基作業,最后一舉拿下武牢關。
戰功論定,接著就是盛大的慶功宴,丑丑的程咬金借著三分酒意,請李密出面,向裴仁基求親,要求迎娶裴翠云,當然,這遭到了裴元慶的激烈反對,大家也都認為程咬金此舉有癩蛤蟆吃天鵝肉之嫌,裴仁基也不怎么樂意,才想著要找托辭拒絕,裴翠云卻很爽快的就答應了,讓眾人大跌眼鏡。
這中間的原因,我當然是很清楚的,程咬金見過裴翠云沐浴,她不嫁他都不行。
裴翠云同意下嫁給程咬金,雖然讓大家驚奇,但都還是很樂見其成的,李密當眾宣布,拿下北面的郇王慶部,立即就為裴程二人舉辦婚事。
這天晚上,所有的人都開懷痛飲,我躲在僻靜的角落,把玩手中的匕首,等待著它出鞘的機會。
酒過三巡,翟讓帶著趙行樞走到我跟前,笑著對我說道:“田氏,我要感謝你。”
我笑出來,“你感謝我什么?”
“如果沒有你幫忙,瓦崗不會這么迅速脫困。”
我不置可否的笑,“一切都是裴家父子的功勞。”
“但裴家父子是你引上山的,因此說起來你的功勞是最大的,來,我敬你一杯。”
我玩味的笑,把匕首頂回衣袖,端起桌上酒杯,“好,我跟你喝一杯。”
說著兩人一飲而盡。
翟讓笑道:“爽快。”
我只是笑,“太宰大人,我也想回敬你一杯,感謝你從夏東海手中救出我弟弟妹妹。”
翟讓笑道:“那是應該的。”
有小廝低著頭走過來,搖動手中酒壺,替我和翟讓的酒杯重新滿上,又悄無聲息退下。
“請。”
我舉起酒杯,先干為敬,至此翟讓也不好推托,遂也飲干了。
“田氏,這幾天一直忙著,沒顧得上問,田武和碧桃找到了沒有?”
我避重就輕說道:“已經知道他們具體方位,稍后我會親自去搜索。”
翟讓歡喜之極,連忙說道:“你行動那陣,務必告訴我一聲,我和你一起去。”
我笑道:里卻很清楚,翟讓,你沒有機會了。
剛剛那送酒的小廝,是孔慈,他手中那把給我和翟讓斟酒的酒壺,是有機關的,里邊分為兩層,一層酒水有毒,一層是無毒的,給翟讓飲用的酒水,是有毒的。
有毒的那層酒水浸有兩種藥草。
第一種是叫做秦鉤腸的野葛,秦鉤腸也就是通常所謂的斷腸草,三皇五帝時候的神農氏,就是因為服食了這種藥草,無藥可解,毒發而死,但從藥理來所,秦鉤腸其實也是一種有用的藥草,用來解蝮蛇毒液最有奇效,不過,它是下品的藥草,所謂下品的藥草,就是說它本身藥性毒辣,稍稍過量就會使人死亡,并且解毒的藥草非常偏僻稀少,很難找到,神農死后,后人研究秦鉤腸,只發現一種叫做桂心蔥葉的植物葉子似乎是能夠克制秦鉤腸的毒性,但桂心蔥葉非常難找,只生長在非常偏僻非常凄冷的西南蠻荒郊野,數量也很少,因此秦鉤腸毒一般情況下,是沒有辦法解除的。
服了秦鉤腸死亡的人,外表不會有任何癥狀顯示,只有內臟會焦黑,肝腸寸斷,死前非常痛苦,而且它發作的速度非常慢,服用者疼痛幾天不能斷氣都是常事。
第二種卻是一味有用的藥材,叫做薇銜,這是用來治療歷節痛,驚癇,悸風等病癥的藥草,它還有一個別名,即無心無顛,這種藥草,本身性情非常溫良,但如果和秦鉤腸浸泡在一起,藥性就會反彈,使人精神失常,吐舌瘋癲,做出許多違背常理,匪夷所思的事。
這兩種藥草,秦鉤腸是孔慈準備的,薇銜是我準備的。
孔慈最初有些不解,“翟讓行刺圣上,我讓他服用秦鉤腸,五臟六腑碎裂而死,算是替圣上報仇,但你加入薇銜是為什么?”
我清冷的笑,“五臟六腑碎裂而死,對他來說,都還是恩典,不足以平息我心中怒火,”我將薇銜細細切碎,灌入酒壺,“我要讓他死得身敗名裂。”
到了夜間十時左右,慶功宴進入,穿著道士服的輔相魏征借口身體不適,提前退席,他走后,不知道是誰提議,說想要見到歌姬表演,于是就有人積極張羅,但是瓦崗山上一向沒有這項娛樂項目,一時之間當然也找不到歌姬表演,當中不知道是誰又提了一句,“聽說主公的一位妾室王氏,很善于劍舞,曾經是長安清樂坊最有名的劍舞歌姬,不知道是否可以請出來表演一番,為大伙助興?”
這話一說出,眾人立即趁著酒意附和,李密有些尷尬,連連推托,我心懷叵測的笑,不咸不淡的加了一句,“主公想必是覺著大家都是匪徒出身,沒有資格觀賞到他愛妾的表演,大家就不要再強求了。”
李密給我擠兌,臉上有些掛不住,無奈只好引出妾氏王氏,草草的為眾人舞了一趟時下教坊最為有名的六英劍舞,引來眾人的如雷叫好聲。
喜歡表演的人,最禁不起的就是觀眾的叫好聲,王氏給這樣毫不遮掩的叫好聲刺激得有些忘乎所以,舞完六英劍,接著又舞大夏劍,大予劍,一套一套接著來,她舞得越是盡興,眾人的喝彩聲就越是響亮,李密的笑容越是陰郁,當王氏舞到她自己獨創的一套據說只舞給李密看過的登歌劍時候,李密終于忍無可忍,拂袖離開,但在離開之前,他還是把功夫做到了十足十,“我好似是喝醉了,想找個地方休息,大家繼續。”
王氏這時也看出苗頭來,立即就安分守己收了劍勢,跟在李密身后,悄悄退下了,眾人雖然略覺掃興,但是到底已經過足眼癮,所以也沒有阻攔,只有翟讓看著王氏窈窕身影消失在垂簾背后,癡癡呆呆的,悵然若失。
我走到他跟前,含笑說道:“太宰大人,你猜王氏今天會不會遭到主公的責罰?”
翟讓雙眼呆滯看著我,嘴角流出口涎,“不知道。”
我冷眼打量他,知道毒酒的藥性已經開始發作,心里冷笑了一聲,柔聲說道:“你何不跟去看個究竟?”
翟讓右手握住腰間長劍的劍柄,“好,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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