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見他發呆,薛飛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程硯寧收斂思緒看他一眼,抬步進了洗手間,按部就班地洗漱。
大清早這人這樣,薛飛簡直被他給郁悶壞了,偏偏也算了解他的別扭脾氣,唉聲嘆氣完,無能為力,該干什么還得干什么。
先后洗漱完,兩個人拿了東西出門,去酒店餐廳里吃早餐。
趙嫣然、李靜晨、同班同學周赟以及專業里一個教授都已經到了,四個人占了兩張桌子吃飯。抬眸看見他們倆,李靜晨便抬手道:“嗨,這邊。”
程硯寧和薛飛選了餐,過去與他同桌而坐。
四個男生占一張桌子,趙嫣然和教授單獨坐在一邊。
他們專業女生本來就挺少,趙嫣然又有一個當教授的父親,自然比其他人多一些便利。這次帶他們過來學習的教授性子比較古板嚴肅,卻也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對她溫和得很。兩個人低聲交談了幾句,等程硯寧過來的時候,趙嫣然下意識地止了話茬,抬眸看過去一眼。
目光落在程硯寧臉上,她被嚇了一跳,不由地問:“怎么眼睛這么紅?”
“一晚上沒睡。”
不等正主答話,薛飛無語地道。
“怎么?”
聞言,教授都愣了一下。
程硯寧看過去,神情禮貌恭謹,“就是有些認床,失眠了。”
這理由讓幾個人都有些無語,教授也不曾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語鋒一轉告訴幾人:“早上我跟世博園那邊通了電話,今天要是不出意外的話,能引你們見一下長明塔總設計師張婧……”
“哇,太感謝您了。”
傳說里國內首批建筑設計大師里唯一的女性,趙嫣然對這一位由衷崇拜。
事實上,人家不止主導設計長明塔,更是國內西北設計研究院總建筑師,頭銜貢獻一大堆,說起來還算高出他們許多屆的校友,一談起來自然衍生許多話題。
幾個人邊說邊聊,不知不覺用完早餐。
一起出酒店的時候,趙嫣然才又一次問程硯寧,“你沒事吧?”
程硯寧垂眸看她一眼,忍耐著沒說話,抬步走了。
趙嫣然:“……”
一次次湊上去,一次次被冷待。
她看著那道背影,按捺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緒。
*
忙碌充實的一天眨眼過去。
薛飛收拾了包,搭上程硯寧胳膊問:“晚上我媽包餃子,去不去?”
他們過來跟工程學習兩個月,基本需要集體活動。不過難得回來一趟,又有了寶貴的實踐機會,薛飛心情愉快至極,眼下一切安頓好,第一天學習又順利結束,免不了就想回家看看。
程硯寧低頭拉上背包拉鏈,想了想說:“我預備先回學校一趟。”
“……誒?”
“馮老師快生了。”
身為安城一中優秀畢業生,馮娟帶出來的得意門生,程硯寧和薛飛在畢業后都和老師依舊在聯系。耳聽他這么一提,薛飛頓時笑著道:“對哦,應該去看看。”
“一起去?”
“那當然啊,我先給我媽說一聲。”
“那行。”
話落,程硯寧將自己的背包交到了李靜晨手里,讓他幫著帶回住處。
薛飛打完電話,兩個人便打了車,前往安城一中。
出租車將兩人放在學校門口,程硯寧在外面超市買了水果和牛奶,薛飛選了一大堆堅果,采購完畢,兩個人拎著往學校走的時候,打電話給馮娟說了一聲。
馮娟肚子大了,好在這一年帶高一不算累,一直還堅持在崗。
程硯寧和薛飛進了校門,遠遠地就看見她站在花圃邊等人的模樣。印象里一貫嚴肅的馮老師穿了件柔軟的雪紡紗連衣裙,八個多月的肚子已經分外明顯,她一手小心地護著肚子,無所事事,垂眸看著花圃里幾株月季,神情都分外柔和。
“嘖,結了婚的女人真是不一樣。”
薛飛頗有些感慨地說。
也就在他發表感慨的時候,馮娟看見了兩人,頓時笑了起來。
“老師好。”
兩個得意門生一起問候,馮娟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再看見兩個人拎著的東西又愣了一下,拉下臉說:“過來就過來,誰讓買這些東西。”
“給孩子的嘛,不是給你的。”
出了學校,薛飛說話間帶了幾分放肆。
馮娟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程硯寧身上,笑容愈深,“學習忙就算了,還專門跑回來看我,要是讓學校里其他老師知道了,怕是得羨慕死我了。”
“應該的。”程硯寧笑笑,問她,“您這個樣子上課沒事?”
女人八個多月的肚子大的可怕,馮娟本來也是偏瘦型,站著的時候都要微微挺著腰,顯得辛苦極了。
聞言,馮娟倒是隨意地笑笑,“不要緊。上課下課的時候馬老師都會接送我,就他實在忙的話我一個人也行,學校里到處都是人,不舒服隨時都有人扶一把。”
“那就好。”
程硯寧點點頭,目光瞥過,花圃里月季花輕輕招搖。
馮娟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突然說:“年前放假的時候,甄明珠也回來過。”
程硯寧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馮娟想了想,笑著給他描述,“當時差不過就在這個地方站著呢。我和馬老師看見的時候,她正盯著光禿禿的花圃發呆。能有幾年沒見了,人比記憶里高了一些,性子也變了,看著內斂規矩得很。”
“程硯寧,本姑娘從今天開始追你了!”
耳邊,放縱脆亮的聲音隔著時光突然傳來,充滿校園,突然間,狠狠地將人擊中。
程硯寧啞聲笑笑,“嗯,她也在京大,時常會見。”
“不在一起了?”
馮娟看著他神色,試探著問。
程硯寧又笑笑,半晌,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怎么在這兒站著?”
馬平川突如其來的聲音,正好打破了兩個人之間談話僵局。
時隔好幾年,馬平川和馮娟已經在學校旁邊的小區購置了婚房,眼下距離晚自習還有一會兒,兩個人本來也要回家去休息的,馬平川說完話,幾個人便一起出了學校。
正好是晚飯時間,薛飛和程硯寧將兩人送到小區門口,以要去薛家吃餃子為由,沒有再上去。
兩個孩子急匆匆來又要急匆匆走,馮娟頗有些遺憾,瞪了馬平川一眼之后,只得笑著說:“那行,不留你們吃飯了。暑假了有時間再過來。”
“寶寶過滿月我們肯定來蹭吃蹭喝。”薛飛笑道。
馬平川也笑了,對他說:“那行啊,順帶把甄明珠也給我叫上。要不是因為她天天闖禍讓我有機會接觸你們馮老師,指不定我現在還沒個家呢,這喜事她得在場。”
“好嘞,收到。”
薛飛樂呵呵地又道。
*
辭別兩位老師,出租車上。
薛飛側靠在座位上想了想,笑著問程硯寧:“你覺得馬老師打什么算盤?”
程硯寧瞥過去,“嗯?”
“就他最后那番話啊!”薛飛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分析,“說是甄明珠是他和馮老師的紅娘應該過來參加孩子滿月宴,你都不覺得人家在給你創造機會嗎?!”
“嗯。”
程硯寧點點頭,卻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薛飛:“……”
他快被程硯寧給氣死了。
半晌,還不得不打起精神又問:“那你叫不叫?你要不叫的話我叫了哈,誒我操,我沒有人家手機號啊。”
“我給她說。”
程硯寧不理她義憤填膺,平靜地說了一句。
腦海里,全是剛才走進學校時,馮老師溫柔的神情和笑容。
曾經那么嚴肅苛責的人,在男人的悉心照顧疼愛下,就跟轉了性子似的,可想見平時生活有多么美滿舒心了。大概也就他這樣的吧,能將那么活潑的姑娘,磨成眼下那個樣子。
這一天下來,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個名字,哪能跟個沒事人一樣湊上去親近她。
擺在他眼前的死局,又要如何解開?
明珠,已經不相信他了。
念及此,程硯寧抬眸看向窗外,眉頭緊蹙。
其實再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最終他暫時將所有思緒狠狠壓了下去,拿出手機給甄明珠發了一條短信,說:“今天回學校見到了馮老師和馬老師。他們孩子應該在月底出生。馬老師提起你了,有空嗎?到時候參加孩子滿月宴。”
看到消息的時候,甄明珠正在學校門口吃飯,她幾乎沒怎么猶豫,回復,“好。”
須臾,又追問一句,“滿月宴應該在下個月?”
“嗯,到時候我通知你。”
“好。”
應下了這件事,兩個人便再沒什么好說的,甄明珠收了手機。
孟晗抬眸看一眼她臉色,突然問:“甄甄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么?”
“就,”孟晗撇撇嘴,情緒有些復雜地小聲道,“聽說學生會在外面聚餐的時候,有人在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問程學長……你是不是他前女友,他承認了。”
甄明珠:“……”
感覺耳朵好像突然出了問題。
“好像就前兩天的事情。”
孟晗想了想,又道。
甄明珠看了她一眼,腦海里卻突然回想起,那一天在操場委屈的董西琴。
董西琴就是學生會的,那天卻只字未提余明安打了程硯寧一拳的事,至于其他的,也什么都沒說。難不成她其實心里喜歡程硯寧,所以在難過?
聯想起入學至今的點點滴滴,她似乎無法否決自己這個猜測。
“甄甄?”
“沒事兒。”
甄明珠倏然回神,朝孟晗笑笑,“說了就說了,雖然是過去的事,也是事實。”
“那你說他什么意思啊,這不是讓你惹人非議?”
“不說了玩游戲?”
“可……”
“好啦,趕緊吃飯。”
見她這么說,孟晗只得先按捺住心里那一絲郁悶。可她怎么想都覺得不對,因而兩個人一起回學校的路上又沒忍住問甄明珠,“程學長哪個星座的呀?”
甄明珠看她一眼,“十一月二十日,天蝎吧。”
孟晗露出個恍然的表情,嘀咕道:“星座分析上天蝎男就是特別陰險深沉而且能力超強的那一種,就跟蝮蛇一樣,還非常擅長謀劃,就上次沈芊芊的事,也就天蝎男做的出來。”
“……”
甄明珠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信這個?”
“其實也挺準的嘛。”
孟晗振振有詞地反問她,“你有沒有覺得他占有欲超強,而且在感情上特別霸道?”
甄明珠:“……”
“還很有城府,對不對?”
甄明珠忍不住笑笑,問她,“那白羊座呢?”
“誒?”
“我是白羊座。”
“我想想啊。”孟晗煞有介事地想了想,一本正經道,“白羊好像是熱情沖動愛冒險,天不怕地不怕那一種。”
聞言,甄明珠沉思了一下,倒沒怎么說話了。
孟晗一路絮絮叨,沒一會兒,兩個人到了宿舍。
林清和董西琴已經回來了。
甄明珠若有所思地看了董西琴一眼,什么也沒問,洗漱完早早睡覺。
程硯寧那個人,原本就是很招女生心動的。
*
翌日,星期五。
下午兩點,公共課上。
甄明珠低頭翻書的時候,褲兜里手機震動了起來。
袁深來的電話。
她隨手將書頁合上,一手握著電話,悄悄溜出教室后門的時候,接通“喂”了一聲。
“在上課?”袁深的聲音里有一抹遲疑。
甄明珠笑著嗯了一聲,“沒事兒,我已經出教室了,您說。”
“什么時候期末考?”
袁深開門見山,在那邊問。
甄明珠答他,“這月底下月初。”
聞言,袁深頓了一下,又問:“先前聽你說到復習備考階段了,學習緊張嗎?”
“還行。”
甄明珠想了想,問他,“有事?”
袁深沒隱瞞,直言:“算是個好消息,公司這邊改了決定,允了孫啟元當導演的條件,給你們那部片投資了三千萬,成了聯合出品方。而且考慮到你是新人的緣故,預備先期保密拍攝,上映前再投入宣傳。不過眼下資金到位了,孫導著急得很,想要十六號早上開機拍攝。”
“啊?”
一番話聽到最后,甄明珠頗為意外。
電影被投資,又要保密拍攝,對她這新人來說無疑是好消息,一來避免成名前過度曝光,二來避免男主角的粉絲以及娛樂圈各路人馬輪番踩踏,可這時間往前,自然得影響復習了。
袁深也有點這個顧慮,便溫聲解釋:“提前開機是孫導的意思,說是找人看了日子,六月十六日早上六點零六分是難得的吉時,圖個心安,不容錯過。”
甄明珠:“……”
影視劇開機選日子這個,她先前倒有所耳聞。
幾秒鐘后,甄明珠嗯了一聲,“那好吧,我這邊可以。”
“那行,你忙。”
寒暄了幾句,袁深掛了電話。
沙發上,端坐著的顧景行看他一眼,問:“怎么說?”
“說是可以。”
袁深頗為客氣地笑了笑。
這下午剛上班,大少爺就專程為了這一樁事情過來找他,條條款款都在為甄明珠著想,也不曉得安了什么心?
“不是你想的那層關系。”
顧景行冷淡平緩的一聲,直接打斷他思緒,不等他再辯解,又話鋒一轉說:“她外祖家和我們顧家是世交,關系親厚,這事情是我祖父親口交代下來的。你身為她的經紀人,領了她入行,務必保護好她,有什么解決不了的,直接打我電話。”
話落,顧景行將一張名片擱在了茶幾上。
這待遇……
袁深正意外呢,聽見他又補充:“還有,這一切先不用讓她知道。”
“好的,我明白了。”
管他誰幫忙誰罩著,總歸對明珠百利而無一害。
他這經紀人,也能跟著水漲船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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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