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青從火工少年目光里看出不是好事,從容的走出藥圃。
半年前有個跟李云青同樣身份的俗家火工少年將藥草盜出去高價售賣給藥店。
這個少年非常陰險,每次出去交易都穿著與李云青一樣的衣褲,還冒充李云青的名字。
藥道人最緊張藥圃里的藥草,親自帶著人抓了藥店的伙計到觀里認人。
伙計嚇壞了,糊里糊涂的指證是李云青,還說他的名字就叫李云青。
藥道人當時氣壞了,若不是被李云青協助的藥徒從背后抱著,差點扇他耳光。
李云青表現的十分沉著,讓伙計講出每次交易的日子。太清觀管理森嚴,除去高層的道士,其余的人離開道觀必須請假。
伙計講了之后,李云青讓藥道人派人去查誰在那幾天請了假,最終將那個少年糾了出來。
這只是李云青經歷的一件事情。
他在太清觀兩年出頭,得出一個道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果遇到有人陷害,越是大事越不能心慌,一定要沉著冷靜,找到陷害者的破綻,將此人從幕后糾出來以證自身的清白。
太清觀藥室在安靜的后山,兩層竹制的小樓,上下十二間,旁邊就是養著藥獸的園子。
藥道人厭惡道袍袖子寬大不方便制藥,就讓人把袖子置成縮口貼身。
今個他難得在白天沒有制藥,而是坐在小樓一層的大廳,陰沉的臉上就差寫著生氣兩個字。
他這個狀態是要揍人的前兆,藥徒深知他的脾氣,全部躲得遠遠的,一層的藥室安靜的只能聽到幾十個藥罐煮湯藥的咕嘟聲。
“您喚小子來何事?”李云青進來之前,他協助的藥徒特意打了手勢,讓他小心點。
藥道人是個急脾氣,不喜歡拖泥帶水,要求藥室的人說話開門見山。李云青才有此問。
藥道人瞪眼問道:“我何時給你制過治凍瘡的藥?”
李云青心里疑惑,答道:“您從未制過。”
藥道人身體向前傾斜,雙手握住靠椅的把柄,怒道:“那你為何到處宣稱,我專門給你制過凍瘡藥?”
李云青道:“我從未說過。”
藥道人騰的站起,叫道:“你沒有說過,那為何觀里道友多次找我,如今就連觀主都找我要凍瘡藥?”
李云青一臉震驚。
他只是涂了凍瘡膏,其余的都沒做,怎么引起太清觀包括觀主在內的道士關注?
藥道人觀察著李云青的表情,道:“我給觀主說從未給你制過凍瘡藥,他竟然不信!”
李云青緩緩道:“您向來說一不二。觀主當時或許不信,事后冷靜下來想到您多年來的處事,定會信您。”
藥道人揮手,煩躁的問道:“你的凍瘡藥還有嗎?”
他潛意識里早就想知道什么秘制藥膏能夠在一夜之內把凍瘡治好。這回終于說出來,面色都跟著緩和些。
李云青走上前取出藥瓶雙手呈上。
藥道人兇狠狠的奪了過來,打開藥瓶看到黑呼呼的膏,聞了一聞,面露震驚喜悅之色,竟是甩了李云青,風似的跑出大廳,奔到了二樓掛著“勿打擾”牌子的藥室,砰的把門關上了。
到了中午,藥道人仍在二樓藥室,藥徒不敢打擾就將飯菜放在門外。
次日早上,藥室眾人用早飯,仍然沒見到藥道人,望向李云青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他們可是親眼看見李云青交給藥道人一個藥瓶,藥道人拿著藥瓶進二樓藥室這么久都沒分解出來,藥瓶裝里的凍瘡藥究竟是什么制成?
第三日早晨,藥道人雙眼布滿血絲、下巴胡子拉碴神色疲憊,手里緊緊攥著藥瓶,從二樓藥室里走到大廳,派人把正在用早飯的李云青叫來。
藥道人早就沒有了前日得到凍瘡藥時的激動喜悅,聲音低沉,一本正經道:“我此生見過藥方三千余種,制藥五萬余次,任何藥粉、藥膏、藥丸、藥水,到了我手里,不到一日就能分解出成份效仿制作。”
李云青聽得神情肅然。
他只知道藥道人藥術高明,沒料到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道教很重視藥術,藥道人藥術如此厲害,怎么沒有呆在京都最大的白云觀,也沒有呆在潭州府的清云觀,而是在偏遠的太清觀。
他心里有些疑惑。
藥道人揚起手里的小藥瓶,非常沮喪的道:“唯獨此治凍瘡小病的藥膏,苦思冥想兩日兩夜,兩種成份只分解出一種,還有一種實在不知是什么藥草。”
李云青依稀記得爹爹說過,奶奶親眼目睹妹妹用茄子把、苦菜熬藥膏。
他不敢確定到底是不是,只有問道:“您分解出的一種是什么?”
藥道人肅聲道:“敗醬草。此草多生長于山坡草地等地方,味辛、苦,有清熱解毒,祛瘀排膿等功效。”
李云青侍候的藥圃里就有敗醬草,此草俗名苦菜,曲家村有幾處可以見到,村里人都把它當成野草,他也是今年才知道是藥草。
藥道人瞧著李云青點頭,看來知道藥方,狐疑道:“藥膏是你制的?”
李云青忙道:“不是。”
藥道人追問道:“你認識制藥膏的人?”
李云青點頭道:“認識。她就在我們曲家村。”
藥道人一聽,根據藥膏凝固的狀態,猜測是一個浸淫藥術多年藥技不亞于他的大藥師。
甚至腦海里已出現一、兩個形象,深藏鄉村的老婦人藥師或是回歸田林的老頭子藥師。
他站起來激動的道:“你快帶我去見他。我要當面向他請教。”
凍瘡膏雖是小藥,但是世面上沒有的新藥,他能夠分解藥方成份是本事,藥方主人不得追究,但未經藥方主人同意騙得藥方那是騙子,被藥界同行不恥。
他行得正坐得端,從來不屑騙奪藥方。
既然無法解開人家制的藥膏成份,又對人家制藥膏的藥術心生佩服,就親自去一趟曲家村請教。
李云青想到家里沒有成年男子,便道:“您看能否叫我爹同去。”
“真是羅嗦。你快去。”藥道人把藥瓶貼身放好,匆匆用過早飯,突然想起許多大藥師脾氣比他還古怪,他現在兩天沒有洗漱,若是遇到有潔癖的女藥師只怕連門都不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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