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冰趕緊拉下還站著的姜離,姜離蹙眉,面帶不悅,她連她師父都沒跪過,還給別人下跪不成?
她剛被拉的蹲下,頭頂冰涼的嗓音冷冷道:“你們就是尚庸城之戰的逃兵?”
月圭面色一白,伺冰和身後一羣少年們一臉不可置信,他們不是逃兵!
“聖女大人,我們不是……”
“伺鄄,讓他們進來。”昏暗的室內傳來蒼啞的男音,如刮砂紙般艱澀。
姜離眼尾微揚,興師問罪的可能性很高。
“起來吧。”白袍女人態度冷漠倨傲,目不斜視,看他們的時候頭都沒有垂下,只用眼睛下瞟一眼,漠然轉身走了回去。“不要妄圖狡辯你們的罪行。”
一羣少年神色驚惶,惴惴不安,伺冰幾次張口欲言都被月圭攔了下來。姜離乘勢直起身,她個子最矮,蹲下去也沒被人發覺。
不知道活了太多歲數的老妖怪有什麼怪癖,姜離放慢腳步默默的隱入少年們右後方,低著頭做驚慌失措樣,沒有絲毫異常舉動。
走入寬敞的內室,四面窗戶皆被罩上黑色帷簾,簾子很長,簾尾墜地,遮住牆面大窗。一走進來就聞到一股細微腥羶,姜離猛地瞪大瞳仁,脊背竄起嗖涼嗖涼的寒意,緊咬牙關,臉色發緊。
這個味道是……
嘶嘶……
空曠的室內光線昏暗,地面上數條遊動的黑色巨蟒嘶嘶吐信,見到他們進來,幽幽的游過來,微腥是從它們身上散發出來。
姜離發覺自己的反應和身邊的少年相比還算正常,月圭他們見到身邊的黑蟒時,臉色慘白,腳步都是掩飾不住的蹣跚。
姜離默默縮到隊伍中央,有主人的蛇好歹能牽制蛇發狂咬人,可眼前的大蟒,一口就能嚥下一個人,這個房子的主人九成想讓他們當蛇的晚餐。
室內面積空曠,上百號人站在裡面還很寬敞,在房間正前方,兩名老者正與一羣灰衣人說話,灰衣人僵硬的臉上帶著恭敬之色。
之前那位白袍伺鄄聖女正襟危坐一旁,昏暗光線下,她的神情略有陰森,腳邊趴著一條黑蟒。
黑蟒懶洋洋的歪在一旁,蛇頭搭在尾巴上,連信子都懶得吐,似乎是在休息。
他們進來時,它黑色的豎瞳才瞥過來一眼,信子探了探又縮回嘴裡。
姜離知道,蛇看不見聽不見,依靠蛇信子感知外界。
“是一百零三人?”和灰衣人說話的其中一位面色陰沉枯槁的乾瘦老頭冷道。
“是的,五長老。”帶領他們進來的灰衣男子態度和對待他們相比,堪稱天上地下的區別,無比尊敬。“所有人都在這裡,一個不少。”
“嗯。”五長老拄著柺杖,慢騰騰的瞟過來。
姜離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在她頭頂一掃而過,身邊的其他少年渾身繃緊,與剛纔進來時的激動相比,此時似乎還有一絲畏懼和驚恐?
這些蛇出現在這裡是不是代表了什麼?所以平日裡嬉聲笑語的同伴態度大變?
“你們可知犯了何罪?”五長老厲聲一喝,伺冰和月圭驀地跪下,其他少年驚恐的一齊跪地。
姜離無奈,她是絕對不會跪別人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跪又絕對不可能矇混過關。
所有人統一跪下,她就格外明顯,黑暗中所有目光全部聚集過來,她如芒在背。
姜離心中想罵娘,態度卻無比恭敬,外加被蛇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可憐樣,小嗓音顫顫巍巍、抖抖索索。“五……五長老……我……我們不知犯了什麼……什麼罪。”
五長老柺杖上的骷髏眼眶空洞,目光如利刃戳向姜離,姜離一副驚恐欲絕快倒下的模樣,往兄弟們身邊縮了縮。“我……我們也不是逃兵。”
“你叫什麼名字?”五長老身後走出一名更加矮小的乾枯老頭子,他的一雙眼睛冷厲嚇人。
久居上位者,往往習慣發號施令,氣勢驚人。
姜離能夠感覺出來眼前這一屋子人的功力高低,根本不可能被他們嚇倒,聖音老變態世間少有,她打不過也罷了,但眼前這些人……
“小……小盒子……”姜離瞪大烏黑的大眼睛,一臉驚嚇,揪住身邊一名少年的衣襟似乎是想汲取一點點勇氣。
天知道少年此刻已經快被蘇合的話嚇死了,她竟然這麼大咧咧的說自己叫小盒子?這是他們給取得外號,又不是真名。
月圭低著頭,眉頭微抽,大概只有他知道蘇合是在故意消遣長老。
“小盒子?”大長老眼睛微瞇成縫,慢慢踱步走了過來,目光嚴厲。“你是扶支的士兵?”
扶支絕對不會用這麼小年紀的士兵!她若是敢撒謊……
“長老,小盒子真的是士兵,她今年虛歲十五。”一名年輕的小兵戰戰兢兢,說話連珠炮一樣,一口氣說完。
很明顯,在說這句話之前,他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以防話語打結。
“大長老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伴隨著冰冷高傲的女音,一道冷光擊向他。
小戰士被猛地打飛出去,掉入數條黑蟒盤繞的角落,蛇蟒嘶嘶的快速爬過去。
姜離瞳仁一縮,面色發冷,該死的老女人!
“甌越!”她一臉驚色的跑到他面前,面色漲紅,完全符合一個被冤枉後又無奈的小兵形象。
甌越吐了一口血,面若金紙。“小……小盒子……不要留在這裡……會死的……會死的……”
他說完,瞳仁漸散,姜離心中一駭,一股滔天的殺意蔓延,甌越的心脈被震斷了!
陰暗的角度,姜離指尖滲透微光沒入甌越的胸口,察覺到他心腑受傷的程度,瞳仁一片赤紅,臭女人!什麼聖女!
這羣少年和她一路從尚庸城到這裡,經歷過生死,闖過一道道難關,早已成爲她不可分割的同伴,什麼密音宗?敢傷害她的同伴!她會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小盒子!”甌越拉住她的手,搖頭。“別管我。”
“你放心,我們都會安全離開這裡,等我一會兒……”她放下甌越,冰冷的目光緊盯著盤繞過來嘶嘶吐信的巨蟒,一股無形的勢壓從這一方角落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