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畔依舊是乾淨柔和的笑容,眉眼彎彎,彷彿剛纔的冰藍只是一閃而逝的錯覺。
不二週助噙著笑意推開了門,只是那雙帶笑的眸移至她的腳踝時,冰冷了一瞬。
只要跟網球部的人扯上關係,無論是在哪個學校,都是件麻煩的事,何況是醉刖這樣根本懶得掩飾的人。
“周助?”
“醉刖。兩天不見,就受傷了呢。”小熊瞇瞇笑著,似是調侃似是責備。
我笑的有些不自然,“一時大意,一時大意。”
“剛纔走的那個人是小景吧。”
“恩。”
不二坐在了牀邊的椅子上,突然說了一句,“看樣子,醉刖挺喜歡小景呢。”
剛纔那個笑容啊,跟平時完全不一樣呢。
雖然平時醉刖也總是笑的溫和,就跟平時的自己有些相似。
這卻是第一次,不二清楚了看見笑容裡幸福的成分,神奈川海邊醉刖那個矛盾的笑容,不二永遠都記得,那張照片裡,她柔軟卻單調的笑容。
而剛纔,彷彿黑白畫面轉瞬變成了斑斕一片。
我怔忪了一瞬,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最終在他出塵的笑容裡挫敗的感嘆了一句,“周助,你一定要每次都那麼聰明麼。”
聞言,小熊狡黠的笑了起來。
“有麼。”
我嚴肅的點點頭,“有。”
我不習慣被人看穿的滋味,重生成爲煙下瞳之後卻總是有這樣的感覺。
跡部是第一個,忍足也給我點被看破的感覺,第三個如此明顯的,就是不二週助。
“呵呵~那麼醉刖打算告訴小景麼。”
雖然聲音依舊帶著笑意,卻也融入了一絲認真。
“沒。至少現在沒有。”
喜歡並習慣了對變化的東西保持著距離,這樣纔會知道什麼是最不會被時間拋棄的準則。
比如喜歡一個人,充滿變數,我於是後退一步,靜靜的看著,直到看見真誠的感情。
我從不認爲他對我如我對他一般,何必再一切都不存在的時候給他這個負擔呢。
不二卻張開了那雙瞇著的眸,與雨堤若瑟習慣性的冰冷不一樣,那雙藍眸裡,有一絲溫柔,一絲擔憂,一絲無奈。
“醉刖,偶爾你也可以任性一次。沒有人會怪你的。”
我垂眸淡笑,“周助。我啊,現在放任自己去喜歡,我其實已經開始任性了。”
不二其實一直不明白,如同忍足不明白,跡部不明白一樣。
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明白,因爲在他們認知中的煙下瞳、百里醉刖,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女。
即使再成熟再世故再看透,也無論如何不該是這樣的,放任自己去喜歡,放任自己去依賴就叫做任性。
那麼她以前的生活,難道一直都是那樣小心翼翼的麼,小心到把堅強刻進骨子裡,直到成爲一種本能。
“你就別擔心我了。我現在還是很享受這樣的生活的,周助,我從來都不是個喜歡委屈自己的人。現在不說,並不代表永遠不。至少,等我下定決心吧。”
這些不過是我暫時改不掉的習慣而已,以前連生命都無法保證,所以很多事,我無法去任性。現在,不會再那樣了。
就算無法活的飛揚跋扈,至少,我要走自己選的路,走到底。
不二微笑著,卻體貼的再也沒有談論那個話題,無論她的選擇是什麼,既然自己認定她是朋友了,那麼她迷惑的時候,自己隨時都在。
其他多餘的事又何必去擔心,剛纔那個色彩斑斕的微笑其實很適合她,彷彿照亮了黑夜一樣的奪目。
幾天的醫院生活一點都不無聊,每天都會有人來看我。
甚至連手冢都和周助一起來過,只是正好撞上若瑟。
自從之前我讓她叫我醉刖就好,她也硬是要我叫她的名字,完全忘了她自己三年級而我才二年級,梨奈的眼神也越來越詭異加熱烈。
兩座大冰山,加上梨奈嘰嘰喳喳一臉觀看國寶模樣的盯著手冢看,不時感嘆一下跡部大人如何如何厲害,上次抱著我直接出冰帝大門,一時間,我的知名度加了又加。
或者感嘆這家醫院忍足的父親是院長,忍足大人多麼多麼帥氣,全醫院的護士都無比仰慕。
配著手冢越來越冷的氣勢,若瑟一臉無奈,最後還攤上笑的一臉溫柔,看手冢變臉覺得頗爲有趣的周助,那一天我簡直生活在水深火熱裡。
我的病房,也無比榮幸的成爲最受歡迎的病房,每天都有小護士臉紅紅的特地經過。還有不分男女的病人家屬。只因爲我的病房裡出入的全是在學校裡出了名的俊男美女。
忍足本就要來醫院觀摩,所以時常來轉轉,美其名曰特殊照顧,我卻只看見他每天笑的愈加妖孽的調戲著小護士。
“啊啦拉,醉刖,明天就要出院了呢。”
忍足微笑著說話,偌大的專屬病房裡只有他和眼前的少女兩個人。
我倚在靠枕上,懶散的應了一聲。
“恩。侑士,你怎麼又跑來了。”
忍足一臉笑意,絲毫不覺得哪裡不對。
“來看醉刖啊。明天醉刖就要暫時去跡部家休養了啊。”
我擡眸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忍足做傷心狀,“看樣子我晚了一步啊。如果是醉刖的話,可以去我那裡休息啊。我一點都不介意呢。”
似笑非笑,似真似假的話徐徐出口。
墨藍色的桃花眼靜靜地垂著,墨藍色的發映襯著,帶出一絲憂鬱,一絲魔魅。
彷彿真的傷心惋惜著,如果是平時,也許早就有人要開始尖叫了。
“侑士。你一副棄婦的樣子讓我很冷。”
“啊呀,醉刖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忍足擡眸,墨藍色的眸底一片戲謔,轉瞬間卻又帶著一份調笑。
“不過說真的,醉刖有任何事的話。忍足侑士隨時奉陪喲。這待遇可不是人人可以得到的。”
忍足身邊的女人不少,異性不少,可惜除了親人之外,能得他如此真實的關心與擔憂的異性,目前,只有百里醉刖一人。
知道他說的認真,我輕輕點點頭,“恩。我知道。謝謝。”
我現在最大的財富,也就是身邊的這些人了。
怎麼會不懂呢,珍惜這個詞語啊。
低低笑笑,一個人是瀟灑自由,可惜,如今的我,早已心甘情願被束縛。放不掉了。
“嘛,不過我會時常去看醉刖的。”
忍足的表情永遠都曖昧不明,他說出的話永遠可以模棱兩可,但,並不代表他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對於跡部來說,眼前這個淺笑盈盈的少女,怕是不僅僅只是個同學而已了。
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我們常常會看不清很多事,只是因爲,深陷其中的我們,早已被那些自以爲是的情感束縛住心,束縛住眼。
一切錯亂不堪,是我們無法看清,亦或者,是我們不願看清。
跡部坐在車上,側身看著身邊剛從醫院裡接出來的人。
蒼白的臉色已經稍稍添加了些健康的紅暈,脣畔清淺柔和的笑容,眉間不再緊皺。可惜受了傷的腳還是一如既往的礙眼。
我轉過頭,看了看跡部。
“跡部。我的書包還在家裡呢。”
“啊恩。就你這樣,還想去學校?”
我愣了愣,“只是傷了腳,不能去麼。”
跡部連頭都沒轉,“這兩天就好好待在本大爺家裡休養,學校的事不急。”
我抽了抽脣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他們總說我不夠小心,他們總責備我太笨,黎昕兇巴巴的警告自己好好休息,風華也一反常態的不準我幹這幹那,每個人突然都變得很固執很霸道。
我在醫院躺了那麼多天,他們來看我的時候,愣是連倒水這樣的事都不讓我做。
而跡部,已經連讓我去學校都省下了,我側身看了看車窗外蔚藍的天空,雲朵無憂無慮的飄散在空中,牽起笑容,看樣子,我可以好好享受一次米蟲的生活了。
身邊的人慵懶的如貓一般的笑容,讓跡部心情變得還不錯。
撫著淚痣,跡部的思緒飄到了其他地方去,爺爺似乎自從那次之後再也沒管過醉刖的事,是放心了,還是另有內幕。
連這次自己準備讓她去跡部家修養,爺爺竟也沒有反對或者詢問干涉。
跡部瞇起眸,總覺得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但既然藤裡凌薇是因爲自己纔會去找她,結果變成現在這般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著她不管。所以跡部毫不猶豫的打算徹底承擔起照顧這個沒有自覺的人的責任。
車窗外陽光正好,車窗內的人笑意正濃。
只是看到你的背影,你溫柔的笑顏,笨拙卻體貼的行爲。
暖意和幸福就不可抑制地涌了出來。
因爲那個人是你,我才選擇不放棄也不勉強。
我不是順其自然,不是聽天由命,只是帶著微笑靜坐在你身邊,享受你獨有的溫柔。
然後,等到某一天,我就會那樣自然的告訴你。
我喜歡你…
跡部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