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探班
由于謝勁竹探班計劃太過匆忙,從制定到執(zhí)行,只有短短兩天,導致邢焰得知這條消息的時候,手忙腳亂,差點沒能趕上。
謝勁竹被一個電話叫到表演班的時候,以為邢焰也去,一下子還挺感動。師門三人為了支持小師弟事業(yè)發(fā)展的第一步,傾巢而出,簡直是謝勁竹夢想中的樣子。
結(jié)果到了表演班的大廳,謝勁竹看到邢焰笑容可掬地帶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謝勁竹心里咯噔一聲,遠古的記憶瞬間涌現(xiàn),以為邢焰又要往他這里“倒垃圾”了。
不過也就是因為上一個丟過來的關(guān)琛,品性良好、表現(xiàn)優(yōu)異、為人靠譜,謝勁竹這才沒有拔腿就跑。
“他是?”謝勁竹手腳冰冷地問。
“樓下蛋糕店的小哥,來送蛋糕的。”邢焰說著,取出一些錢遞給了小哥。小哥感謝后道別離開。
門口開合,冷風灌入。謝勁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為了以最精神的面貌去見小師弟,換上了最喜歡的皮衣,所以才感覺手和腳都有點冷。
“怎么突然買蛋糕?誰生日?”謝勁竹疑惑。
“年終大戲演完,有三個學員跟經(jīng)紀公司簽約了,”邢焰傲然解釋,“大家準備給他們辦一個送別會。”
謝勁竹驚訝了,“真的假的?”
邢焰表演班年終大戲的傳統(tǒng),他是知道的。其實這算是一次推介會,用于促成前來觀看的經(jīng)紀人簽約學員。
今年的時候,謝勁竹作為【謝勁竹工作室】的代表,被邀請坐在了臺下,邢焰還向他允諾,如果看上了哪棵好苗子,會優(yōu)先推薦給他。
謝勁竹被坑怕了,當然婉拒。他如今收人很慎重,先看品性,再看天賦。在座的沒有一個人品性和天賦能比肩關(guān)琛,謝勁竹打定主意寧缺毋濫。
但因為今年收獲了關(guān)琛,謝勁竹恢復了在邢家班的編制,作為大弟子,他愿意讓工作室變成“實習單位”,讓表演班的孩子們過來實習,接觸一點圈子里的事,有助于將來跟任何公司簽約的時候不容易被騙。
年終表演結(jié)束后,不是每年都有人能被簽約的。
往常的時候,有一個能被簽就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而今年一口氣有三人簽約,雖說簽下的都不是什么大公司,但毫無疑問,算是表演班開業(yè)以來的一次大突破。
“這么快就拿小師弟當招牌了?”謝勁竹十分驚訝。
“是他們自己演得好。”邢焰說,今年的年終表演,大家排練得都很認真刻苦。那時候《極限男人》還沒播出,【關(guān)琛同期表演班同學】的名氣,還沒來得及施加在他們身上。
“不過沒關(guān)系,以后簽約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邢焰枯薄的眼皮下,雙眼閃爍精光,視線仿佛穿透到了不遠的未來。
誰也沒想到,關(guān)琛出名能出得這么快。
先有《今晚可以去你家嗎》,后有《極限男人》,緊接著是《黑蛟龍2》和《警察的故事》,短短兩三個月,關(guān)琛就順勢走上了演藝道路。
什么【當演員的最佳年齡】、【學表演的黃金時期】,在關(guān)琛這里統(tǒng)統(tǒng)不起作用。
像是氣運加身,整個世界都在為他讓路。
邢焰當初抱著僥幸的心理將種子種下去,沒想到這么快就能成長開花,如今更是可以收獲了。
“我覺得,宣傳的聲勢稍微低調(diào)一點比較好。”謝勁竹提出建議。
拿優(yōu)秀學員作宣傳,本無可厚非,而且當初他說好無償教導關(guān)琛表演,等關(guān)琛出名后以名聲反哺表演班。雙方都同意了這場交易。但如果對外夸張宣傳【只要報班上課十天,立馬成為下一個關(guān)琛!】、【以關(guān)琛為例,邢家班演員速成秘籍!】這類奇怪的東西,只會折損口碑。畢竟關(guān)琛的天賦根本沒法復制。
謝勁竹生怕邢老師因連續(xù)十幾年失敗,終于一朝翻身,從而失去了理智,搞虛假宣傳。
“我有那么笨嗎?”邢焰露出發(fā)昏的表情,大喊:“我又不是沒見過錢!怎么可能那樣搞我們邢家班做大做強的希望種子!”
聽著邢焰像一只妙蛙種子似的叫喚著“種子種子”,謝勁竹逐漸放下心來。
邢焰偷偷摸摸把前臺的一疊傳單藏好,轉(zhuǎn)身讓謝勁竹趕緊走,再不走就趕不上飛機了。
謝勁竹說著“對對對”走到門口,突然醒悟過來,本來他時間算得好好的,如果不是要過來這邊,他早就在機場了。“所以這次把我叫來到底是什么情況?”
邢焰也“對對對”老年癡呆一樣想起了正事,走去辦公室把耳釘小哥拽了出來,讓謝勁竹去京城的時候,把這小子也帶上。
謝勁竹來不及當場質(zhì)問原因,告別邢焰之后,帶著耳釘小哥到樓下。謝勁竹原先想坐上駕駛座,結(jié)果耳釘小哥動作更快,提前一步入座。
謝勁竹笑了笑,沒跟對方客氣,因為兩人足夠熟悉。
在謝勁竹一年年收容并處理“垃圾”的日子里,即便內(nèi)心再苦不堪言,他每年春節(jié),也還是會去邢老師家里拜年送禮。
耳釘小哥是邢焰的孫子,謝勁竹幾乎是看著對方從小孩長成大人,再從大人長成一個染黃頭發(fā)、戴耳釘、穿帶刺衣服的大人。雖然每次見面常常會認不出對方,但認出之后,他們關(guān)系還是挺好的。
比如今天見面,謝勁竹也消化了一番對方的變化——把黃發(fā)換成了銀發(fā),嘴唇上還多了個唇釘,也不知道登機安檢的時候要怎么辦。
“你去京城干什么?”謝勁竹不知道是不是邢焰終于忍受不了孫子這個樣子,所以托他帶去京城丟棄,來個眼不見為凈。
邢云目不斜視地開著車,說:“去找吳蒙。”
“哪個吳蒙?”
“你拍電影的,不知道那個吳蒙?”
“我是擔心你不知道!”謝勁竹大喊一聲,降下了一點車窗,試圖讓風吹頭發(fā),營造出獅子一樣的威嚴。但沒什么用,邢云幫人幫到底,把車窗降到了最低。冷風呼呼地吹在謝勁竹的臉上,凍得他鼻頭都疼了,連忙縮著肩膀把車窗關(guān)回去。
吳蒙是名演員,跟邢焰同時代,以拍喜劇出名,有不少的經(jīng)典作品,和他的搭檔縱橫喜劇屆長達十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自從跟搭檔散伙之后,他的事業(yè)節(jié)節(jié)下跌,被外界嘲笑離了搭檔就什么都不是。一名演員就算再有經(jīng)典傍身,久久不能創(chuàng)造價值,依然會被時代拋棄。吳蒙后來逐漸沒了表演的機會,只能接些邊邊角角的小角色來演,基本算是淡出了影視圈。現(xiàn)在年輕一點的小孩甚至都不認識他了。
“你找他干嘛?”謝勁竹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決定。他好奇地猜測:“不會是想招聘他,邀來表演班教學員表演吧?”
邢云點點頭,說:“商業(yè)機密。”
謝勁竹笑了,夸:“不錯。厲害的喜劇演員,基本轉(zhuǎn)型演正劇也不成問題。反之則不然。”他是看著吳蒙電影長大的,入了行之后,也知道吳蒙表演水平的厲害,開班授課綽綽有余。
邢云用沉默表示同意,繼續(xù)說,跟吳蒙打過電話,得知對方在《警察的故事》里演個小角色,他就帶著任務(wù)過去,當面接觸接觸。
謝勁竹問:“怎么讓你去邀請?”
邢云說,表演班其實都是他在管理,邢焰只負責上課和搗亂。他相當于經(jīng)理,招聘其他演員來講課,也是他做的決定,所以由他去找吳蒙。而且只是初步意向,主要混個臉熟,不指望一次性談攏。
謝勁竹說:“你有身體搞笑的才能,可能會和吳蒙合得來,談判的時候容易說服他。”
邢云毫不理睬謝勁竹的胡話,說起第二個原因,“這個月開始,工作室今年生意大好,老爺子的課排了很多,這兩天根本走不開。”
邢焰還沒正式把關(guān)琛當做招牌來宣傳,卻陸陸續(xù)續(xù)有人找到了表演培訓班來,使得生意一下子好上了不少。
這些來的學生里,有些是想來學搞笑的,想當諧星、綜藝人;有些是聽信了網(wǎng)上流傳的【關(guān)琛有大背景】,想攀上所謂大背景的;
有些是想來學跟蹤和反跟蹤的;有些是想跟關(guān)琛談戀愛的;
還有些把這當成了犯罪培訓班,想學點更厲害更能和警察斗智斗勇的東西。
邢焰把最后那部分人趕走后,吸納了好多學員。把課排得滿滿的,一個老師根本忙不過來。
按照邢焰的偉大設(shè)想,假如老師足夠,他想給課程來了次改革,進而分出【搞笑班】、【反派班】……
“哈哈哈。”謝勁竹聽到這里,突然笑起來,但不是因為邢老師的偉大設(shè)想而笑。他笑著說:“你以前還讓我不要收下他。怎么樣,看走眼了吧?”
邢云沉默以對。表演班生意突然變好,確實跟關(guān)琛脫不了干系。
但對于關(guān)琛的看法,邢云維持原判不變,“我看不透這個人。”
謝勁竹搖搖頭,年紀輕輕,什么看透不看透的。像他這種閱歷豐富的中年人,都不敢說真正看透了誰誰誰——除了關(guān)琛。
兩人抵達機場,把車留在停車場,就進去準備乘上去京城的飛機。
飛機上,謝勁竹一直在睡,等謝勁竹揉著酸痛的肩膀醒來時,已經(jīng)到了京城。
中午陽光正明媚。
但冷依舊冷。
謝勁竹穿著皮衣實在受不住,跟關(guān)琛打了個電話,說可能要路上買件衣服,大概要稍稍晚半小時過去。
關(guān)琛說何必浪費這個錢,他的房間里有新買的大衣,可以過去拿。過來的時候,順便幫他桌子上帶本書來,他手上那本已經(jīng)看完了。
謝勁竹覺得身子雖然冷,但他的心是滾燙滾燙的。
他跟關(guān)琛差不多一個月沒有見面了,實在不知道這一個月里,關(guān)琛會發(fā)生什么變化。在這個圈子,越是新人就越容易改變,稍被吹捧,就輕飄飄地迷失在名和利中。
小師弟跟大腕接觸這么久,如今待他依然親切。謝勁竹感覺自己感動地快哭了。
“你上不上車?”邢云坐在出租車的副駕駛,問著謝勁竹。
謝勁竹連忙被追殺一樣撲進后座,讓司機快快開車。
司機是個外國大叔,怕得要死,猛踩油門。路上司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在華夏生活了五年,有小孩和妻子要照顧,他很愛他們……
邢云在一旁解釋了好幾遍,才讓司機的手和車速都平穩(wěn)下來。
謝勁竹說,都是因為邢云的發(fā)型和妝容問題。
邢云則說,都是因為謝勁竹的面貌和氣質(zhì)。
“氣質(zhì)?”謝勁竹開心了。覺得自己這些天拍戲刻苦的體現(xiàn),導致角色還殘留在身上。這說明他的表演是有效的。
一想到這里,謝勁竹默默按下了一絲車窗。
心有余悸的司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到謝勁竹想要開窗,連忙熱心地把窗戶降到了最低。
“別……”謝勁竹吃過一次教訓,連忙制止對方。但還是晚了一步,風猛烈地灌進嘴里,把他所有的話都塞回喉嚨。
京城的風比魔都的風要更不好受,打在臉上跟挨了罡風一樣。
……
到了酒店,謝勁竹跟邢云在前臺,通過跟關(guān)琛的視頻通話,取得了他房間的房卡。
打開門,屋內(nèi)稍顯凌亂。
沒疊的被子,林立的礦泉水瓶,癟掉的蛋糕盒,吃完的外賣包裝……以及地上散亂的紙張。
謝勁竹清楚,劇組包了一層的房間,通常沒有交代過的話,工作人員不會隨意進房間清潔整理。
比起《今晚》里的樣子,關(guān)琛現(xiàn)在這個房間已經(jīng)整潔干凈了很多。謝勁竹看到此情此景,他情不自禁就挽起了袖子,想要打掃。
邢云制止了謝勁竹,說打掃完得耽誤很多時間。謝勁竹強迫癥發(fā)作一樣,抓耳撓腮,很想打掃,但又沒時間打掃。
謝勁竹打開柜子挑衣服的時候,邢云走到了桌子邊上。
桌子的邊邊角角放著幾本影視改編原著的故事書,中央鋪滿一張張寫滿了東西的紙。
地上散落的紙,應(yīng)該是從桌上滑出去的。
邢云撿起一張,在開頭看到了【吳澤】這個名字。
問謝勁竹吳澤是誰,“我們不會走錯房間了吧?”
謝勁竹回過頭來說,吳澤是關(guān)琛要演的角色,那些紙應(yīng)該是關(guān)琛寫的人物小傳。
“人物小傳?”邢云咋舌。人物小傳他也不是沒聽過,但這一張張的,簡直可以說是人物大傳、吳澤傳記了。
邢云手里這張紙上,寫的是吳澤的某次犯罪。上面詳細到吳澤用的哪一款型號的槍,行動前怎么挑選子彈的過程都寫出來了。
“寫得過分詳細了吧。”
邢云換一張,是吳澤感受第一次用刀劃過人的身體,因不熟練,而被骨頭卡住的體會。紙上詳細記載了拿著刀劃過肉的那種觸感。
再拿起一張,是講吳澤很久沒有被他爸痛揍后,身體竟然開始想念那種疼痛的感覺。他有時候在警隊訓練的時候,會故意挨打。大家都以為他不擅長格斗,但其實他享受的痛感,樂在其中。而且有些人借著訓練的機會,揍得格外兇猛,吳澤感覺得出來那些人是在向他施暴,把所謂公子哥狠狠教訓一頓,會讓他們這些升職無望的人獲得快樂。吳澤把這些都記在心里,這些感受,都將在夜晚成為他瘋狂的動力。
一張……
下一張……
邢云皺著眉頭,抿著嘴,看得心情沉重。
如果不是知道關(guān)琛身家清白,不然他真要以為這是關(guān)琛的犯罪自白書。
但這所謂的人物小傳,也過分真實了吧,幾乎以假亂真。要說這是關(guān)琛的天賦,那他的天賦還真是可怕……
只不過離筆最近的幾張紙上,空白和修改的部分很多。
似乎思路并不流暢,還有些東西沒能想通。
邢云轉(zhuǎn)頭想問謝勁竹些什么,結(jié)果看到謝勁竹還是沒能戰(zhàn)勝本能,正在不爭氣地幫關(guān)琛疊著衣服。
邢云站在窗邊,郁悶道:“再不走就沒時間了。”
謝勁竹加快了動作,回答:“很快很快。”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疑惑:“你們是誰?是干什么的……”
“嗯?”謝勁竹手里抓著一件衣服,從柜子里探出身來,他收著下巴,視線從墨鏡鏡框上方看過來。
邢云松開緊抿的嘴唇,友善地笑了笑,唇釘和耳釘反射出微亮的光。銀色的頭發(fā)在陽光下幾乎透亮。
“我們是……”謝勁竹正要解釋他們是關(guān)琛的親友團。
結(jié)果對方呃地后退一步,轉(zhuǎn)身就跑。
一邊跑,還一邊喊:“保安!保安!報警,快報警!一個殺手,一個黑社會……”
這兩章的確有些水,但有些水真的是避不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