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可以嗎?這真是給我的嗎?”
林軼坐在沙發(fā)上,微笑著看著七歲的弟弟小林。此時,小林正興奮地摸著一輛嶄新地兒童自行車。雖然房子很大,但是一樓客廳供應(yīng)的暖氣提供了充足的熱量,將林軼家的二層小樓房內(nèi)部烘的十分的暖和。與一樓客廳相同通的是一間廚房,里面?zhèn)鞒隽四赣H顏苗炒菜的聲音。慢慢地,整個客廳彌漫著一股飯菜的香味。
“謝謝哥哥,”小林高興地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說這些話的時候,小林的眼睛始終盯著面前這輛嶄新的車子。林軼清楚地從他的眼里看出了心滿意足的的神情,而林軼自己好象吃了蜜那樣甜。林軼愛自己的弟弟,不希望他受任何傷害,哪怕是一個委屈也不行。他也隨時準(zhǔn)備著為弟弟去承擔(dān)一切,林軼認(rèn)為這是應(yīng)該做的。于是有著父母以及哥哥無微不至的照顧,小林生活的很幸福。
此時,小林正在費力地向車子上爬。由油漆刷成紅白顏色相間的車子在小林的晃動下,在后輪兩旁的小平衡輪之間不停的搖動,反射在車身上的陽光也跟隨和晃著林軼的眼睛。林軼將目光移到自行車上,紅白相融的顏色顯的十分醒目。“唔,顏色很醒目,”林軼想,“不過,這也是為了小林騎自行車時,路上開車的司機能看清他——”想到這里,林軼不自覺的向外張望,看到了離家門口不遠的一條公路,隱隱地,那次親眼看到的車禍又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那時的天空,有如失去親人的心情那樣陰暗,一輛拉石料的重型卡車就象一頭巨大的公牛,將一個正在路上玩耍的小孩撞上了天。一個美好的生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結(jié)束了,如此的簡單,如此的容易,以致于當(dāng)時碰巧路過的林軼愣在了那里,呆呆的愣在那里。面對四分五裂的尸體,他還仍然相信這個小孩會活過來。當(dāng)林軼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時,是灰白色的馬路上濺開的一大灘血為他開啟了噩夢之門。那時他才十歲。
第一次目睹死亡,開啟了永不磨滅的噩夢。
紅白相間,哦,遠是醒目比較好啊。林軼心里想。
小林費了半天的周折,終于爬到了車子上。他上半身有點夸張的向前傾,兩只手緊緊地抓住著張開的車把。林軼走上前去,扶著弟弟小林在車座上坐穩(wěn),同時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行車 ,嘴里喃喃道:“車子太大了,是的,太大了。是不是對小林不合適呢?”
小林的腳剛觸到了腳蹬子,他使勁一蹬,車子一下子穿過兩個沙發(fā)之間的空隙,撞開客廳的門,沖出了樓房。
“哎——”林軼沒有追上小林,只好跑步跟了出去。
冬日的陽光遍灑在每個角落,在光所觸及的地方,仿佛總是存在著平安,快樂。在小樓房的前面是一個寬大的園子,園子左邊是一排作為儲藏室的平房。園子里的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以致于小林在園子里騎車時,空間顯的綽綽有余。
林軼站在門外,看著小林騎著車子,聽著他歡快地笑聲,心里感到特別的快樂。母親顏苗跑到院子中,攔住小林,“強行”給小林穿上厚厚地衣服。
“你從哪里弄到的錢給你弟弟買的自行車,恩?”顏苗一邊往屋里走,一邊問。林軼跟在母親的身后進入了客廳。
“是攢下的零用錢嗎?”顏苗回頭問他。
林軼點點頭,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頭一仰,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眼前似乎慢慢地變地有點模糊。“時間在流逝——”林軼心里想。
“媽——”林軼突然叫住轉(zhuǎn)身將要走進廚房的顏苗。
顏苗停住腳步,轉(zhuǎn)向坐在沙發(fā)上的林軼,疑惑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想問問我?guī)讱q了——”
顏苗愣了一下,苦笑著說:“傻孩子啊,你不是十九歲了嗎。怎么,學(xué)習(xí)還把腦子學(xué)呆了?”
“啊,”林軼伸伸懶腰,說:“時間過的好快啊,讓人都感到害怕了。哎,媽,怎么才能永遠年輕呢?”
顏苗聽到林軼說出這么一句話,內(nèi)心一緊。她想到林軼在十歲的時候目睹了一場慘烈的車禍,想到了自從那以后林軼只要參加某個親人的葬禮,回家后就大病一場,以至于自己和丈夫林飛再也不敢讓他接觸這樣的事情了,甚至也不再在家里談?wù)撚H朋好友的生老病死的話題了。今天這一刻,林軼似乎用輕松的語氣說出了一句感嘆時間飛逝催人欲老的話,確實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難道林軼真的長大了,能夠坦然面對死亡這個話題了嗎?顏苗不能肯定,所以顯的有些不知所措。
“恩,這個,”顏苗將圍裙解下又系上,“這孩子,今天是怎麼,竟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好了,快點準(zhǔn)備準(zhǔn)備,等你父親下班回來后吃飯——”顏苗說著,快步走進了廚房。。
林軼仿佛沒有聽到顏苗的話,半躺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兩條胳膊枕在腦后,眼睛始終盯著客廳天花板處一個暗角。他心里想著:“弟弟現(xiàn)在很可愛,但他會長大,在他長大后又是甚麼樣子呢?我的家隨著時間的推移又會變成什么樣子呢?人,到底怎么樣做,才能永遠保持原貌,保持青春呢?”
公路上,一輛卡車響著喇叭駛過,震著林軼的耳朵很疼。
人怎么樣才能永葆青春呢?
年齡終止于死亡~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林軼的沉思,林軼手一哆嗦,手中的香煙掉到了地上。林軼將香煙揀起,在煙灰缸里掐滅,然后擦了擦眼角未落下的眼淚。但他還未在轉(zhuǎn)椅上坐好,就見一位身穿黑色警服的男青年推開門走了進來,視辦公桌旁邊的沙發(fā)而不見,徑直坐到了林軼面前的辦公桌上。林軼苦笑了一下,對那人說:“我說王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跟你說了多少遍,要輕一點敲門,剛才嚇了我一跳。”
“怎么,男年剛才你在想什么事嗎?啊,我猜你在想小麗。你啊,不是男人——”王超一邊說著,一邊將警帽摘下,手一甩,帽子聽話般的穩(wěn)穩(wěn)落到了不遠處衣架的頂端,然后他坐在桌子上一句話也不說。林軼沒有搭理他,而是打開了面前的一本刑偵案,看了起來。他知道王超不會沉默超過一分鐘的。果然,王超忍不住了,大聲地問林軼:“喂,老兄,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來找你為了什么事情嗎?”林軼抬頭看看王超,笑著說:“你找我,從來沒有什么正事。哎——,有工夫的話,就去調(diào)查那些積攢在我們刑偵科的案子。你知道的,那些案子壓的我頭皮都發(fā)麻了,夠哥們的話就賣一下力——”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已經(jīng)把我全部的力量使出來了,比你這個刑偵隊長也輕松不了哪里去。不提這事了。剛才我在電梯門口碰見了張局長,他讓我叫你去他的辦公室。”王超湊近林軼的耳朵邊,說:“張局的臉色可不怎么好看啊,是不是與他的外甥女小麗你的情人我未來的嫂子鬧矛盾了——嘿嘿~”
“別瞎說,我與小麗沒有鬧矛盾。”林軼站了起來,整理著身上的警服,說:“肯定是因為安里市這一段時間發(fā)生幾起命案遲遲破不了,張局生氣了把。哎——真是難辦啊。”說完,他就徑直走向了局長辦公室。
“這個世界啊——”安里市警察局局長張其富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他透過玻璃,俯視著整個安里市。陽光穿過窗子,浸透著整個局長辦公室,加上室內(nèi)裝修很是豪華,更加顯的金碧輝煌,豪氣奪人。張其富得意的閉上眼睛,享受著這周圍的一切所散發(fā)的氣息,以及其間的氛圍。這時,有人在辦公室外面敲響了門。張其富沒有轉(zhuǎn)身,仍然背對著門,說:“請進。”既而,他聽見門輕輕地打開又關(guān)上,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過。張其富還是看著外面的世界,但他知道進來的人是誰。
“知道我叫你來的以為什么嗎?林軼。”
“知道,可這些案子實在是太棘手了,不好辦——”
“別叫冤。”張其富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面前身穿警服而顯的更加英俊瀟灑的小伙子。
此時,他已經(jīng)切實地體會到了這位年輕人所具有的正義感。張其富苦笑了一下,說:“這一段時間,安里市出了這么多命案,以至與我的上級領(lǐng)導(dǎo)都開始關(guān)注了。他們對安里市的社會秩安提出疑問,其實也就是間接的對我這個警察局局長提出了疑問。林軼,我的刑偵大隊長啊,我知道你有壓力,,但我的壓力比你的還大啊——恩,對嗎?”林軼顯的有點不知所措,手也不知道該怎么放。他說:“這一切我都明白,但是對于東湖無頭女尸案,城南郊區(qū)命案,石山碎尸案等這一些案子,我發(fā)現(xiàn)里面根本是毫無頭緒的。”林軼頓了頓,又說:“不過——”
“不過什么?”張其富追問道。
“不過我倒是根據(jù)這些案子的某些共同點推理出來一些東西。”
“哦,”張其富眉頭動了一下,笑著問:“推理出來什么東西了?”
林軼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這些案子有一些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被害人在死前都是受到過極度驚嚇,并且兇手不只是一個人,,根據(jù)在尸體上檢查到的傷口的個數(shù)以及寬度和位置,可能是由三到四個人用刀子行兇的,而且——”
“而且什么?”張其富顯然對林軼的這一番推理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他兩眼睜的大大地,一動不動的盯著林軼。
“而且兇手好象故意留下某些線索,讓我們?nèi)フ{(diào)查,但我們按照這些線索查下去的時候,往往又會陷入某中陷阱,好象我們一直被一只無形的手牽著鼻子走。從這點來看,兇手具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所以我大膽猜測,兇手可能是位偵探小說作家,更有可能是我們警方內(nèi)部熟知辦案過程的刑偵人員。”
林軼一口氣把自己的想法全說了出來,然后他就站在原地,眼光始終沒有離開張其富的臉。張其富那張黑黑的臉膛還是那樣的表情平靜,靜如止水,使的林軼摸不著他那表面的[年個斤毫年個是他心中所想的真實寫照,還是靜靜地湖面下孕育著一股強烈的暗涌。
“恩。”張其富坐在辦公桌前的皮椅上,瞇著眼看著對面一分析案件就渾身散發(fā)著特殊魅力的年輕人,想了一會,說:“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我們應(yīng)該按照正常的思路去分析案件。作為刑偵隊員,最好不要在腦中產(chǎn)生太多的離奇推斷把。象你這樣的推理,很有可能會誤導(dǎo)其他辦案人員。好,不說這些了。”張其富擺手示意林軼坐下,然后語氣緩和的問:“最近與小麗相處的怎么樣啊,可不要因為最近工作繁忙而冷落了她。哎——作為局長,我得要求你努力工作,但作小麗的舅舅,我又希望你多陪陪小麗。這樣看起來,好矛盾啊。”
林軼不好意思的地笑了笑,說:“張局,這點您不要擔(dān)心。說實話,這段時間由于案子太多,我確實很少去找小麗,但小麗對我說過,她不在乎我是否有時間陪她,她會支持我工作的,我——”
“好了,好了,張其富擺擺手,說:“不要在說了,我知道小麗愛你,所以能包容你的不足,我只是想說,你應(yīng)該好好地抓住真摯的感情,不要讓它溜掉”
“是,局長。”林儀認(rèn)真地點點頭。
“好拉,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工作去把。”
“是。”林儀敬了個禮,退了出去。
張其富慢慢地轉(zhuǎn)過了身,面朝著窗子望了出去。
林儀啊,倒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小伙子,年紀(jì)輕輕就能當(dāng)上刑偵隊長,很不簡單。從他這幾年的斷案過程來看,,他有著驚人地邏輯思維能力,甚至能從罪犯的角度去思考問題,這一點很象當(dāng)年的我啊。但他有一個令人不解的地方。那就是他對交通事故有著極大的懼怕感,記的他一開始工作的時候,就接到了一個交通方面的案子,,一個男人故意開著汽車將被害人撞死。當(dāng)林儀趕到現(xiàn)場,看到那公路上血淋淋的場面時,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竟然當(dāng)場暈倒,面無血色。哎,這個世界真的令人難以琢磨啊——
烏云黑壓壓地一片從西邊漫了上來,外面的世界漸漸的變的陰暗了。一切都沒有改變,但一切又在悄悄地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