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煙雨總是纏綿不絕的寧人發膩,黑瓦白牆,楊柳紛紛,小橋流水,江南總是有著說不盡,道不完的詩情畫意,連帶著江南女子亦如同自畫中走出來的翩翩佳人。
一條江南古道上,草碧花霽,本是讓人心曠神怡的清麗景色,卻因著一個青衫女子的低泣而夾雜著變了味的悲涼,眼前圍著她的是四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眼中帶著戲謔和淫穢神情,手亦不老實的在柔弱的女體身上亂摸。
突然,一把長劍橫在四人中間,一名緋衣女子呵斥他們速速離去,正在興頭上的男子那裡肯就此收手,看著眼前的緋衣女子,只道是豔福不淺,剛遇到個西施,又來了個貂蟬。
孰不知她卻是一朵帶刺的玫瑰,一稞帶毒的鮮果。
一個回合的打鬥,並沒有太華麗的招式,亦沒有鮮血灑落的殘酷,不過是幾次刀光的碰撞,幾次劍影的沉浮,四名男子的武器既被震落,而後落荒而逃。
她扶起了倒地的青衫女子,女子不會說話,破碎的哭泣聲音嘶啞的自喉間溢出,原來是個啞巴!
此時,遠處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一稞桑樹下,趕車的車伕似乎是臨時方便去了,只餘馬車中人一人靜坐,而剛剛的那一幕被端坐於馬車中的藍衫男子盡數看見。那是一名剛過而立之年的男子,面目如刀削般剛勁,纖瘦單溥的身形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只是誰會想到,這樣一個人竟會是吟風堂堂主風啓,那個在江南響有盛名的黑幫組織。
尖銳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精光,坐在馬車中的男子走下馬車,如同漫步一般悠閒的走到緋衣女子身前。
“姑娘的劍已經鈍了,不如在下送你一把更好,更鋒利的劍”,欣賞的目光如同熾熱的火光灼灼的看著她,他的聲音並不算好聽,是那種微帶嘶啞的聲音,卻因著他緩慢的吐露而顯得很文雅,很溫和,很有氣度。
“我若拿你的劍,當用什麼做爲回報?”緋衣女子冷冷的迴應。
“不需要任何東西,只需要一稞忠誠的心”。
“我只效忠於比我強大的人”。
“那不如我陪姑娘過兩招”。
話音剛落,便又是一場更爲壯觀的比試,點到爲止的比試總是結束的要快些,不過是幾次身影的交替,幾次劍光的凌厲,緋衣女子輸了,男子雖驚歎於她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武藝,卻也得意於自己不過幾招便可收服對方。
wωw?ttk an?¢○
“三日後,我們在去汐樓見,屆時我會爲你引見堂中的其他兄弟,我是吟風堂堂主風啓”說著吟風堂三個字時,眼中閃顯著無比倨傲的神情。江南黑幫吟風堂與另一個組織並稱江南兩大巨頭,兩個組織各佔一邊,而吟風堂爲南嶺這一幫的霸主,作爲吟風堂堂主的他亦不過而立之年而已,他有足夠自負的資本,卻不知當江南南嶺霸主遇上許願槐的主人時,他的江南霸主之路是否還能繼續。
三日後。
雲汐樓,天字一號。
天字一號房中的桌椅都比之另的房間要精緻得多,因爲這是雲汐樓最好的一間房,此處可前觀熱鬧的街道,後賞庭院中的秋桂與春蘭,雕花木椅上坐著九個人,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恭敬嚴肅。
“堂主,咱們一堆人都聚集在這雲汐樓,是有重要的人加入嗎?”問話的是副堂主喬木非。
“嗯!等會你們就知道了”說起那個緋衣女子,心中多少有些悸動,那一場奇遇在他心中多少留下了些旎旖的遐想。
“這雲汐樓近日換了個小斯,在這裡引薦新人真得沒問題嗎?”,說話的是吟風堂另一個副堂主,陳炎。
以往都是在堂主都是在風府的地下室引薦新人,可幾日前風府的地下室中佈滿了毒蟲和毒霧,在這樣緊張的關頭,引薦進來的人會不會是敵人呢?且樹大招風,江湖中已有許多幫派眼紅於吟風堂的勢力,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總是讓他忐忑不安,像是烏鴉對將死之人的預感般。
“陳炎,你最近怎麼越來越疑神疑鬼了,那個小斯我見過,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小鬼”,喬木非本就生得高大雄壯,說起話來亦如雷鳴般,他爲人處事直來直去,完全不懂得轉變,在很多時候得罪了人猶不自知。
片刻後,門外的簾子被掀開了,掀開簾子的手白皙如玉,根根細長的骨節上可見淡青色的血管。
簾子如天開雲散般被掀開,所有人都屏住了氣息。
那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墨發如瀑,秋水冷眸如同冰琢般,右邊的眼眸下有一稞豔紅如血的硃砂淚痔,點在白皙的肌膚上,如同寒冬白雪中的冷梅,美豔不可方物。
緋色衣裙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如同舞姬凌舞翻飛的絲帶,又如一朵盛開的血色紅花。
“這位姑娘便是今日要加入我吟風堂的人”,風啓微帶嘶啞的聲音響起,把大家的目光與神思都收了回來。
“不知姑娘芳名?”提問的是喬木非,聲音中不難聽出幾分興奮和幾份褻瀆。
女子落落大方的環顧四周,只是一雙翦水秋眸像渡了冰,所過之處莫明的讓人覺得冷。
“你已經有了如此多的得力助手,副堂主都有兩個,我加入你吟風堂要以何種身份自居?”,女子徑直渡到風啓面前,一隻手扶著風啓所坐的雕花木椅的椅背上,站在他面前,眼眸直視著風啓,居高臨下的對他說。
這樣的舉動可以用放肆和狂傲來形容,然而在坐的人除了喬木非有些氣粗以外,其他人都只是靜待著風啓給出答案,因爲他們知道只有強者纔會有放肆和狂傲的資格。
盯著那樣一雙秋水冷眸,他的腦中只冒出了一個詞,他年過三十卻仍未取娶妻,並不是因爲他不好女色,專心治理堂中事務,恰恰相反,他非常好色,年少時剛成立吟風堂時,便常常擄了美貌的良家女子供其淫樂,玩膩便毒啞了賣入青樓。而他之所以此今未取,只是因爲沒有遇到過讓他感興趣的女人,而眼前的女子獨獨以那狂妄的眼神便讓他升起了一股強烈的征服欲。
“不如風夫人如何”,此話一出,四周寂靜,誰也沒想到風啓給出的是這樣的答案。
緋衣女子勾了勾脣角,那一笑如同秋風裡最先凋落的樹葉,突兀而直接,卻不達眼底,若是熟悉她的人定會明白,那一笑所韻含的只是諷刺,也只有諷刺。
然而風啓卻不知,只道是她開心的一笑,因爲這般冰冷的美人,若不是真心歡喜,又怎麼會輕易淺笑。於是他更加堅信眼前的女子是可以擁有的,即便是現在把她擁入懷中,亦不會有任何不妥,於是他的手伸向她的後腦,只要輕輕一勾,她美麗紅潤的脣便會與他相觸,那將會是世間最甜美的鮮果,卻不知那稞鮮果是帶毒的。
二人的距離只差一寸時,緋衣女子一直垂著的手動了,只見她輕輕一揮,如蜻蜓點水般在風啓的眼前劃過,距離太近,他來不及防官運亨通,只見一生清冷如寒雪的刀光,閃爍著月輝般的雪芒刺入他的眼睛。
他狼狽的倒地,後著眼睛大喊起來,他的眼睛被劃了一道口子,如一條直線,眼中流出來的不再是淚,而是血,他的臉上瞬間被血沖刷,如同來自幽冥地獄的修羅惡鬼般悽慘。
第一聲音喊叫未結束,下一刻雙腳亦被切斷,雙腳上的血如泉水般涌了出來,震攝了一干人等。
“有人在許願槐上寫下了你的名字,五百兩買你吟風堂堂主和兩位副堂主的一雙眼睛,兩條腿和一身武藝”,冰冷的聲音如同來自雪山之巔般,說完她的左手覆上了風啓的前額,內力微微一震便廢去了風啓所有的武功。內自經脈盡斷,這對習武之人來說幾乎是滅頂之災,僱主想來清楚這一點,所以只廢去他們的武功和雙眼雙腳,他們會死不如死。
看著緋衣女子手中的小刀,喬木非一瞬間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那是一把小巧的刀,可以隱蔽的藏在袖中,刀的周身散發著微弱的雪芒,一出手便有如月華傾泄了一地銀霜般。
冷月刀,這把刀嚴厲神秘,不在兵器譜上,無人得知是誰打造的,只知擁有它的主人是許願槐的殺手冷傾月,因她之名而起名冷月。
“大家一起上,她冷傾月再強也是一個人”。
正當大家躍躍欲試的時候,房間的門被踢開了,一名十四歲的少年走了進來,正是此前被稱之爲小鬼的那名小斯。
少年撫摸著腰間,一抽手拔出了纏在腰間的軟劍,劍身通體泛著赤紅與雪白兩種顏色,交織在一起,糾纏在一起,如同兩條不離不棄的游龍。
“冰炎公子,君傾,想不到你也是許願槐的殺手”。
隨著陳炎的話音落地,本躍躍欲試的幾個人沉默了,誰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僅十四歲,有著好看的遠山眉和清亮如霽雪般眸子的少年,竟會是十二歲便名揚天下的冰炎公子。
冰炎公子的稱號來源於他所持的那把冰炎劍,和冷月刀一樣,並未排在兵器譜上,卻仍然鋒利的讓人膽寒。
在江湖中,冰炎公子君傾的名號,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亦有許多江湖人士稱他爲百年難得一遇的習武天才。
他十二歲成名於天下,只因他殺了一個人,安西大將軍楊坤,沒有那個江湖人士會去主動招惹朝庭命官,且是一個縱橫沙場多年的老將,單說楊坤的武藝,便是以一敵十的好手,且將軍府兵卒衆多,防守重重,他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竟能殺了楊坤後,還能安然無恙的走出將軍府,那無異於是一個傳說。
許願槐,是江湖中新掘起的一個殺手組織,沒有人知道許願槐到底有多少殺手,只知道出現得最多的便是冷傾月。
“兩位副堂主留下,其他人可以自行離去”,清冷如溥冰般的聲音響起。
房中的一干人等你左右四顧,躊躇著不知如何是好。
“冷傾月,你的僱主給你們多少錢,我們可以三倍,不十倍給你們”,陳炎的聲音有些急促的響起。
“許願槐之所以稱之爲許願槐,是因爲它的使命便是完成別人無法完成的夢,不然直接成立一個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組織不就好了,你說是不,師父“,少年如清泉般的聲音拒絕了他們,破滅了他們最後一絲僥倖。
許願槐的確和一般的殺手組織不同,他們所接受的任務,就像青樓花魁般挑剔,普通人不殺,好人不殺,亦正亦邪的人不殺。僱主所付的金錢亦有所差別,比如他們接受的被殺對象是個很難殺死的人,一般的殺手組織會開出天價,而許願槐則會視僱主的情況而開,若僱主是個暴發富,即便所殺之人很普通,亦會開出比別的殺手組織高的價錢。
站在陳炎身後的男子,在聽見冰炎公子叫冷傾月師父時便離席而去,其他人見狀亦跟著離去。
喬木非惱羞成怒,竟對著離去的人痛下殺手,被君傾的冰炎劍擋了下來。原本還不怎麼想走的人,瞧見喬木非欲對同堂下手,當下不再猶豫,紛紛離去,他們已經成爲衆矢之的。
片刻後,房中只剩下他們五個人,除開已經被廢掉的吟風堂堂主風啓,冷傾月對陳炎,君傾對喬木非,非常公玉的對決,可是喬木非和陳炎清楚的知道,他們不可能是冷傾月和冰炎公子的對手。
“一起上吧!之所以大費周章把你們聚集在這裡一網打盡,只是不想一個一個去找你們而已,那樣太麻煩“,另一個原因他卻沒有說,若是在風府的,這次的刺殺可能就沒那麼容易了,因爲在風府,吟風堂弟子太多,即便完成任務,也不可能順利逃脫,所以他們纔會一開始往風府的地下室裡投毒蟲。
冷傾月的話音一落,如同說書人敲響的樟木,房中的空氣瞬間冷卻,陳喬二人同時攻了上去,劍身攜帶著凌厲的風,如飄瑞雪般殺向冷傾月和君傾。
幾次交鋒後,意料中的敗下陣來,所付出的代價便是一雙眼睛,兩條腿和一身武藝。
就在冷傾月和君傾將要離去時,風啓微啞的聲音響起,“我想知道你們的僱主是誰?”本就微微嘶啞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濃郁得化不開。
“青樓,弄月姑娘”。
“弄月姑娘,我不認識,是誰?。”
“那天被欺凌的啞女,她原本的名字叫李絮,江南南巷李員外家的小女兒。”
風啓安靜了一下,彷彿眼中腿上的傷都不再痛了般,怔了好一會兒,最後有些不敢置信的說:“啞女……啞女……竟然會是那樣的女人。”
“禍因惡積,哼!你吟風堂做惡多端,一定想不到那個女人拿出了這幾年她賣身得來的所有錢財來毀滅你們。“
冷傾月和君傾走後,陳喬二人受不了武功被廢的打擊而自殺了,即使不自殺,沒有了雙腳的他們,一輩子也只能爬著走,那樣活著還不如就此了結。
吟風堂堂主風啓,他沒有自殺,只是不停的重複著那幾句話,形如瘋癲,大概他也已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