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寶帖道:“便是大名鼎鼎的楊澤,楊將軍,他的威名想必董大人早有耳聞,倒也不必本官多說了!”
董世昌眨巴眨巴眼睛,心想:“楊澤?這是誰啊?沒聽說過有這麼個將軍啊,而且如果是很有名的將軍,我哪可能不知道,可從沒來都沒有聽說過!”
但寧寶帖一說你必早有耳聞,董世昌反而不好問了,一問出來不就等於是自己孤陋寡聞了,他這種做說客的人,最怕的就是別人說自己消息不靈通,消息不靈通的人還當什麼說客啊!
董世昌只好點了點頭,道:“這個楊……那個楊將軍,本官倒也是略有耳聞,只是不知剛纔寧大人是怎麼幫了公主一個忙,又怎麼得罪的那個楊將軍,你不妨說出來,至於說到報復(fù),量他也不敢,這點寧大人倒是不用擔心!”
寧寶帖嘆了口氣,道:“朱雀大街有不少的輕俠,而這些輕俠都很是仰慕公主,願意爲公主效力,這點董大人不會不知吧!”
董世昌嘿嘿乾笑兩聲,他當然是知道的,什麼輕俠,不過是些地痞流氓罷了,永安公主從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可偏偏就是這些小地痞,每個月交上來的孝敬錢,卻是永安公主最大的一份收入。
永安公主撈錢的心思不小,可手段太少,屬於典型的眼高手低,沒什麼太多的生財之道,賣官鬻爵可不是她的生意,頂多也就能當個中間人,誰讓她沒權(quán)呢,所以只能在市井方面打主意,得到的財貨倒也不少,可要說所有的地痞都爲她提供孝敬錢,倒也不盡然。
董世昌道:“寧大人這個都字用得不對,絕非所有的輕俠,這個。這個……有些人冒了公主之名,爲非做歹,也是有的,寧大人可不要弄錯啊!”
寧寶帖早知他會這麼說,嘆了口氣,卻道:“可這回卻真的是爲公主辦事的輕俠,而且是一夥。爲首的叫什麼闖的,不知怎麼的他們激怒了楊將軍,結(jié)果被楊將軍給抓住了一個,楊將軍大怒之下,親自把人抓到了本官的衙門,而且是半夜抓來的人。楊將軍的暴怒可想而知了。”
董世昌臉色難看,心想:“倒底是哪個楊將軍啊,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我和兵部的人不熟,以前又不關(guān)心軍隊裡的事,看來以後得多瞭解才行。嗯,回去後就查查。楊澤是誰!”
大方帝國的將軍成千上萬,軍隊自成體系,董世昌又不是軍方的人,又從不和軍隊裡的人打交道,他是真的想不起楊將軍是哪位。
寧寶帖接著道:“他親自送來了人,本官哪能不接此案,但又想到要幫公主的忙,便自作主張。把案子壓了下來,當場就把那個輕俠給放了,楊將軍大怒而走,看他的樣子,日後必要報復(fù),如果他真的報復(fù)本官,到時還要請公主出手。救救本官啊!”
說著,爲了增強效果,寧寶帖還擡起袖子,擦了擦眼淚。他的眼淚來得極快,說流就流,還兩眼通紅,看上去竟然頗有楚楚可憐的樣子。
挺大歲數(shù)的人了,還搞楚楚可憐,把董世昌看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心想:“我是來讓他幫公主一個忙的,怎麼卻變成了公主要幫他一個忙,今晚這事兒不對頭啊!”
董世昌道:“這個,事發(fā)突然,本官也沒想到,要不這樣吧,我回去問問齊大人,看看這事該怎麼解決,那個什麼楊將軍,你不用怕,由齊大人來解決,就算他再橫,齊大人也不怕他,公主自然也沒有怕他的道理!”
眼見今晚無法說服寧寶帖,董世昌也不多留,站起身來告辭,離了萬年縣衙。
寧寶帖把董世昌送走,回了自己的臥室,見了夫人,他夫人問道:“那姓董的挺不好打發(fā)吧,他想拉你上永安公主的船,你可得把持得住,那條破船可是好上不好下的,就算你要上船,也不能上她的船。”
寧寶帖嘿然道:“這個我豈有不知之理。那姓董的已經(jīng)打發(fā)走了,別看他表面上挺精挺靈的,實際上是草包一個,和齊獻忠一樣,都是沒啥本事的人,要不然也不能投靠永安公主啊,你放心好了,我是絕不會和永安扯上關(guān)係的,躲還來不及呢!”他又把今晚遇到楊澤的事說了。
夫人聽罷,奇道:“楊澤?沒聽說過這個人啊,是個很厲害的將軍嗎?”
寧寶帖笑道:“誰知他厲不厲害,我以前也沒聽說過啊,外地來的武夫而已,管他呢!咱們睡覺吧,今晚把我折騰了個夠嗆!”
兵馬司的兵營裡,楊澤回來之後,也上牀安歇,直到天明,倒也沒有再發(fā)生什麼事。第二天一早,吃過了早飯,他沒再出去,而是等著吳有仁和李博志來,可左等右等,兩人卻誰也不來,楊澤大感奇怪,他們要是不來,他都不知該怎麼辦好,京城他也不熟啊,除了兵馬司就在眼前外,別的地方他都沒去過。
正在枯坐,付丙榮從外面進來了,道:“師父,剛纔徒兒和這裡的軍官聊天,他們說咱們這些外地來的武將,要先去兵部報個到,說是要登記,往花名冊上填名啥的,徒兒不是太清楚,師父你看咱們要不要去兵部填個名?”
楊澤一拍大腿,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呢,他在寧北道當上了郎將,可在兵部卻還沒有註冊,這次來京,除了獻俘之外,還得去把自己的官職給註冊了,手續(xù)辦完,才能算是帝國正式的將軍!
“那咱們便一起去吧,反正咱們就在兵馬司裡住著,這事兒倒是好辦得很。”楊澤起身道。
付丙榮卻道:“兵馬司是兵馬司,兵部是兵部,我問了,兵部不在這裡,在皇城那邊呢,咱們得現(xiàn)趕過去,聽說兵部辦事特別拖拉,說不定咱們還得送些紅包,要不然就得排隊。”
“不塞紅包就得排隊。天下哪個衙門不是這樣!”楊澤笑道,他出了門,叫上了譚正文和木根,一起趕往兵部。
剛出門上馬,嚴誠厚便追來了,叫道:“楊將軍,出門咋能不叫小人呢。你們?nèi)ツ模液湍銈円黄鹑ィ ?
楊澤笑道:“我們是要去兵部辦事,公家辦事向來拖拉,說不定會辦一天,有可能一天也辦不完,你和我們?nèi)致铩Hプ浒宓蕟幔俊?
嚴誠厚忙道:“小人的祖父說過,官府辦事向來是人難見,臉難看,但這些都沒啥,只要有黃白之物開道,便會是人好見,臉好看。事情一下子就能辦完!”他從懷裡取出個大皮袋,拍了拍,笑道:“黃白之物,小人可是準備了不少,楊將軍儘管放心,咱們下午到兵部,不管你辦啥事,都能在天黑散衙之前辦好!”
黃白之物指的便是金銀。雖然大方帝國的貨幣不以金銀爲主,主要還是使用銅錢,但金銀卻可以當成是儲蓄的好東西,而且體積小,價值大,用來送禮是最好的!
楊澤笑道:“那可要你破費了,我們卻是不好意思的!”
嚴誠厚叫隨從牽過座騎。道:“這點兒小錢算個啥,只要能讓楊將軍快點兒把事兒辦好,再多的錢,小人也不心疼!”翻身上馬。跟在楊澤的後面,一起離了兵馬司。
譚正文跟在最後,他舔了舔嘴脣,心想:“還是有錢好啊,有個有錢的祖父就更好了。我要不要管小嚴兄弟借點兒錢花花,反正他錢多,我也不用擔心他要帳,借到手了,還不用還!”
一行人到了兵部,天色早已過午,就見兵部的門口排了好長的一個隊,等著辦事的人,足足過百,楊澤便道:“咱們先進去報個名,然後便等著,咱們在附近尋個去處吃飯,不過看樣子,估計吃完飯,也還輪不到咱們!”
楊澤下了馬,把馬繮扔給了木根,摸了摸懷裡的告身文書,正要往大門那邊走,卻見嚴誠厚跟了上來,嚴誠厚道:“看我的,我可帶了開道之物呢!”
嚴誠厚快步走到大門口,對著守門的差役道:“差大哥,咱們想進去找人,可能行個方便?咱們有好處給你!”說著,他掏出那個皮袋子,倒出一塊金子,足有鴿蛋那麼大,塞到了門口那差役的手裡!
守門差役的手裡被塞了這麼大塊的金子,他驚訝得張大了嘴,眼珠子也瞪得大大的,啥話也說不出來了,被震撼住了,這麼大一塊金子,就算長安城的田價昂貴,可也足夠買上兩畝地的了,這少年一伸手,就把兩畝地塞到了他的手裡,他想不震驚,他也得有那肚量啊!
門口自然不止一個差役,他們都見過行賄的,可從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膽,當著無數(shù)人的面行賄的,而且只是爲了進個門,就把兩畝地塞守大門的,這也太大方了,大方的過份了!
嚴誠厚見差役呆呆不動,還以爲金子給的少了,又從皮口袋裡倒出一塊金子,比剛纔那塊金子還大,他又把這塊金子塞到了差役手裡,道:“給衆(zhòng)位兄弟買杯酒喝……嗯,剩下的錢,再買點菜吃……夠不夠?”他頭次行賄,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有像是在鄉(xiāng)下時,和鄰居們說話似的,和這差役說話。
差役帶著呆傻的表情,低下頭,看向手裡的兩塊金子,見第二塊比第一塊還大,這兩塊金子加在一起,足足有在京郊買上五畝地了,這可是好大一筆財富呢,他當差役,守十年大門,也攢不下五畝好田,今天竟然莫名其妙地就到手了!
旁邊還有好幾個差役呢,他們看著眼紅,也不守大門了,一起圍了過來,道:“這位貴人,你想要進去辦什麼事兒?是要找哪個房的大人?小的陪你進去,保證你不會迷路,立馬兒就能見著要見的人!”
楊澤道:”我們只是來遞交告身文書,來兵部註冊的,這要見哪位大人?”
差役們一起看向他,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嚴誠厚,那意思你們是一起的?
嚴誠厚忙道:”我們是一起來的,這位是楊將軍,寧北道來的大將軍!”
楊澤聽他說大將軍,忙解釋道:”不是大將軍,是折衝郎將,小將楊澤。寧北道林州折衝郎將,昨日來京,今天來兵部報到,帶來了告身文書,不知該找哪位大人辦理註冊登計之事?”
差役們異口同聲地道:”我知道……小人知道,小人帶楊將軍進去……”
他們?nèi)佳郯桶偷乜粗鴹顫桑@可是位大金主啊。錢多得嚇人,富得流油,流油的程度到了放個屁都能崩出油花來的地步,這樣的土豪,百年不得一見,今天他們見著了。可得抓住好機會,得上幾畝地的賞錢,留給子孫,傳給後代!
楊澤見差役他們這麼熱情,心中納悶兒,他想起在魏元成府門前排隊的往事了,自己這種插隊行爲。不會激怒後面的人吧,萬一起了衝突可就不好了,自己可不想再被抓進大牢裡去!
可後面的那些排隊的人,卻誰也沒有吱聲,剛纔發(fā)生在門口的事,他們都看到了,他們也很震驚的,塞進門紅包。竟然塞出了金塊,這是誰也無法想到的,就算是王公貴族,也沒這麼大方的吧!
因爲太震驚了,所以排隊的人都沒話說了,也沒啥反對意見,差距太大了。沒法彌補,也只有認命了,這麼有錢的主兒,願意幹啥。就幹啥吧!
楊澤轉(zhuǎn)回頭,指向一個最能巴結(jié),腰彎得最深的差役,道:”就勞煩這位兄弟,引我們進去吧,我們一行五人,四人有官身。嗯,這位沒有官身的嚴兄弟,也很想有官身,你懂的!”
那最能巴結(jié)的差役狂喜,他連聲道:”多謝楊將軍,多謝楊將軍,給小的這個效力的機會!”他彎著腰,把楊澤他們請進了衙門,隨後趁著那先前接了金子的差役還在發(fā)呆,他一把搶過了兩塊金子,道:”我送貴人進去,這金子該當我來拿!”
什麼同僚之情,這時候全顧不上了,價值五畝地的金子呢,誰還顧得上交情啊,啥交情能值這麼多金子啊!他搶過金子後,揣入懷中,轉(zhuǎn)身便跑進了大門,接著去拍楊澤的馬屁了。
那最先接過金子的差役,金子在手裡時,他一直髮呆發(fā)傻,一動不能動,可金子被搶了,他卻回過神兒來了,叫道:”那,那是貴人給我的……”他也轉(zhuǎn)過身,要去追楊澤,也要去追那個搶了他金子的同事,可卻被別的差役拉住,差役們齊聲道:”先別急,那傢伙敢吃獨食,咱們不能饒了他,先不要擾了貴人辦事,等他們出來的,再找那傢伙算帳不遲,和他算總帳!”
楊澤帶著人,由那最會巴結(jié)的差役領(lǐng)著,穿過側(cè)門,來到了後面的院子。
差役笑道:”楊將軍,各位貴人,咱們兵部大著呢,各房都有各自的院子,這裡的院子,便是給外地武官登計註冊的地方。”
楊澤道:”有勞這位弟兄了,不過,這裡怎麼沒人排隊啊,好像沒人在此辦事。”
差役笑道:”回楊將軍的話,這裡是存放花名冊的地方,像你這種外地來的武官,自是需要來此註冊,可需要註冊的人卻沒多少的,能到這裡辦事的人,基本上都是來查花名冊的,而不是來註冊的,可有來查花名冊的人,當然就更少了,想查別人,自己首先也得有份量不是!當然,楊將軍和各位貴人的份量,都是很大的,很重的!”他陪著笑臉,伸出了手,打算再要點兒好處。
嚴誠厚二話沒說,立即又取出皮口袋,再次拿出了一塊金子,放到了差役的手裡,差役眉花眼笑,今天可是發(fā)大了,不過是片刻功夫,跑跑腿的事兒,竟然跑出了一份家當,當上小地主了!
拿了錢,差役立即跑進了這院子裡的正屋,眨眨眼的功夫,便又跑了出來,點頭哈腰地道:”楊將軍,各位貴人,你們進去吧,劉大人正好就在裡面,花名冊都準備好了,你們一進去,立即就給登記上去!”
楊澤笑道:“多謝多謝,有勞兄弟了!”他衝差役笑了笑,便舉步進了屋子。
差役等楊澤進了門,忙又衝外面的嚴誠厚笑道:“這位貴人,要是有什麼事兒,你隨時就叫我就成,我就在門口,我叫王福,排行第五,別人都叫我王老五,要是小人不在,你和別人一提,他們就知道了。有事一定要找我,一定要找我啊!”
嚴誠厚道:“好,有事兒就找王老五,我記得了!”
王福這才高高興興地走了,邊走還邊回頭,他當差十數(shù)年,這麼大方的官員還是頭一回碰到,實是希望能多找他辦事,真賺錢啊!
楊澤進了屋子後,就見屋裡有數(shù)張書案,可只有一個官員在,這官員身穿綠色的官服,是個低級官吏,估計便是那位劉大人了!
楊澤先衝劉大人拱了拱手,這才取出了告身文書,放到桌子上,道:“本將軍楊澤,從寧北道來……”
剛說完這句話,就見劉大人一愣,道:“楊澤,你就是楊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