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熠辰抱了她許久,幾天下來,能這么安安靜靜,不用擔心是否有追兵找到他們。也不用擔心會不會因此死在那兒再也回不來。
她的身上很香,這股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讓他愈聞愈著迷,低頭看懷里瞇著眼睛的沈香茉,季熠辰朝著她欺身過去,就快要碰到她的臉頰時,腰上一陣疼,姿勢拗的過度,擰到了傷口。
沈香茉抬頭的時候見他皺眉,推了他一把讓他躺平,起身理了理衣服,紅著臉提醒,【說了要好好躺著,不許再亂動了。】
“那你靠著我。”等她把盤子放好過來準備躺下,季熠辰看著她說道,笑意里添著一份無賴。
僵持不過他。怕他再亂動弄疼了自己,沈香茉只得躺到內側,輕輕側了側頭靠在他懷里。
“不夠。”季熠辰身子往下躺,攬著她要她半個身子都在自己的臂腕之間,沈香茉微抬頭,他輕輕撥了撥她的頭發,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睡吧。”
是夜好夢,這是這些天來睡的最好的一個晚上,入了睿王府的封地內,這兒再不用擔心別的,夜半時沈香茉醒過一回,耳畔是他沉穩的呼吸聲,她枕著他的胳膊。他環著她的腰身。
沈香茉又沒了睡意,開始想從什么時候開始呢,好像從他在沈家發現自己,從他誣賴似的非要摟著她睡覺。從他囑咐自己要先離開宜都,從他帶著自己深夜在宜都城的巷子里奔走,從他背著自己穿越山林,他舍身救她,他把她先推上船。他摟著自己,躲在牛車底下。
季熠辰微動了一下身子,把她摟的更緊,沈香茉閉上眼,嘴角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窗外黎明將至,又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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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大半天的路程就能回到蘭城,傍晚時距離蘭城不過幾里路,這兒遠近就有了許多的哨點。
季熠辰吩咐觀天進城稟報,沒多久,季熠川帶著一隊人馬過來了,看到季熠辰時神情激動的很,快走幾步把季熠辰抱住。“大哥,你們回來了!”
季熠川這一抱用力,直到聽見他悶哼才松開來,看外衣之下包裹的腹部,季熠川愧疚著,“不知大哥受了傷,真是對不住。”
“沒事。”季熠辰擺了擺手,季熠川即刻命人替他們拉馬車,讓季熠辰和沈香茉上了前面的,“若是父王知道你們安全回來,一定高興壞了,這些天我們都很擔心你們,康王府派人過來說要父王出兵。”
“如今怎么樣了。”季熠辰坐在馬車外問他,“這些天回來,我也沒有仔細打聽宜都那里的情況。”
“有說是皇上駕崩了。”季熠川壓低了聲音,“恐怕是陳王爺在宮中死瞞著,怎么也要等繼承了皇位再行昭告天下,如今這樣的天,恐怕那尸身都不能久留。”
“宮亂時皇上就已經昏迷了。”季熠辰算著日子,十來天過去,這真的是要對皇上的大不敬,只是到了這地步,都是騎虎難下,陳王爺也好,在宮外整裝待發的康王爺也罷,既然已經開始了,誰都沒有先行退卻的道理。
進了城門口很快到了睿王府,這才剛剛拉開簾子,門口那兒睿王妃由人攙扶著,看到季熠辰喜極而泣,“辰兒啊,辰兒你可算回來了。”
自從康王爺派了人送消息過來后睿王妃就一病不起,得知兒子從康王府逃出來,還不知所蹤,睿王妃更是擔心,如今終于見得人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別提多激動了,拉著季熠辰的手沒法松開,睿王妃邊笑邊哭,“你可擔心死我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外院門內還有一群的侍妾,比起睿王妃,這一群娉婷院里的侍妾是這睿王府上第二期盼季熠辰安全歸來的人,一個一個拿著手絹擦眼淚,反而是沈香茉從馬車上下來,這反映平淡了許多。
睿王爺不在府上,也在趕過來的路上,睿王妃急著要和兒子說話,沒讓他們回蓼風院,直接把他們帶回了自己院子,左右前后仔仔細細的看著,笑著,又哭了,“你知不知道,你父王和我都快擔心死你了。”
季熠辰坐下來,睿王妃還要看他傷勢,紗布纏的厚實,又嚇了她一跳,“這又是在那兒受的傷,嚴不嚴重,來人啊,趕緊去請大夫過來。”
“出城的時候過山林遇到了官兵,要不是香茉,母妃如今可就見不著兒子了。”季熠辰輕輕描淡寫其它,只說了自己和官兵打斗的時候受了傷,還被官兵壓倒在地,是沈香茉砸死了那個官兵救了他。巨鳥系扛。
果真的,睿王妃看沈香茉的眼神有了一抹變化,要說剛剛得知兒子受傷,兒媳婦卻什么事兒都沒有的樣子,睿王妃心里還是有點微詞,如今聽兒子說是兒媳婦救的他,這心里的感覺又轉了轉不同了。
“香茉沒事吧。”睿王妃終于舍得過來問候兒媳婦一下,沈香茉微點了點頭,【母妃掛心了,我沒事。】
“沒事就好,你們夫妻二人從康王府逃出來的,一路同心協力互相幫助也是應該,如今回來了就好。”睿王妃淡著語調,沈香茉自己都聽出味兒來了,只笑著點頭,并不說什么。
“娘,香茉為了救我手也受傷了,這一路過來都照顧我的身子,傷口處理的也不好,我們先回蓼風院,等收拾若當,我再過來陪您好好說話。”季熠辰的話在睿王妃這兒自然奏效,還受傷了,睿王妃這才看沈香茉的手臂,看那兒似乎在衣服的遮蓋下是有些腫的,遂點了點頭。
“行了,你們去吧,我讓她們把大夫直接請去蓼風院。”睿王妃擺擺手,觀河進來扶著季熠辰,沈香茉起身扶著他的側邊,出去了。
看著兒子兒媳婦出去,睿王妃的臉色微閃了下,一旁的媽媽替她倒茶,睿王妃輕抿了一口,“我看這次回來,辰兒變了不少。”
“世子這回和世子妃算是經歷生死,會變也是往好的去。”方媽媽替她換了個靠枕,坐在一邊給她捶腿,笑著,“世子一回來,您的氣色立刻就好了。”
“我不都是為了他,回來自然就好了,就是不知道我兒這一回來,多少人心里頭嘀咕著不夠如意了,恨不得他就在外頭回不來。”睿王妃微瞇著眼,“他們小兩口感情好自然是最好,得趕緊讓他們先把孩子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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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蓼風院沒多久,竹蘭那邊把大夫請過來了,少了雪盞和莫離兩個人,進進出出的好些事都覺得差了些,崔媽媽讓秋裳主外屋,瑞珠和她在內屋候著,這才堪堪補?了人。
大夫替沈香茉重新換了一回藥,本來十天半月能好的,如今得耗上一個月才能脫痂,季熠辰的傷更是得久,一路來沒有休息過,大夫瞧過之后,建議靜養半月,期間盡量不要下床走動,又隱晦的提及,房中之事最好在兩個月后。
沈香茉背著身由瑞珠在替她涂手指上的劃傷,感受到背后有人投注過來視線,她權當沒有聽見大夫的話,只是臉頰有些泛紅。
外頭彩蝶送大夫離開,這才坐下多久,秋裳進來稟報,說是娉婷院那兒??來這兒請安了。
瑞珠把瓶子蓋上,放在盤子里沒好氣,“這都什么時候,還來請安,不知道小姐和姑爺都需要休息呢,我去看看。”
瑞珠把內屋交給秋裳,幾步走出屋子,偏廳這兒,閔姨娘帶頭,其余的這些侍妾,全部都在。
見瑞珠進來,六娘花裳忙迎了上來,“世子爺呢,如今可怎么樣了。”
“世子和夫人這才剛剛回來,需要休息,大夫也瞧過了,世子的傷需要靜養,沒法過來見你們,你們過幾天再來吧。”回到睿王府這才幾個時辰,就知道擁過來。
“世子要靜養我們去看世子就行了,做什么要過幾天。”花裳就是看世子妃身邊的丫鬟不順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就是個丫鬟。
“不巧,我就是得了世子和世子妃的吩咐過來的,大夫吩咐要靜養,你們三三兩兩的進出看世子,還怎么靜養。”瑞珠喊了兩個婆子進來,如今缺人手,也不用誰去送,蓼風院里哪個能用的哪個就先頂上了。
“瑞珠姑娘,你說話怎么這么沖呢,我們這不是關心世子爺,他離開的這些天,我們可都為他擔著心呢。”紅芙說完,其余的人皆是同意,大伙兒都是關心才來的。
“既然你們關心世子,就更應該讓他休息的別來打擾,你們這么一群人進屋去,還怎么休息?”瑞珠看向閔姨娘,語氣放緩了些,“閔姨娘,世子妃吩咐,明天一早你再過來見她。”
瑞珠說完出去了,留下兩個婆子看著,誰要這時候鬧事,當即就拿下。
偏廳里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后十五娘先出了聲,“閔姐姐,見不著世子爺,我們怎么辦啊。”
“世子妃攔著我們能有什么辦法,你看那個瑞珠趾高氣昂的樣子,肯定是得了世子爺和世子妃的令才這么說的,以前世子爺哪兒會這么對咱們,如今都不讓我們過去瞧一眼。”花裳對這體會頗深,她被世子帶進睿王府也有幾年了,那時多得寵,這蓼風院也是隨意能進的,如今呢,世子妃進門之后這才見過世子幾回。
“行了,你們也都別說了。”閔柔無奈的看著她們,“你們也都知道,他們從宜都離開兇險萬分,如今好不容易回了睿王府,世子人好好的咱們就感恩了,總是盼著他身子快點好起來,再說了,不讓一群人過來看,明日我來的時候,跟一兩個過來相信夫人也不會說什么。”
閔柔這么一解釋,幾個人都要說要跟著她明日過來,偏廳內吵吵鬧鬧了一陣,等她們離開之后才安靜下來,這頭主屋內,聽了瑞珠稟報,沈香茉的神情淡淡的,準備早早歇下,反而是季熠辰,視線跟隨了她一陣,先憋不住了,命瑞珠出去,把沈香茉拉到了自己身邊,“是不是覺得她們太吵了。”
沈香茉搖了搖頭,【我都聽不見,怎么會覺得她們吵呢。】
“要是覺得她們煩,可以不讓她們過來請安,以前也都是留在娉婷院里的。”季熠辰說完,沈香茉看了他一眼,他舍得?
她可沒忘記回門那天花滿樓的紅芙來去攔她的情形,不都是他縱容的,要不是他允了什么,紅芙能當街做這種后果不計的事么。
季熠辰臉色微變,似乎是看出了她眼神里的意思,誰說不記仇呢,都一筆一筆暗暗的記著,他要是能料到今天這些事,當初就不會做那么絕了,如今他自己都下不來臺。
屋子里安靜了一會兒,半響,沈香茉起身去了內間洗漱,等出來之后季熠辰已經躺在床邊,手里拿著一本書,一面看著,一面實則是在看梳妝臺旁坐著的沈香茉。
等她涂好油脂膏過來,躺床上預備睡了,季熠辰放下書,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看著她,“花滿樓那件事,我可以解釋。”
受了傷之后季熠辰極擅長賣無辜,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抱著她的時候她掙扎了,無辜的疼,走不了路必須她扶著,借著無辜的疼,如今一手捂著腹部,繼續這幅樣子。
沈香茉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好么,他要解釋,【解釋什么,從定親開始解釋還是成親那日,再之后的回門?】
自打他們兩個定下親事,季熠辰就變著法子讓她跟著丟人,他去花滿樓,在花滿樓過夜,蘭城的人就會嘲笑她沈香茉,要嫁這么一個風流浪蕩的人,要真計較起來,早先就算不完了,還能等到現在?
季熠辰看著她,心中數個念頭閃過,最終斂去了臉上那裝無辜的神情,聲音微沉,“遠一些要從十年前說起,關于睿王府的這些事,你也是時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