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古怪的,聽都聽不懂的打招呼方式,讓整個房間的人頓時就愣住了,連這包廂里面無表情的侍衛,都是轉頭,臉上有些驚訝和不解地看著花朵。
樓下那人,正騎著馬,慢慢地向著遠處金瓦紅墻的皇宮走去,似乎是剛從城外辦事回來,這么遠遠地看去,花朵都可以看到他臉上隱藏著的點點疲倦,頭上那頂黑色的太監帽,將那一頭漂亮的金黃色頭發全部隱藏了起來,只有耳邊而腦后發根之處,顯出一點亮麗的顏色來,寶珠蒙塵,有些礙眼,即使只是一點點的金黃色,在花朵看來,也是這千千萬萬的人群中最靚麗的一道風景線,又像是沉寂的死水中突然游來了一條迷路了的金魚,給這邊毫無生氣的地方帶來了些生機。
謝九歌是花朵見過的除了醉月之外身高最高的人,目測至少是1米8的身高,似乎又有碧水國人的血統,身材很是勻稱,看著不像是花朵想象的那種肌肉男,是以,僅僅是一瞥眼的時間,花朵就從那紛紛擾擾的街頭,看到了這人的存在,不用仔細看他那張精致的容顏,便是知道,這人就是謝九歌。
樓下正騎著馬回宮的人,聽著那聲在這碧水國絕對再也不能從第二個人嘴里說出來的話,抬頭,深藍色的眼眸看向聲音的來源處,陌生至極的傾城臉龐便是入了視線,眼中劃過一抹困惑,片刻之后便是了然,只是淡淡地看了酒樓上的人幾眼便是轉過頭去,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騎馬漸漸遠去。
“千歲,您與那樓上的女子認識?”
身后緊跟謝九歌的兩名侍衛,也是看到了樓上正在向著下面揮手的絕色女子,卻是不認識,謝九歌不論是到何處,都會帶著他們兩人,卻是不明白千歲何時認識了這樣一位傾城絕色的佳人。
謝九歌只是扯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不語,看著他不愿意多說什么,那兩人也不好多問。
在京城中,有一不成文的規定,太監總管謝千歲出門,必是不會坐什么馬車軟轎,只騎高頭大馬從街上招搖路過,從不避諱自己異于常人之容,只是,這謝千歲卻是非常不喜外人多看他一眼,尤其評頭論足,凡是多看了一眼,說一句,輕則挖眼斷舌,重則殞命,曾經就有大官子弟,仗著權勢想去戲弄這異人一番,當場被謝九歌命人挖眼去舌,曝尸荒野,其家人卻是怒不敢做聲,是以,從此之后,凡是九千歲出門,街上尋常之人,必是低頭裝作無視,生怕惹了禍事在身。
今日卻有一女子在樓上明目張膽地看著那人,卻是毫毛不損,待貴人去后,人們便是紛紛猜測這女子和那謝千歲的關系來。
“喂喂,碰著同鄉的也好歹停下來喝個茶聊個天什么的呀?怎么這就走了?太不給面子了吧?”
花朵盯著那人遠去的背影,怨怪地咕噥了幾句,卻是被一旁的蕭王妃聽了個清清楚楚。
“李姑娘原來是謝總管的同鄉?”
“是的,王妃娘娘,我和謝千歲是從一個地方來的,但是我是出身在碧水國的,也沒聽娘說過原來的國家是什么樣的,只是知道在遙遠的海外,我來到京城聽說謝千歲的娘也是從海外來的,便是覺得我兩可能是同鄉呢。”
“那為何,姑娘長得……”
蕭瀾有些不相信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花朵好一番,眼中有些起疑。
“哦哦,你說我這長相啊?”花朵摸摸臉,聽出了這女人的意思來,“我這頭發和眸色是肖我爹,謝千歲那樣可能是更像他娘親一些”。
“哦?那姑娘的家人,現在居于何處?為何讓姑娘一人來此地,入了那風塵之地?”
現在,問題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看來今日這王妃一定要將她祖宗十八代都要挖出來問問了。
“其實,小女子父母都只是流浪藝人,靠著在各處賣藝為生,居無定所,要不是二老相繼病逝,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說著,花朵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眼眸里滿是苦澀。
“原來姑娘身世也是如此坎坷”,蕭瀾看著花朵,眼里有些同情,“那你后來又是怎么碰上我家王爺的?”
“回稟王妃娘娘,民女因為沒了二老在身邊,居無定所,一個人流浪在外,又怕被人欺負了去,就一個人躲在一處少有人煙的山溝里,靠著些野菜野果度日,一日是餓得暈在了路上,才有幸被王爺救了下來。”
花朵對于后文,早就想好了說辭,這凄慘的身世,聽來要好可憐就有好可憐,聽得那蕭王妃一陣嘆息,紅顏多舛,也難為她了。
“哎,我看姑娘也是命途坎坷,不如這樣吧”,說著,蕭瀾給了旁邊那叫冬兒的侍女一個暗示,那女子便是從袖里拿出兩張銀票放在花朵面前的茶幾上,道,“我聽說你本就是自由身,去留皆可,也不用贖身了,我從我的私房錢里拿了一千兩出來,你拿著在京城去置辦點房產吧,剩下的錢財你若是好好用也能用上好幾年,女子一個人尤其艱難,以后遇上合適的良人就嫁了吧,或是我這里也是有不少的好人家的,你若是愿意,我便與你馬上牽紅線都是可以的”。
在蕭瀾這個純古人看來,以著花朵這樣低賤的身份,嫁到富貴人家去當個小妾,那便是再好不過的選擇,看她一臉天真,想來也是多半被人騙進了青樓的,要不了幾日便是會被那樓里的鴇媽逼著簽了賣身契,要想再出來絕對是難上加難,卻是不想,這女子當面就直接拒絕掉了。
“姑娘是嫌錢少了?我可以再加。”
“不是的,多謝王妃娘娘厚愛”,花朵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這王妃感謝一番,“只是,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取得想要的東西,通過自己的爭取得到的,才會懂得珍惜,不然,以后我難免還會再次淪入風塵”。
看著低眉一臉堅定地拒絕自己的女子,蕭瀾臉上的耐心也磨去了不少,扯起一抹諷刺的笑容看著花朵道:“我好心救你出火坑你卻不知好歹,那我問問你,在那種骯臟下賤之地,你這種傾國傾城的佳人,是要通過自己的手,還是身子?取得想要的什么東西?”
死婆娘,老子就是賣身,管你屁事!一看就是個怨婦,有本事自己直接去找他云天夜啊,來找我有個屁用!
“回王妃娘娘的話,其實,民女覺得待在‘萬花樓’也沒什么不好的,媽媽對我也好,每日吃穿用度樣樣都是最好的,比我以前那種日子可好多了,我的工作又輕松,只需要晚上在臺子上吹吹曲子,再接待一兩個客人就好了,還有銀子賺,比外面的工作好了千百倍,所以,我不想出去……”
還沒說完,那蕭王妃就聽得臉色鐵青,“啪”的一聲手拍在桌子上,茶水亂濺,“自甘墮落!無恥!下賤!”要不是想著她的身份,她恨不得將桌上的茶水直接潑到面前這不知廉恥的女人身上!
話已至此,她也就無須再多說了,拂袖而去,只是,在臨走時,轉身,看著站在那里的花朵,臉上全是狠色道:“看你長成這樣一副禍害的樣子,想來也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料,既然你這么寂寞,缺不得男人,那本宮便讓男人日日都來伺候你!”
傳聞蕭家女子,個個都不簡單,從這蕭王妃身上就能看出來些。
一個旋身,花朵翹著二郎腿,瀟灑地坐在椅子上,扔了一顆干胡豆在嘴里,嚼得嘎嘣嘎嘣響,撐著頭看著外面離去的軟轎,笑得陰險,“你若是有那個膽量,來試試!”
不過,花朵還是從這蕭王妃口里明白了一些東西,這房子地契什么的,在哪里都是個好東西啊,若是不住也可以租借出去,像是京城這樣的地方,想來費用也不會很低,基本的吃穿用度就可以解決了,抬手輕輕撫上用帶子縛住的小腹,臉上,漾起了點點慈愛之色,滿是溫柔,“孩兒,以后,娘可能就不會在你的身邊了,不論如何,你都一定要過得好好的,最好去當個二世祖,見到不爽的人,就給為娘的狠狠去揍!不要去當那種被人欺負的謙謙君子,活得憋屈。有喜歡的東西就去買,為娘的會幫你攢夠足夠的錢,你一輩子都用不完,有喜歡的人,就大膽去愛,為娘也會給你找到無上的權勢,你在哪里都可以橫著走,記住啊,像是蕭家這種家族里的女子,千萬別找,晦氣!好了,為娘的就不多說了,得趕緊回去,免得把我孩兒憋著了,以后娘親有什么囑咐都會寫在本子上,你可要給為娘的仔仔細細記清楚了”。
可憐花朵惹怒了王妃娘娘,只能坐著轎子來,開著11路回去,茫茫人海中,翩翩佳人,好不惹眼,回頭率十足,只是……
“大哥,請問一下,這‘萬花樓’怎么走?”從來沒在京城怎么逛過,花朵當然不知道那什么“萬花樓”是在那個角落。
“哎喲,這不是‘萬花樓’的花兒姑娘嗎?”由于那什么“好多花”的名字太難聽了,眾人紛紛默認‘花兒’這樣可愛又好叫的名字,“怎么?出來逛街迷路了?來,哥哥帶你回去”。
這平日里要想見見這樣的大美人,那不知得砸多少的銀子才能近距離一瞧,今日是得了這么大的一個便宜,說什么都是個天上掉餡餅的好機會。
說著,那看著很正經的年輕人居然一臉猥瑣地要來拉花朵,花朵眉角狠狠地抽了兩抽,正要往后閃開,身前卻是黑影一晃,一人便是擋在了前面,“就無須勞煩兄臺了,我會帶她回去的”。
“我說你誰啊?人家‘花兒’姑娘有說要你帶路了?”那年輕人愣愣地看著一下子就出現在面前的滿臉痞氣的青年。
花朵也是聽著一愣,從那黑衣青年身后繞過去,仔細地看著這青年的正面,一看不知,看了就嚇了一大跳,猛拍大腿,幡然醒悟一般,指著那人大聲道:“哎呀!原來是你,哥!”
這就是他媽的跟了她跟了這么久的青羅山莊的二公子劉煜飛,要不是花朵沒感覺出他有什么歹意,不然怎會讓他跟這么久。
“哎呀!小妹啊,你可是讓哥哥我找的幸苦啊。”
像是親人久別重逢,劉煜飛猛然抱著花朵大哭了起來,卻是沒有半點眼淚。
“哥啊!我居然在這里也見到你了,辛苦了!”花朵悄悄湊近劉煜飛耳邊道,“你他媽的跟著老娘這么久了,到底想干嘛?哪日老娘不耐煩了,直接做了你!”
“妹啊!我好不容易在這里見到了你,不幸苦!”然后,低聲回到,“就是好奇啊,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些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大哭:“哥啊,我們回去慢慢聊吧。”
低聲:“你莫不是為了你那寶貝妹妹來的?”
大哭:“妹啊,你可要跟哥哥說說最近的遭遇啊,怎么就成了花樓的人了。”
低聲:“當然不是,小生沒甚惡意,望女俠饒命。”
“走吧。”然后,在眾位看客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兩人慢慢離開,遠去。
“想跟著我,也要付出點代價。”兩人終于站在了萬花樓門前,臨進門之前,花朵把條件擺在了劉煜飛的面前。
“哦?什么代價?”劉煜飛嘴里嚼著一根狗尾巴草,抱著胸倚在門前,眼里滿是興味。
“很簡單,老娘讓你去整人必須無條件配合或是聽命。”
“好啊,只要不出人命,隨君愿意。”
神經病,花朵暗暗白了一眼這人,好好地不再山莊享受他的榮華富貴跑這里來跟蹤她,沒事吃飽了撐著,娃兒啊,你以后可別學這叔叔……
看著花朵進門,那劉煜飛也跟著進去,可是,馬上就被門口的門童給攔住了,“公子,現在我們不開門營業,你要來晚上來吧”。
“我是你家‘花兒’姑娘她哥。”
“她爹都不行。”
“……”
轉過樓角,花朵轉頭看著樓下被擋在外面的人,扯起嘴角笑得好不得意,轉身之時正好碰著一臉睡眠不足的鴇媽,那鴇媽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才看著她道:“姑娘啊,你可算回來了,樓主可都等了你好久了”。
“樓主?”
花朵一愣,來這里這么久她都不知道還有個什么亂七八糟的樓主,怎么當初簽協議的時候這樓主都不出面,倒是現在沒事兒的時候來叫她?
“快跟我來吧。”
不待花朵多問,那鴇媽就拉著花朵往著三樓金玉閣那個從來沒有客人能進去的地方走去。
“爺,您再喝一杯吧?”
剛走到門口,花朵就聽到里面傳來嬌滴滴的女聲,嗲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聽就是個不正經的狐媚子。
“爺,蘭云給你揉肩揉得可舒服?”
然后,又是一聲溫柔似水的聲音,一聽就是個假正經!
待鴇媽將那金漆的門打開,花朵便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一切,瞬時,眼睛瞪得銅鈴大,哆哆嗦嗦地指著屋子中的幾個人,開口便是粗話:“我艸!給老子滾開,狐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