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山洞里,篝火在搖曳。
李天啟和鄭其瀚圍著篝火面對面地端坐在地上,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李天啟抱拳道:“鄭總鏢頭,耀威鏢局的事……實在遺憾……”
鄭其瀚面露痛楚之意,擺手道:“罷了,休要再提了。你要問什么,盡管問吧。鄭某也無所顧忌了,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天啟說道:“那就太謝謝了。”
他頓了一頓,問道:“鄭總鏢頭……”
鄭其瀚搖頭說道:“你就稱呼我鄭大叔吧。鄭某實在不愿再聽到這個令人傷感的稱謂。”
“實在抱歉。”李天啟說道:“鄭大叔,請問您與振遠鏢局的……”
鄭其瀚說道:“你是指何奈若吧?沒錯,我們認識,但平日里并不太多交集,特別是他得知我多與***有生意往來后更是幾乎斷了聯系,鄭某只知道他在廉州地界的谷陽縣一帶活動。”
“哦,這樣。”李天啟若有所思,“此前曾提起過,他又一批貨物需要從谷陽縣運抵隴州,確實不清楚到底運的是什么東西嗎?”
鄭其瀚抬起頭,望著李天啟說道:“確實不知道。但后來,他們振遠鏢局遭人血洗,由于擔心受到牽連,鄭某為此也調查過,何奈若押解的那批箱子里好像藏著個重要人物,他們運抵鄭某的耀威鏢局后打算是要運到長安去的。”
李天啟說道:“那箱子里的人是李璇凝郡主,當今東宮太子之后。”
“什么?”鄭其瀚不由面色一變,“鄭某早已仔細思索過,果然是宮里人啊。只不過是何人所托呢?”
李天啟說道:“我初步判斷正是太子身邊的人,至于為何這樣做,卻不得而知了。或許是為了要挾太子做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鄭其瀚微瞇著眼睛想了一下,說道:“你是說,太子身邊的人故意將郡主擒住,而又想悄悄運到長安囚禁,以威脅太子?”
李天啟點了點頭道:“是的。若是太子謀劃,又何苦呢?是以我大膽猜想,太子應被瞞在了鼓里。”
鄭其瀚說道:“太子信得過的人并不多,其中紇干承基可謂心腹軍師,心思縝密,非常機靈,若說有人能瞞著太子故意策劃這出,那應該就是非他莫屬了……”忽然他發覺說漏了嘴,趕緊掩飾道:“哦,我只是瞎說的,瞎說的。也不知道對與不對?”
“我也不太清楚。”李天啟聽在了心里,表面上卻搖頭說不清楚,鄭其瀚所述與他心中所推測基本一樣,“鄭大叔,聽說云翔寶林常與耀威鏢局在生意上有非常密切的聯系,對嗎?”
鄭其瀚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是啊。官飯不好吃啊……”說著,又面露痛苦之色。
李天啟說道:“鄭大叔一直謹小慎微,而云翔寶林與太子的關系也非常密切。如今您落到這個地步,必然可以看出太子對您已經失去了信任。”
“何止不信任!他們是要滅口!”鄭其瀚一時憤恨,沒再有所顧及,怒道:“老子未曾向外透露任何訊息,卻落到這般田地!即便不是太子,也必然是紇干承基,你沒聽那冷放的話嗎?紇干大人本事可大了。”
李天啟趁機問道:“那如此說來,各地虧空的庫銀看來都是太子或紇干承基一黨所策劃的了。”
“這……”鄭其瀚猶豫了一會,點頭說道:“對于詳情,鄭某確實不知,鄭某只是負責押運的,至于貨物的來源嘛,不好打聽。”
李天啟說道:“據我所了解,鏢局對于運送的大小貨物都會造冊備查的……許多箱子里面都是滿載的金銀吧?”
鄭其瀚微微一怔,他本想有所隱瞞,但不料李天啟對于鏢局里的事宜頗為了解,索性就說道:“沒錯。沉甸甸的,都是金銀之物。但你也知道,鏢局的冊子是不會登記得如此詳細的。鄭某也知道這行當的風險,因此留了一手,將各地的金銀都是做了另外登記的。”
李天啟問道:“你有賬本?”
鄭其瀚說道:“嗯。人在江湖,總是要小心些,鄭某將那賬本藏在秘密之處了。”
李天啟說道:“難怪你會遭到對方圍堵了,想必是你東窗事發了。”
鄭其瀚冷哼一聲,“老子若真的給逼到走投無路,就拿那賬本交給皇帝老兒去。”
李天啟道:“鄭大叔這樣做很明智啊。那賬本……”
鄭其瀚說道:“賬本在哪可不能說。而且也不能交給你啊。它可是鄭某最后的護身符。”
“明白,理解。”李天啟笑了一笑,太子一黨將貪墨來的金銀都運往白馬寺了,這點他是已經了解的,但他還是想再確定一番,便點了點頭問道:“對了,你們是不是將那金銀都運往白馬寺放著了?”
鄭其瀚非常詫異,心里暗暗吃驚,他怎料到李天啟會知道得如此清楚,雖然心有疑惑不過也并不隱瞞,說道:“你倒調查得清楚,對。不計其數。完全比皇帝還有錢。這條消息可不能透露出去,否則你也甭想逃。”
“知道了。”李天啟道:“鄭大叔,您說太子籌集如此多的金銀之物,到底要做什么?”
鄭其瀚趕緊擺了擺手道:“雖然此地只有你我,而且是在野外,但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大家心知肚明吧。”
李天啟明白他的意思,當即說道:“好好好,那我們就擱下此話題。鄭大叔,我想再問一下,當初那三個白衣女子是不是云翔寶林的人拿住的,然后借助你們運到了宮里去?”
鄭其瀚說道:“以前你就曾問過,現在就回答你吧,沒錯。她們的確是被太子的人帶走了。不過最后如何了,鄭某實在不知。”
李天啟說道:“鄭大叔,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也是我最想問的問題,不過按您與何奈若并不算交情很深的情況下,也許你不會很清楚。”
鄭其瀚說道:“你問吧。反正已說了這許多。也不在乎你最后這個問題。”他微微一笑道:“你為了問這些問題,跟在鄭某后面也算辛苦了,放心,知無不答答無不盡。鄭某一向一言九鼎。”
“謝了。”李天啟不由抱拳問道:“敢問您清不清楚何奈若前輩有個女兒,似乎寄養在峨眉山的……”
鄭其瀚瞪著眼珠子轉了一圈,搖頭道:“看來這最后的問題,鄭某實在是無能為力了。確實不知。”
李天啟頗有些失望,雖然他已認為飛兒大概率便是何奈若的女兒,但還是想再找到知道內情的人給予證實,但顯然這難度頗高。
鄭其瀚看了看李天啟,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問道:“李天啟,你問完問題了嗎?”
李天啟說道:“全部都問了。謝謝。”
鄭其瀚說道:“不用客氣,你助鄭某脫困,鄭某謝你還來不及呢,況且只是一些鄭某知曉的情況而已……”
忽然他捂著肚子,面露痛苦之色道:“哎喲,許是受雨水淋透,肚子實在疼痛難忍……”邊說邊急忙站了起來,往洞外走去,“此時雨勢已停,鄭某先到外頭去方便方便。”
此山洞并不大,既然是大解還是到外面方便。李天啟已問完了想要問的話,想著他即便逃走也就沒什么關系了,于是便說道:“那鄭大叔,外面天黑路滑,可得看著點。”
“好嘞。”鄭其瀚答得爽快,轉眼便走出了洞外。
李天啟揀起一根小樹枝,撥弄著面前的篝火,忽聽外面傳來一聲慘叫,是鄭其瀚!
他急忙起身,便要出外察看,卻不料鄭其瀚一臉尷尬地從洞外緩緩走了進來,然而李天啟卻看到他的身后還跟進了一個黑影。
難道是***的人追來了?
李天啟不禁大喝道:“什么人!”
鄭其瀚顯然被對方用利器抵住了后心,臉色鐵青,不敢說話,雙手握拳,似乎要隨時對身后之人進行反擊。
來人是個黑衣蒙面人,身材不高,看起來很瘦,但那雙眼睛的眼神卻是異常犀利,想來是個江湖高手。
黑衣蒙面人說道:“鄭總鏢頭,好一番盤算啊。”他瞪了李天啟一眼道:“李天啟,你差點就讓他給害了!”
什么?李天啟心中一驚,望向鄭其瀚,只見他一臉驚愕之意,依舊沒有說話。
黑衣蒙面人說道:“若不是我出手及時,他那手上的兩顆霹靂混元珠就要將這山洞連同你一起炸成粉末!”
“鄭其瀚!”李天啟頓時怒不可遏,暴喝一聲,“我對你并無惡意,你卻如此害我?”
鄭其瀚想了一想,終于說道:“李天啟,江湖險惡,你已聽了這么多話,鄭某若放你如此離開,這以后又怎么能隱姓埋名,為此……為此……”
“為此你就要這么害人嗎?”李天啟想起了方才他那有些詭異的笑容,不禁冷笑道:“我明白了,你原來早有打算!”
“不!鄭某只是一時蒙蔽了心竅,還望二位高抬貴手!”鄭其瀚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當即向兩人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