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她忽然又有些后悔了,剛才興沖沖地鼓起勇氣就是要去找他的,如今見到他,卻又要回避,自己是要躲到什么時候啊?
莫離道:“那好,公主慢走!”
青靈點點頭,轉身緩步走著,忽然,她轉過頭去,大聲地喊道:“莫離,你到底想不想娶我?”喊出來后,她自己的臉陡然就紅了。
她身邊的宮女全部都愣住了,急忙地退后一步,裝作聽不到。
莫離詫異地瞪大眼睛看她,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青靈等得久了,眼里有霧氣籠罩,咬住嘴唇,眼看就要掉淚了。她一跺腳,回身就要逃開,卻被莫離一把抓住手臂,他道:“我們談談吧?!?
青靈自尊受損,后悔地道:“我真不該聽那陳元了的話,我問你做什么?自取其辱?!?
莫離有些微怔,“是陳元了讓你來問我的?”
“她讓我們把話說清楚,娶就娶,不娶就不娶,不要猜度度日?!鼻囔`跺腳,咬牙道,“本公主竟會聽了她的話,頭腦發昏了,她是毛樂言的師妹,哪里會真心對我說話?大概是要看我出糗。”
莫離若有所思,緩了 一下,他道:“走吧,陪我吃點東西,我今早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下肚?!?
“皇兄怎地這么刻薄?收買人命嗎?就算忙,也要顧得吃東西啊?!彼裨沟氐?,回身對那宮女道:“還不趕緊回去弄點東西?算了,這里距離昭陽殿近,就去昭陽殿吧?!?
說罷,急急地拉著莫離往昭陽殿而去。莫離心中升起一絲奇異的情愫,方才她還埋怨陳元了,如今卻為了他肚子餓,寧可再度回去。這丫頭,大概是把他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了吧?他一直想找一份簡單的愛情,或許,這份感情早就來到,是他不知不覺罷了。
毛樂言見青靈去而復返,還帶著莫離過來,有些詫異。卻還來不及相詢,青靈便急道:“毛師妹,你這里可有吃的?他餓了?!蹦强跉?,凝重得跟天塌下來似的,毛樂言啼笑皆非,如此大陣仗回來,竟是要為莫離找吃的。而且,她這一聲毛師妹,也著實讓人夠暴汗的。
毛樂言好笑地道:“有,我這里旁的沒有,吃喝管夠?!闭f罷,便讓粉兒進去端東西。
粉兒和小蘭兩人往小廚房走去,一會兒,兩人手里捧著托盤出來,竟是熬得香甜的糯米紅棗甜粥,還有幾道家常小菜。
毛樂言笑道:“快吃吧,今日吃剩的,本來想留作今晚做晚餐,既然莫將軍餓了,就請莫將軍將就一下吧!”
青靈有些失望,“還以為什么好吃的,吃這些焉能填飽肚子?”她怕莫離不想吃,就又道:“你先將就吃點,一會我回宮再命人給你做好吃的送去?!?
莫離拉著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來,并對粉兒道:“還有粥嗎?”
粉兒點點頭,脆生生地道:“有的!”
“給公主端一碗吧,她的手可涼了?!蹦x淺淡一笑,道。
青靈有些不自在起來,小心翼翼地問:“你要我陪你吃?”
“可以嗎?”莫離問道。
青靈點點頭,抬頭看著毛樂言,眸光里有一絲感謝,毛樂言回以一笑,道:“好吧,我這昭陽殿暫時借給你們,我要去給太后診脈了。”
莫離淡淡地道:“陳姑娘,我們只是普通吃頓飯?!?
“我知道,你們普通吃頓飯,我普通去診個脈?!泵珮费哉{皮一笑,命粉兒去拿藥箱,主仆幾個,就施施然地出門了。
去了上陽殿,在等候期間,嬌兒就已經入殿內把昭陽殿的事情說了一遍。太后不語,只命人宣毛樂言進來。
毛樂言入殿行禮,太后屏退左右,只單獨留下毛樂言和錢嬤嬤。檢查的時候,太后也沒有像之前那樣諸多不滿,毛樂言把聽診器塞進她衣衫里,她也能主動配合。毛樂言挑眉,猜想她是知道了青靈和莫離如今在昭陽殿內甜蜜蜜地吃東西,心生愉悅吧。
果然,太后主動發問了,“聽說,公主和莫離在你昭陽殿里?!?
“是的,太后!”毛樂言取出聽診器,笑道。
太后嗯了一聲,頗有些威嚴地道:“你不要自作聰明,免得弄巧反拙。不過,適當地推波助瀾是必須的?!?
毛樂言笑了一聲,道:“我信姻緣天定,若無緣,如何推波助瀾都不會成功?!?
太后似乎認同地點了點頭,后又犀利地盯著她,“你這一次回來,倒是比之前可愛多了?!?
毛樂言直笑不語,對于這個問題,她從來不承認,也從來不否認。
從太后處離開,錢嬤嬤又疾步追上來,喊住她道:“陳大夫,太后娘娘有旨,讓您去永暉殿去為皇上診脈,聽皇上身邊的人來報,皇上已經有幾日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
毛樂言心中如同有一只大手在把她的心臟攥緊,脹痛得厲害,她面上卻兀自帶著尊敬道:“是,請回稟太后娘娘,我這就去?!碧笳f她變了許多,是的,她自己也發現自己變了。她開始珍惜身邊的人,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想到以后相處的時間不多了,哪怕是敵人,在這塵世相遇,也是緣分啊,所以,她也珍惜和敵人過招的機會。
她讓粉兒等人先行回去,她自己一人背著藥箱從上陽殿步行到永暉殿。
一路繁華似錦,這冬日里傲放的花兒還真不少。本該二三月開放的海棠,如今卻已經有了花苞,許是前一陣子天氣暖和,不過因著著幾日嚴寒,那花苞就蒙上了一層黑色斑膜。細心的花王用厚布包圍著,里面燃著火把,走過的時候,也能感覺里面的溫度灼人。
梅花是這宮中最美的景致,除了夏日的荷花,沒有能與之抗衡的。白梅潔凈,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朵朵虛凌在樹枝上的白雪,超然出塵,神態傲然。毛樂言一時貪看,竟止住了腳步不欲離開。
到底是繁瑣事錐心,駐足片刻,便動身走了,她肩膀上有一朵被風吹落的白梅,她自己不察覺,便一直挾持著梅花的清香直入永暉殿。
皇帝劉漸本來是在御書房跟丞相商議事情,在莫離離席之后,他竟然暈倒,急忙被人送了回去。御醫已經在永暉殿為他檢查,毛樂言去到的時候,他正躺在床上,御醫在旁邊叮囑著,交代宮人熬藥和熬粥。
李元還沒完全康復,但是聽聞劉漸暈倒了,便拄著拐杖過來,他見毛樂言有些癡呆地站在門口,便急忙道:“陳大夫,趕緊為皇上診脈?!彼嫒萆蠋е箲],自己受傷的時候都沒有如此重視過。
毛樂言徑直走向床榻,皇帝面容疲憊,眼底淤黑,似乎許久沒有睡過,但是雙眸晶亮,銳利,她知道他雖然疲憊,但是,腦子在高速地運轉,他睡不著。
這種情況多見憂郁癥,毛樂言心中一沉,在現代接觸了很多憂郁癥的病人,知道憂郁癥很多都有自毀的傾向。
“參見皇上!”她微微躬身,上前見禮。
劉漸銳利的眸子在她臉上轉悠了幾圈,才緩緩地道:“嗯,你來了。”
毛樂言走進床邊,仔細瞧著他的臉色,心中忽地一酸,他整個人足足瘦了一圈,胡茬漫生,青青地鋪滿下巴。她別過臉,裝作在藥箱里拿東西,找了許久,她拿出聽診器,穩住自己的聲音道:“小女子為皇上檢查一下?!?
劉漸忽地伸手抓住她的手,眸光帶著疑惑和審視,他的勁道很大,似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毛樂言掙扎了一下,他便加重了力量,忽地,從他牙縫里蹦出一句話,“你是什么鬼?別想來這里裝神弄鬼糊弄朕,你不是小言?!?
毛樂言張張嘴,咬唇道:“小女子從來沒說過我是毛樂言,小女子叫陳元了,是毛樂言的師妹?!?
“朕從未聽聞她說過有什么勞什子師妹。”皇帝口氣十分惡劣,他顯然是不相信毛樂言的話。
“皇上沒聽說過,不代表她沒有。”毛樂言穩住心神,盡量淡然地道,“而且,我與師姐相處的時間不多,她對我感情不深,不說起也不為怪?!?
劉漸放開她,眸光有些空洞,“你知道你師姐以前的事嗎?”
“知道一些,但是不多?!彼闹形Ⅲ@,不知道他要問什么。
李元在旁邊勸道:“皇上,還是想讓大夫為你診治吧,這無端暈倒,可真是教人擔心,一會傳去皇太后那邊,太后老人家該擔心了。”
劉漸哼地一聲,“她擔心么?她只會擔心皇兄?!北娙硕际且汇?,以前劉漸從未說過這樣晦氣的話,即便跟景王關系鬧得再僵,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心里總是默默的。但是,這一次,他卻在這么多人面前,說太后的不好,這就教人意外了。
古丞相一直站在旁邊,聞言,勸道:“皇上切莫猜疑,太后心里,其實疼愛皇上的?!?
劉漸冷笑,譏諷地道:“這輩子,唯一真心愛過朕的人,大概就只有她了。愛卿,幫朕做一件事情。”
古丞相急忙上前躬身道:“皇上有事盡管吩咐就是。”
劉漸沉默了半響,又搖搖頭,“算了,她反正不會稀罕的,不做也罷?;屎蟮姆治粚λ?,還不如朕對她的一個微笑。”
毛樂言心中觸動,他到底是了解她的。他若是對她好,她要皇后之位來做什么呢?她一直都只是要他的真心而已。她眸子里迅速就被淚水浸透,她低下頭,在藥箱里翻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