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珩來沒多久,很快就開宴了。
只不過,今天這宴注定不會賓主皆歡了。
周揚平就是后悔,他怎么就圖個省事,想把朋友們一起請來吃頓便飯算了,又因為動了惻隱之心,臨時請了姜嫻,結果就造成了這般的局面。
今天的大柱家無比的熱鬧,大柱還是小孩子,可感覺不到什么異樣,他快開心死了,不僅是少有的好吃的,關鍵還有特別好看的姜小姑可以看,他覺得好羨慕姜小八啊,每天都能看到小姑姑,這得讓他能多吃多少飯啊。
興奮之余,大柱又忍不住嘆了口氣,算了,他家窮,他姐姐養他不易,若是再多吃,怕是要把家吃空了。
可別以為小孩子不懂審美,大柱也不小了,十歲左右,放在這個年代,又是窮人家的孩子,已經算半個男人了。
趙大柱這一脈,他爸生病早沒了,媽改嫁了,趙大丫是個自強又能干的,加上趙家家族在,族里叔伯幫襯著,好歹家里還有個遮風擋雨的大屋,這些年,也把大柱拉拔大了。
如今有了周揚平,家中也算有了頂門立戶的男人。
除了大柱覺得幸福無比,其他人就有點尷尬了。
首先是坐在這兒的一眾姑娘們,她們直接把潘文芳給孤立了,潘文芳夾個菜,都能惹來陳知青和柏知青的陰陽怪氣,或者姜嫻似笑非笑的一瞥亦或者曹知青冰冷的眼神,可以說除了趙大丫不看不搭理潘文芳還算克制,其余人的目光堪稱極為直白的不待見。
其次,男人們,除了顧珩誰也不看,周揚平已經有老婆了,其余的大小男人包括大柱,都在看姜嫻。
姜嫻本就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大美女,不提那些個婆婆媽媽對她什么說法,但放在男人身上,這般的美貌實在是不小的震懾。
再說,以前的姜嫻獨來獨往,莫說外人,跟村子里的人也沒什么交集,如同這般的“朋友”之間的聚會宴席,她更是從不參加。
對于大家來說,遠在天邊的仙女突然能近看了,而且近看之下,更是美的不行。
反正宜嬌宜嗔,一顰一笑,無一不美。
簡直把一眾男人看呆了。
甚至他們見姜嫻時不時的似笑非笑的盯著潘文芳,連帶的,一個個的,就連知青里原本跟潘文芳關系還算不錯的鄭知青和蔣知青都對她不滿起來。
潘文芳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姜嫻不高興了?
一定是潘文芳的錯,畢竟姜嫻這么純潔又美麗。
旁觀者清的周揚平突然特別理解,古代為何有美色誤國的說法了,這不就是現實的寫照么?
最后,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跟大家處的都很好的韓一舟今天也不知道吃錯了藥還是咋地,杠上顧珩了,顧珩隨便說一句話,韓一舟不是陰陽就是怪氣,兩次之后,顧珩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便不說話了。
這般復雜的宴,周揚平只覺得生平都沒有參加過,更要命的是,這宴是他辦的,身為主家,他還得幫忙活絡氣氛。
然鵝,并沒有人搭理他……
在勉力嘗試了三回,氣氛依然詭異,周揚平又被自家老婆瞪了一眼后,他就徹底放棄了。
罷了,他能怎么辦?他也很無奈啊?這些個人,一點都沒有當客人的自覺,客隨主便懂不懂?
就很氣!
顧珩不接茬兒,韓一舟哪怕是個斗雞,也因為缺少對手斗不起來了。
于是,他終于后知后覺的發現,氣氛好像有點詭異啊。
他正愁著沒辦法在美人面前刷存在感呢,這回看到情況不對,自覺找到機會了,他看向潘文芳:
“文芳,你怎么回事?是和姜……嫻鬧什么矛盾了?我記得你年紀比姜嫻大吧?姜嫻也不是爭強好斗的性子,你得讓著點姜嫻啊!好歹是準大學生?怎么這么不懂事?”
姜嫻:“……”哈?!
潘文芳:“……”?!
顧珩:“……”呵?!
眾人:“……!”
韓一舟的話既沒有引來姜嫻的回應也沒有引來潘文芳的回答,倒是其他人坐不住了。
“哼,準大學生?她有什么資格當準大學生?”最先開火的是一直意難平的陳知青。
此話一出,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周揚平表情麻木,他已經認清事實,今天這場宴是不得善終了。
韓一舟最先回神,他立刻呵斥:
“陳知青,你這話什么意思?”
沒有資格當大學生?
這話可不是隨便能說的,要知道如今潘文芳幾乎是麥收大隊的招牌,不日將要出發去華都,風光無限,說這話,陳知青以后還想不想在麥收大隊了?
韓一舟此人雖然公子哥做派挺重的,今天提起話茬的動機也不純,只是單純的想跟姜嫻示好,但他這時候的呵斥,是實實在在為著陳知青好的。
陳知青瑟縮了一下,可是想到那個賤人和心心念念的大學生名額,她頓時紅了眼眶:
“我……我沒什么意思,我說的都是實話,苦主就坐在這兒呢,姜嫻,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她緊張的盯著姜嫻。
此時此刻,她有點后悔,不該這么沖動,這要是姜嫻不認?那她不是成了眾矢之的?倒成了她看不慣、嫉妒潘文芳了。
她確實是嫉妒的,憑什么?潘文芳學歷各方面都不如她,就因為她攀上徐家了,她就得了這個名額,而她呢,家里條件不好,除了上大學離開這里這一條出路,不要指望家里能把她弄回去?
甚至家里還會覺得少一個嘴在家吃飯最好呢。
可讓她永遠待在這里,她又如何甘心呢?
其實,她心里對于周揚平的選擇是嗤之以鼻的,在她看來,在這么個窮鄉僻壤落地生根,放棄城里人的身份,周揚平遲早會后悔的。
姜嫻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陳知青,陳知青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后悔、害怕、期待……錯綜復雜。
她垂下眼,輕嘆一聲:
“是啊,今天既然我來了,其實一直就想問問潘知青,你害了我一命,難道午夜夢回之時,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和后悔嗎?”
昏黃的燈光下,美得妖冶的女孩輕啟朱唇,訴不盡多少怨念,宛若從地獄爬上來的羅剎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