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一身亮銀鎧甲的莫言手扶大瑤關城頭,遙望遠處遮天避日的九龍戰旗,心中沉重萬分。但是雖然心中沉重,但是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絲毫看不出有半點憂慮之色。她輕輕的攏了一下隨風散開的秀,那曼妙的風姿,頓時令城頭上困頓的軍士精神一振
三日前,也就是她率兵進入大瑤關的第二日,安西人馬猶如神兵天降一般的突然出現在大瑤關前。幾乎是倉促的應戰,莫言的人馬在全無半點險要可守的大瑤關上血戰一日有餘,終於將來敵擊退。但是隨即她就現,她面臨的是更多悍猛的安西士兵。
不過令莫言奇怪的是,當這些安西人馬來到了大瑤關前的時候,並沒有急於的攻擊,而是在城外三十里處紮下了營寨,對大瑤關遙遙對峙。這種異常的舉動,令莫言困惑不已,而且她現對方的人馬僅有數萬,與她概念中的安西兵力大不相同。
這也許只是對方的先鋒人馬莫言這樣的安慰自己,但是卻又隱隱覺得不對勁。究竟是那裡不對勁,她說不上來,只是憑著女人的直覺,她認爲能夠被衛恆視作對手的十三王衛義絕不會這樣簡單。
“娘娘,您已經兩天沒有閤眼了,下去休息一下”大瑤關的守將是一個年齡在五十左右的漢子。他本姓衛,單字一個瑨,說起來他也是衛奪的一個血脈較爲疏遠的親戚,衛奪稱帝之後,憑著這淡薄的血緣關係,在到達升龍城十天之後,他就被派往了這荒涼的大瑤關。這一呆,就是整整二十三年
衛瑨並非是一個沒有本事的人,只是一來和衛奪並沒有太多的交情,二來他也是一個不善迎奉的人,或者說他是一個很木納的人。在大瑤關二十年,竟沒有回過京師一次。漸漸的,就連衛奪也將他忘記,甚至在宗人府內,也沒有設他的位置。
不過衛瑨在大院關的二十多年中,倒也是政績頗爲卓著。二十三年,大瑤關從一個僅有數萬人的城市,展成了一個幾盡三十萬的中型城鎮。同時,他絲毫沒有因爲大瑤關的地位而放鬆了軍備,在這個三十萬人口的城市中,竟然有兩萬農兵,這在當時沒有朝廷支付軍餉的情況下,簡直是一個奇蹟。莫言一到大瑤關,就被這兩萬精裝的農兵驚呆了。幾乎在見到了衛瑨的同時,她心中也下定了注意,一定要將衛瑨推薦給衛恆。
而衛瑨,經過了二十三年的磨練,也多少了解到了一些官場的事情。所以從莫言親兵的口中,他也知曉了眼前這位舉手投足中都帶著傲視風華的美婦人,就是當今皇上未來的妃子。
莫言那雙佈滿了血絲的雙眼,看了一眼衛瑨,微微的一笑,“衛將軍不用擔心本宮。將士們不也都是兩天沒有休息,您不也是兩天沒有閤眼?嘻嘻,放心,本宮自信這一身的功力比你們都能撐住”
衛瑨聞聽,呵呵的憨笑兩聲,站在莫言的身邊,並肩遙望,好半天,他輕聲的搖頭說道“不對勁呀”
莫言聞聽,眼中精芒一閃,扭頭看著衛瑨,低聲的問道“哦,將軍以爲什麼地方不對勁?”
衛瑨搖了搖頭,雙眼在不經意間瞇成了一條縫,“娘娘,大瑤關雖然地處朔風平原東南之極,但是卻也不是什麼緊要的地方。他們根本不需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在這裡紮營,奇怪”
莫言的心中一動,心中的疑慮更加的濃重,她疑惑的向衛瑨問道“衛將軍,若是你用兵,又會怎麼樣?”
衛瑨撓了撓頭,沉聲說道“若是以末將指揮這彪人馬,會繞過大瑤關,根本不需要對這裡理睬,直逼升龍城”說到這裡,他突然間察覺了一絲不對,連忙躬身對莫言說道“娘娘,末將說的是假如……”
可是這一解釋,卻又越描越黑,頓時衛瑨的面孔漲的通紅,嘴巴張了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莫言不由得笑了起來,她看著衛瑨那張大紅臉,嘻嘻的笑道“衛將軍,你不用解釋,本宮明白你的意思。嘻嘻,你不用擔心本宮會以爲你有不臣之心,而且也不用擔心皇上會對你有什麼怪罪”
衛瑨聽了莫言的話,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撓了撓頭,呵呵的笑了。
莫言看了一眼他,然後又扭頭向遠處的安西大營看去,剛要開口。突然間城頭馬道上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來,莫言扭頭看去,只見一名親兵縱馬衝上了城頭,飛身跳下了戰馬。他徑直來到了莫言的身前,躬身單膝跪地,沉聲說道“娘娘,譚帥已經到了”
莫言心中一振,不知爲何譚方到來,她卻全無半點的喜悅。皺了一下眉頭,她沉聲問道“譚帥現在何處?”
“已經在帥府中等候”
“什麼”莫言一驚,心中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她來不及再問,轉身對衛瑨沉聲說道“衛將軍,城頭就交給你了,本宮馬上就去見譚帥”
“娘娘請”衛瑨連忙躬身應道。
莫言也不答話,大步來到那親兵的戰馬前,飛身上馬,風馳電掣一般的衝下城頭。看著莫言的背影,衛瑨又轉身向遠處的安西大營看去,長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都是衛家的人,掙個什麼勁兒呀”
……
莫言打馬如飛,直奔大瑤關帥府門前。她飛身跳下戰馬,幾乎沒有和站在門邊的府兵招呼,徑直衝進了帥府大廳。
大廳中,譚方一臉的憂慮之色,負手站立。他一聲普通士兵的打扮,絲毫看不出半點的統帥之氣??吹侥宰哌M大廳,他連忙迎了上前,沉聲說道“毓清,城外情況如何?”
幾乎沒有來得及喘氣,莫言一看到譚方也同聲問道“先生,我大軍行止何方?”
兩人話一出口,都不由得一愣,緊跟著笑了起來。莫言伸手將譚方讓到了主位之上,自己也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沉聲問道“先生,您怎麼這麼一身打扮,我大軍如今現在何處?”
譚方笑了笑,“毓清,看來你也察覺到了”
“是的,安西人馬大張旗鼓的在大瑤關外紮下營寨,本來莫言以爲是他們的主力未至。剛纔聽到先生前來,莫言突然有了一種想法”莫言看著譚方,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
譚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劍眉一挑,沉聲說道“哦,毓清有什麼想法,不妨說說看?”
莫言沉吟了一下,擡起頭緩緩的說道“大瑤關並沒有十分重要的軍事地位,而衛義如此大張旗鼓的在城外紮營,一個是因爲他前軍行進太猛,孤軍深入,所以暫時等待主力到達,趁機休整;但是數萬人的前軍如此莽撞突進,似乎又不太符合衛義的用兵之道。自從當年在皇陵見到衛義之後,莫言就曾仔細的研究過他的所有資料。此人十分的小心,從不冒然突進,比如說他收三王衛誠的人馬,取八王衛廉的城郡,在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完成了安西的統一。說明此人謀後而動,絕不會是一個莽撞之人”
說著,莫言停了下來,看著譚方,似乎在查找他臉上的反應。但是她卻失望了,譚方的臉上依舊是一臉的平靜之色,絲毫看不出任何的意見??吹侥酝A讼聛恚T方淡淡的一笑,沉聲說道“毓清說得不錯,繼續”
輕咳了一聲,莫言想了想,又開口說道“既然不是孤軍突進,那麼一定另有其他的奧妙。莫言本來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聽到先生突然到來,莫言就有了一個想法。城外的那數萬人馬,會不會只是一個餌?他以強勢兵力威逼大瑤關,迫使譚先生領兵突進,而後趁機伏擊?也就是說,他已經現了這樣的一支人馬前來大瑤關,所以要……”
譚方看著莫言,突然間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很開心,笑得連眼淚都掉了下來。莫言卻不由得迷茫了,她呆呆的看著譚方,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否說錯了……
笑了一會兒,譚方止住了笑聲,看著有些惶恐之態的莫言,他呵呵的笑道“毓清,你不用擔心,你說的一點都不錯譚某笑,是開心的笑沒有想到,二百年後,我帝國又出了一個少有的女兵法大家”
聞聽譚方的誇獎,莫言不由得俏臉一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低聲的說道“先生過獎了”
“呵呵,毓清,你不用如此客氣。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你何時聽譚某誇獎過誰?就連我那醜丫頭我也少有誇獎。呵呵,你說的不錯,衛義的確是在玩弄一手暗渡陳倉的詭計。他的主力人馬已經出現在大瑤關以東的大瑤山,其兵力足有三十萬”譚方笑盈盈的看著莫言,沉聲說道。
“什麼”莫言聞聽,頓時已經,呼的一下站起身來。
譚方點了點頭,“譚某在昨日接到了皇上的密旨,要我們放棄大瑤關,回防京師”
莫言呆住了,她看著譚方,一時間感到腦子裡亂哄哄的成了一鍋粥。倒是譚方依舊顯得氣定神閒,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將涼茶一口飲盡。而後,他緩緩的放下茶杯,沉聲說道“衛義不會對大瑤關強攻,待收拾了我們在大瑤山外的人馬之後,他就會立刻揮兵直向京師殺去。皇上的意思,是要集中所有的兵力,在京師與衛義一決死戰”
“但是……”莫言緩緩的將激動的心情平息下來,看著譚方低聲問道“若是我們退兵,衛義趁勢掩殺,那我們豈不是……”
譚方讚賞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毓清說得不錯,我們自然不能就這樣輕易的退去,否則大軍一旦後退,那麼必然將會被衛義追擊,同樣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
“那先生的意思是……”
譚方的眼中驟然閃過一抹寒芒,他的嘴角輕輕一翹,低聲說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他的目光吸引過來,吸引到大瑤關來”
莫言看著譚方,突然間激靈的打了一個寒蟬。她明白了譚方的意思,也就是說必需要有一個人做誘餌,對大瑤關前的安西人馬進行狂攻。要衛義以爲己方的主力人馬已經到達了大瑤關,那麼就會回師救援,從而使己方的主力能夠有時間從容脫身……
莫言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狂跳的的心平息下來。她站起身來,恭敬的對譚方說道“先生,莫言請命”
譚方笑了,他站起身來,走到了莫言的身前,沉聲說道“毓清,你能有此心,可見你對皇上的一片心意。呵呵,足夠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馬上離開大瑤關,與我軍主力匯合,急迴轉升龍城?!?
“先生,那誰來……”莫言急急的問道,突然間,一絲不祥的感覺涌上了心頭,她呆愣愣的看著譚方,再也沒有問下去。
譚方的臉上顯出一抹極爲柔和的笑容,他伸手輕輕的在莫言那柔軟的秀拂過,低聲的說道“毓清,你和君上真是一個樣子”譚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莫言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並不清楚譚方和可姰之間的事情,只是在剎那間,她的淚水涌了出來,譚方那柔和的笑容,讓她想起了她的夢中曾出現過多少次的從未見過的父親
但是譚方並沒有讓她開口,臉色突然間一肅,沉聲說道“莫言,本帥以三軍主帥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前往大瑤山外與我軍匯合,而後立刻班師回京。軍中之事,盡由你來調遣,三軍統帥之職就由你接任?!闭f著,他探手從懷中取出金龍兵符,並將腰間的鶴舞清風解下,遞給了莫言。
一種莫明的悲傷,悄然的佔據了莫言的心,她望著譚方,嘴巴顫抖兩下,卻沒有伸手去接那兵符和長劍。
譚方臉色一寒,沉聲說道“莫言,難道你想要抗命嗎?”
“莫言不敢”眼中滿是淚水,莫言輕輕的從譚方的手中接過了長劍和兵符,淚水終於忍不住流淌了下來。
譚方笑了笑,滿意的點了點頭,“莫言,你立刻動身,走小路繞過大瑤山,我軍人馬就在黑風口待命,賀君在那裡等著你呢”
“先生”莫言失聲的叫道。
譚方微微的一笑,“去,皇上還在京師等著我們的將士,不要讓他等的太久了你放心,本帥自然有辦法離開,到時候,本帥還要前往京師,看著我那傻丫頭和皇上的婚慶大典呢”
莫言默默的點了點頭,她知道譚方的主意已定,絕難再改變什麼。於是,她躬身對譚方一禮,手捧兵符和長劍就向外走去。當她走到了門邊,譚方突然開口叫道“毓清”
“先生?”
“記得換上一身衣服,要走小道,不要被衛義察覺,那是一個十分狡猾的傢伙”譚方的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彷彿是一個慈祥的父親看著即將遠行的女兒,不放心的叮嚀著。
莫言點了點頭,再次對譚方一禮,轉身飛身離開了帥府的大廳。
看著莫言的背影消失,譚方笑了。半晌之後,他突然間一聲沉喝“來人”
府外的親兵聽到譚方的呼喝,連忙走進了大廳。這親兵也是一名禁軍的軍士,來到了譚方的面前,恭敬的施禮道“元帥,有何吩咐?”
“帶本帥前往城頭,本帥要和衛瑨將軍一談”譚方沉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