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修二話不說，觸碰了牀頭扶手的開關，隨後牀動了一下，轉了過去。
沈如玉看到這情形，心都要跳出胸膛了，難道說楊天生在牀的那一頭？
牀停頓了下來，簾子垂掛著，看不到裡面到底是什麼情形。
可是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使得沈如玉迫不及待地撩開了簾子。
此時，楊天生臉色煞白，毫無聲息，而他腿上流出來的血正浸溼著牀上的被褥。
沈如玉已經顧不上追究錦修，二話不說朝張郎中說道，“剪子。”
“噯，”張郎中連忙從藥箱裡拿出了一把剪刀，屏氣斂息地看著沈如玉剪開了楊天生的褲腿。
一個血窟窿赫然出現在眼前了。
沈如玉見了差點無法呼吸，雙目涌出一陣潮熱卻又不得不調整好自己的氣息，看著正在冒血的傷口，好不容易纔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到底怎麼回事？”
一言不發的錦修看到沈如玉這般冷靜，忍不住鬆了一口，解釋道，“我的船被火雷擊中，天生跳船逃生，誰知道地下有魚箭射中了他的大腿。”
居然有這麼巧的事情？
“二爺，你欠天生一條命，這筆賬我之後再和你慢慢算，”沈如玉雙目含霜，說完便吩咐道，“我要最純的烈酒。”
“玉娘，我現在真沒心情陪你借酒澆愁……”錦修受不了沈如玉那毫無溫度的眸子，冷得讓他無法直視。
“誰要喝酒？再不去辦，我現在就殺了你，”沈如玉狠狠地瞪了眼錦修，著手仔細查看楊天生的傷口，發現這次和之前在山上的情況不一樣。
之前是被光滑的樹枝插中腿，只要拔去了就好了，而這次的魚箭居然還有一段留在他的大腿裡面。
“誰給剪的魚箭？”
“是二爺請來的大夫，”張郎中小心翼翼地回答著，生怕有一點兒閃失，“之前我提醒過，這魚箭不能剪。”
沒錯，這魚箭的確不能貿然剪掉。
魚箭的箭桿上都是小針，是人爲打上去，爲了捕獲大魚時不會被掙脫掉。
如是擊中人的身體，最好的辦法是拔掉那些針，然後在一鼓作氣拔出箭桿子，而楊天生現在這個樣子，絕對是有人蓄意爲之的。
“錦修，你真是大意啊，”沈如玉咬牙切齒，痛恨錦修的疏忽，“若是天生有個意外，我沈如玉要加倍從你身上拿回來。”
錦修知道是自己的疏忽，將那烈酒送上後，愧疚地說道，“玉娘，先救天生要緊，我錦修隨時等候你的發落。”
沈如玉哪裡顧得上發落錦修，將楊天生的傷口洗乾淨之後，發現這事情遠遠沒那麼簡單。
“錦大爺來了多久？”
“大概……大概有兩個時辰了，”張郎中回想了一下，解釋道，“那會兒天剛亮。”
也就是說，錦文覺來的時候，楊天生就和李繼互換了位置，原本等著換藥的他沒能及時換上止血藥包，而且那魚箭上的毒也因爲時間的耽擱而發作了。
“錦修，你……”沈如玉真是想一刀瞭解了錦修，可是她知道就算殺了錦修，楊天生也不會立刻醒過來，現在自己能爲能做的就是救他。
“玉娘，你先別生氣，一定要冷靜，先把天生腿上的魚箭取出來要緊，”錦修無意反駁，只能儘量不激起沈如玉的怒火。
看著楊天生面如死灰地仰躺著，沈如玉心痛難忍，“你以爲事情就這麼簡單嗎？”
“那是……”現在的錦修腦子像生鏽了一樣，完全不能動了。
沈如玉讓張郎中準備油燈，小刀，棉布和止血藥包，這邊換掉了楊天生身下的髒被褥，看到錦修在一邊束手無策的樣子，把被子砸了過去，“錦修，你若再不長點心，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錦修吃了一驚，臉色微變，“玉娘，你……”
“你大哥對付的人是你，連累的卻是天生，你說說看，你是不是該死？”沈如玉哪裡顧得上錦修是誰的兒子，是不是身份尊貴，她知道是他害了她男人的，“天生憨實單純，你明知道有風險卻不說出來，你不僅該死而且該凌遲而死。”
錦修真沒想到沈如玉和錦文覺連照面都沒打過就知道兄弟兩個的恩怨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以爲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傻嗎？”沈如玉不削一哼，嘲諷道，“李繼不過是你的跟班，根本不值得堂堂知府大公子來探望，他知道你不敢把天生暴露於人前，所以故意不走耽誤治療，再有，你請來的大夫也都是你大哥的人，你居然也沒看出來，真是愚不可及。”
錦修被說得臉面掛不住了，有些惱了，“我沒讓他們看天生的臉，應該問題不大……”
“就連張大夫都知道魚箭不能剪，而你帶來的大夫卻給剪了，這不是想要天生的命那又是爲了什麼，”沈如玉越想越不對勁兒，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了，“李繼傷口好好的，沒有流血，而屋裡血腥味這麼重，我就不信你大哥沒聞出來，他一直不走，就是要直接耽誤了天生的傷情。”
“錦文覺！”錦修憤怒得一拳砸在了牆上，血花頓時飛濺了出來。
這般自殘，沈如玉完全不看在眼裡，比起楊天生，這根本就微不足道，“行了，你若真有心，拜託你以後不要打攪我們的生活。”
“我……”錦修看到沈如玉背對著他了，便將話給嚥了回去，冷冷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張郎中將準備好的東西放在了牀邊的小幾上，用手帕擦拭了洗乾淨的手。
“長老，麻煩你再用酒洗一下手，然後幫我，”沈如玉用酒泡了會兒自己的雙手，然後用棉布擦乾淨，邊吩咐張郎中邊將小刀往火上烤。
“小娘子，你這是……”張郎中平日裡就知道號脈問診，沒接觸過直接用刀的，這會兒有些膽怯起來了，“小老頭老眼昏花，怕是不行。”
沈如玉瞄了眼張郎中，剛想發作，不曾想被她看到他正雙腿打顫。
不行，取魚箭桿子的時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不然的話，楊天生還要經受二次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