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清眼角的余光察覺到,這小子坐下去的時候,竟然給人一種穩重如山的感覺,心中不由的暗暗稱奇,但程子清還是沒有說話,而是繼續裝著看電視,想看看這小子到底能撐到什么時候。?.
程明秀溜到廚房之后,很快里面傳來母女兩的低語聲,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和自己有點關系,早就聽說程妹妹的老媽對自己可是沒有一點好印象的,可不知道一會兒人家愿不愿意管飯呢。
足足過了十分鐘,房間里面大小兩個男人還是斜對而坐,安如泰山。
程子清倒不是不想和楊小年說話,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想抻一抻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可是,楊小年這小年輕居然樹樁子似得往他面前一坐,看起來好像比他還能沉得住氣,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到后來弄得程子清想說話都沒有辦法開口了,總不能讓人看著自己堂堂的省委書.記,養氣的功夫還不如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孩子吧。
就在這個時候,廚房里面兩個女人說話的聲音大了一些,但還是聽不清楚她們在說什么,沒一會兒,一個看上去只有四十五六的華貴夫人走了出來。
周秉紅的實際年齡已經五十多歲了,一米六七左右的身高,肌膚白白凈凈的,鵝蛋臉,歲月的滄桑好像并沒有對她造成什么影響,雙眼的眼角要是不細看的話,好像根本連一點皺紋都沒有。
她上半身穿了件黑色半袖針織衫、下半身搭配一條白色的垂地蓬松裙,全身的裝束不僅將她美好的身段完美地展現了出來,而且令人看上去端莊賢淑、氣質極佳。
程明秀的眉眼像極了她,幾乎不用介紹,楊小年就能判定,正打量著自己的這位貴婦,就是程明秀的母親,濟海省第一夫人。
剛才在廚房里面,母女兩個人摘著菜,其實眼神和耳朵都在關注著客廳里面的那兩個男人,看見程子清和楊小年安坐如山的樣子,程明秀就忍不住的埋怨:“媽,你看我爸怎么這樣對待客人,話都不說一句的。”
周秉紅就看著女兒淡淡的問:“他僅僅只是客人嗎,你爸這算是好的,我都想把他打出去……”
“您憑什么啊,他可是我爸請來的……”一聽老媽這么說,程明秀的臉色有點急。
“哼,如果沒有你和他摻和在一起,你爸會請他來。”周秉紅看著女兒那關切的樣子,不由得就嘆了一口氣:“女兒啊,我都不知道你看中他哪一點了,我可是聽說了啊,他和好幾個女孩子都不清不楚的,尤其是和沈家那個沈茜茜……”
“媽……”程明秀撒嬌的叫了一聲,接著又哧哧的笑道:“我爸現在可碰到對手了啊,作為賢內助,你是不是要出去打個圓場啊。”
周秉紅就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程明秀的額頭上:“哼,你啊,算我們白養了你二十多年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看你爸爸的笑話。”
程明秀嘻嘻一笑:“他自找的,誰讓他想給楊小年下馬威的,嘻嘻……你不管我也不管,讓他們兩個人就這么耗著去……”
但是,周秉紅卻知道,這一次丈夫還真的不還收場了,就搖了搖頭站起身,瞪了女兒一眼走出去。
“老程,來客人啦,小玉那孩子干什么去了,怎么也不倒杯茶啊。”一邊說著,她居然彎了腰,親自去摸茶幾旁邊的茶壺。
程子清威嚴的嗯了一聲,朝老婆投過去心知肚明的一道眼神,雙眼依然緊盯著電視說道:“馬上就看完了,你不是讓小玉那孩子給孫子送東西去了嗎,大概這時候也該回來了吧。”
楊小年卻早就已經站起了身,帶著一臉的謙恭給周秉紅打招呼:“周主席好。”
周秉紅就對楊小年笑了笑:“你好,坐吧,坐吧。”接著嘀咕說道:“真不好意思啊,保姆出去辦點事情沒在家,我在廚房里面忙,茶也沒有倒一杯……”
楊小年就搶上了一步,眼疾手快先抓起了茶壺:“怎么敢麻煩周主席呢,還是我來吧……”這家伙倒是不見外,他不說自己不渴,而是要自己親自倒水。
程明秀在廚房門口看著這一幕,頓時就笑著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說:“讓我來吧,你是客人,怎么好讓你倒茶呢……”
看著女兒從楊小年的手里接過水壺倒茶,程子清心里就是一陣無語,無可奈何的只好關了電視機,轉頭注視著楊小年,心里捉摸著這個小年輕腦袋瓜子里面這一刻到底想什么呢。
他是女兒領進家門的,喊自己程書.記也還擺了,稱呼周秉紅工會副主席的官稱,可就真的有點出乎自己的預料了,難道他就絲毫沒想借著今天這個機會,和自己一家子套套近乎。
一般情況下,只要能夠攻克老岳母這座堡壘,才有機會娶人家的女兒,難道這年輕人對程明秀真沒有一點這方面的意思。
程子清這個老江湖,微微思索了一下,心里不由微微的笑了笑,心道這小子也真夠滑頭的,楊小年不套近乎,是因為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給老婆套近乎引起她的反感,楊小年是自己讓程明秀帶回來的,打著的旗號可是有公事要談,人家本來就不是來求婚的,更不能算是毛腳女婿第一次登門,叔叔阿姨的叫著,反倒讓人覺得這人沒骨氣。
周秉紅還是埋怨的看了程子清一眼,轉身又回廚房去了,對于丈夫要叫楊小年到家里來的用意,她現在還不是很理解,心說難道你還真打算招她當女婿是怎么地。
楊小年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得到周秉紅端莊的神色下面隱藏著的那股子敵意,但他卻依然非常恭敬的站著,一直到程明秀倒好了茶,程子清對他往下壓了壓手掌:“坐吧,這幾天在黨校里面學習的怎么樣啊。”
楊小年坐下,依然挺著后背,聽到程子清問話,微微地往前傾了傾身子,思考了一下說道:“開闊了視野,提高了理論認識。”
這完全就是大路邊子上的套話,這樣的官樣文章,程子清聽得多了,什么經過這次培訓學習,首先,提高了自身的思想境界,樹立了牢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樹立了正確的權力觀、地位觀和利益觀,其次,豐富了自身知識,拓寬了知識層面和認識深度等等。
這樣的文章,不能說虛的無邊無沿,但你要想從中間聽出來他到底學到了什么還真不容易。
聽著楊小年也這么說,程子清不由就瞇了一下眼神,刀子一樣的兩道目光緊盯著楊小年再問:“說具體的……”
楊小年就撓了撓頭,有點猶豫的說道:“我來得晚,杠上了一個星期的課程,有一些事情還沒有想清楚,不過,我剛才說的都是我內心真實的體會,如果說錯了的話,還請程書記批評……”
看到程子清微微點頭,楊小年這才說道:“這幾天,我通過對‘關于堅持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關于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黨的建設,關于我國道路和模式,《資本論》與當代等課程的學習,對政治、經濟、社會等理論的東西有了一個比較深層的認識,這也讓我堅定的認清了我在開發區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隨著職工下崗,醫療改革,體制改革等等問題,當前廣大人民群眾的主人翁意識、集體意識、感恩意識逐漸淡薄,如今我們的‘黨群關系’、‘干群關系’還能用‘魚水情深’這個詞語形容么,曾經‘軍民魚水一家人’的歌詞在今天還可以唱否,更多的時候我們看見的是一種相互博弈,老百姓因為看不起病而‘醫鬧’,因為下崗、吃不上飯而‘上訪’,這些事情經常發生,政府總是希望事態越小越好,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相反群眾總希望事態越大越好,只有鬧大了,才能引起上級部門的重視,才能‘法不責眾’,當然,這中間也不缺乏圍觀、哄抬事態的好事之徒,但是,我們有些基層同志,在處理事情的過程中往往只是看到了這一部分人,而勿略了事情的起因,武斷的處置,讓具有真正合理訴求的人并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其最終只能導致政府的公信力不斷減弱,并且逐漸消失殆盡……”
“最主要的,還是當下青少年缺乏信仰、盲從、自私自利的問題,我還記得我們七零后這一代人讀書的時候,小學課本中有關黨在革命時期的英雄人物和在建設時期黨員的先進事 跡隨處可見,董存瑞、黃繼光、劉胡蘭、王二小、雨來等人物,在我們這一代人的腦海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記,軍旅作家魏巍寫的《誰是最可愛的人》如今我還能背誦如流,可現在呢,才過去了短短十幾年的時間,現在的年輕人‘信’這些的還有多少,前一段時間在京城,我就親眼看到過現在的大學生崇拜影視歌星的盛況,說句實在話,那場面就算您這位省委書.記出場,可能都引不起來這么大的轟動效應,這是因為什么,一切向‘錢’看鬧得……”
這時候程明秀走過來,嗔怪得對楊小年說道:“好了,好了,我爸爸讓你談談在學校里面學習的感受和體會,你這話可有點扯遠了啊。”
這倒不是因為程明秀不懂得規矩,實在是她在廚房里面,聽著楊小年的話越說越尖銳,深怕自家老爹聽到生氣,這只好走過來給楊小年“解圍”。
胡說什么啊,再說的話,把你當反革命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