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慧淑犯小人 明氏突發(fā)舊疾
臥室里秦躍仍是趴躺在大床上,床前站著明氏的兩個一等容貌秀麗的奴婢將他視線擋住了,他不耐煩的揮手讓兩女閃到一邊去。
賀慧淑頂著兩個腫成桃子似的眼睛,在明氏的身后站得筆直,朝李晶晶淺笑,示意已經(jīng)擺平讓她安心。
明氏是個膚黑極胖生著寬臉掃帚眉大嘴的丑老婦人。
她白發(fā)稀疏,簡單梳個斜髻,不戴任何發(fā)飾,長而厚的耳垂戴著一對赤金鑲金剛石耳環(huán),穿著鐵繡紅綢緞圓領(lǐng)開襟上衣,暗灰色八幅長裙,銀色軟認(rèn)底錦鞋,靠坐在太師椅上半瞇著眼,像尊黑胖的彌勒佛。
李晶晶瞧到這主都擔(dān)心太師椅會不會突然塌掉。心里暗說:姨父父子的黑皮膚原來不是隨了強盜爺爺,而是隨了打漁奶奶。
“奶奶,這是曾孫最喜歡唯一的嫡親表妹李晶晶,是她救了爹爹的性命,治好了爹爹的脊骨。”秦敏業(yè)聲音洪亮,將李晶晶帶到了明氏跟前。
屋內(nèi)外站著的明氏的四個奴婢望向李晶晶的目光立刻多了一分恭敬。
李晶晶鞠躬行禮,聲音軟糯,道:“晶晶見過秦家曾奶奶,祝您長命百歲,康健如意。”
明氏瞧著一對皮膚黑白分明很有喜感的小人兒,笑道:“我的乖曾孫把我的大恩人找來了。”
秦敏業(yè)點點頭。
“我的大恩人,虧得有你,不然我的二孫子沒命了,脊骨碎了癱了,我昨晚也去了閻王殿。”明氏之前聽賀慧淑講過幾個李晶晶無私用藥救人的小故事,這次二孫子、自己又被李晶晶救了性命,心存十二感激與喜歡。
李晶晶關(guān)切的問道:“您現(xiàn)在身子可好些?”
明氏扭頭手指著秦躍,緩緩道:“我親眼見到你姨父,心里踏實,身子好多了。”
秦躍趕緊道:“孫兒讓您擔(dān)憂了。”
明氏嗔怪道:“這么大的事,你就讓你堂客一個人抗著。你以后好了能走動了,莫再做惹你堂客生氣的事。”
賀慧淑感激道:“多謝奶奶護著我。”
明氏見李晶晶不往跟前湊,與本家、外府的細(xì)妹子都不同,心里又高看她幾分,招手叫大奴婢把耳朵上戴的赤金鑲金鋼石耳環(huán)摘了下來,放在李晶晶手里,道:“不要嫌舊就好。”
她來的十分匆忙,什么也沒帶,渾身上下只有這一副首飾,好在是兒子送的,說是非常名貴,送給李晶晶當(dāng)見面禮也拿得手。
李晶晶見赤金耳環(huán)上雕刻著九種不同的花式,金鋼石共有六顆,每顆都有四分,吉祥貴重,價值萬銀,連忙還了,道:“秦家曾奶奶,我的耳垂小,戴不了這么閃耀光芒的耳環(huán)。”
“等你長大了戴。”明氏手勁很大,愣是把耳環(huán)塞進李晶晶手里。
李晶晶將耳環(huán)放進了香包,收下了明氏真誠的心意,笑道:“您可真大方啊。”
明氏感激道:“你立下了大功勞。”
李晶晶道:“不都是我的功勞。我娘常說我姨是有福的人,嫁了好人家。我姨夫沾了我姨的福氣,逢兇化吉,這回平安度過兇劫。”
秦躍道:“慧淑,是你給我?guī)砹烁狻!?
賀慧淑干咳一聲警告秦躍,長輩小輩都在跟前莫說渾話。
明氏問道:“那我呢。你娘覺得我可有福氣?”
李晶晶道:“您是有福氣的人啊,整個國公府的人都是沾您的福氣。您與我姨互相沾福氣。我姨過得很好。您昨夜平安無事。”
明氏好話聽得耳朵起繭子,可是從年僅五歲的小女童嘴里說出來,覺得是真話,笑道:“我的大恩人,來跟前讓我仔細(xì)瞧瞧。”
李晶晶上前兩步,明氏竟是把她抱坐到在肥胖的大腿上,親了她臉頰一下,疑問道:“你身上怎地有草泥味?”
李晶晶攤開雙手,放在明氏眼前,道:“曾奶奶,我剛才去挖藥草了,手上還沾著泥哦。您嫌不嫌我手臟啊。”
“真的是泥。”明氏瞧仔細(xì)了,笑了幾聲,誠懇的道:“我像你這么大,整天在河邊剖魚,手上都是魚血、魚腸子、魚腮,比泥可臟多了。我不嫌你手臟。”
賀慧淑母子見李晶晶投了明氏眼緣,都面帶微笑。
外頭的二等奴婢進來稟報早飯好了。
明氏剛才說了要跟親家李家人一同用飯,便起身一手一個牽著李晶晶、秦敏業(yè)去了飯廳。
曲氏、賀氏、李云霄、李去病等著明氏坐在主座,這才依照輩分年齡坐下。
明氏瞧著曲氏比兒媳婦年青多了,跟坐在旁邊的賀慧淑小聲嘀咕道:“你妹妹的婆婆比你婆婆小幾歲?”
賀慧淑小聲道:“十一歲。”
“難怪瞧著這么年青。”明氏又好奇的問道:“沒瞧見你妹妹的公公?”
賀慧淑解釋道:“叔叔去北方做生意了,年年給家里捎來銀票,幾年回來探望一次。”
明氏聽多了小故事,不由自主的腦補了李炳做生意賺了銀錢花天酒地不回家,心里替曲氏擔(dān)憂,問道:“該不會有了小妾吧?”
賀慧淑輕輕搖頭,道:“不會的。叔叔跟嬸嬸關(guān)系很好。”
“這可說不好。”明氏好心的道:“不如你派兩個奴仆去北方查一查,莫讓你妹妹的婆婆被蒙在鼓里。”
賀慧淑面露難色,低聲道:“若是我妹夫,我早就這么做了。可是叔叔是長輩,我不好插手。”
李晶晶的五覺比常人略強些,聽到明氏與賀慧淑的對話,強忍著沒把飯笑噴出來。
明氏小時吃魚蝦太多,當(dāng)了從一品誥命夫人之后就不再吃魚蝦,今個早飯的魚肉粥、蟹黃包子一口不吃,將雞肉米粉、豬肉香蔥小籠包、鮮肉餛飩、油條、豆?jié){吃個遍。
明氏胃口之大,曲氏、賀氏、賀慧淑合起來都沒她吃的多。
李晶晶看在眼里,結(jié)合賀慧淑以前描述明氏的癥狀,猜測明氏患有高血壓、腦血栓。
用過早飯之后,秦敏業(yè)與李去病去書院讀書。
明氏本想跟祖上是劊子手的曲氏談天拉家常,可是神耗多了,困得直打呵欠,便由賀慧淑扶著去客房里睡下。
兩個一等奴婢在房里守著,兩個二等奴婢在外頭候著。
賀慧淑從昨晚一直折騰到現(xiàn)在,虧得身子骨比原來強,心力只是有些憔悴。
賀氏心疼的直抹淚,叫賀慧淑快去歇息。
賀慧淑著實累了,便去客房瞇了近一個時辰,醒來瞧到賀氏就坐在床邊,心里很是高興。
這么多年她在秦家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fēng)浪,喜怒哀樂,受了委屈,得了贊揚,都無處可說。
如今她找到了妹妹賀氏,等于有了娘家人。
她伸手輕拍賀氏的背,柔聲道:“妹妹,你怎地沒教霄郎讀書。”
“我讓他練字磨性子。”賀氏扭頭問道:“我剛聽晶娘說了些事。秦家本家是誰在老老夫人跟前給你上眼藥,讓老老夫人責(zé)備你?”
賀氏一直沒能跟賀慧淑說上話。這會子才有機會。
賀慧淑面色一沉,大眼閃過一絲狠辣,道:“你還記得剛到別院頭一日用晚飯時,秦家本家來了兩個人,問我是否同意他們家將女兒送到都督府當(dāng)貴妾嗎?”
“記得。當(dāng)時你沒同意。”賀氏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們。”
賀慧淑咬牙切齒道:“他們吃了雄心豹子膽,昨個以辦族里七巧節(jié)花會為名騙了老老夫人院里的門奴,進了院到了老老夫人跟前,說你姐夫為了討我高興,去屠老虎剝虎皮做裙子,反被老虎咬的斷手?jǐn)嗄_渾身鮮血淋淋。”
賀氏冷聲道:“他們其心可誅。”
賀慧淑幽幽道:“好在我之前給老老夫人透過口風(fēng),老老夫人聽了他們的話,沒有當(dāng)場發(fā)作,等著我晚上回去這才詢問。”
賀氏道:“老老夫人心里是信你的。”
賀慧淑點頭,坐起來道:“我將事情細(xì)細(xì)給老老夫人說了,又將業(yè)郎爺爺?shù)挠H筆信拿來給她念,說是業(yè)郎爺爺讓我瞞下此事。老老夫人這才沒有罵我。”
賀氏握住賀慧淑的手是熱乎的,按著李晶晶所說血液循環(huán)好。
賀慧淑道:“可是到了半夜,給老老夫人守夜的大奴婢突然間聽不到她的鼾聲,警惕的去瞧看,發(fā)現(xiàn)竟是斷氣了,慌亂之中想到我的囑咐,連忙從老老夫人掛在脖頸的荷包取出保命丸,給她吃了。”
賀氏嚇了一跳,失聲道:“大奴婢是不是弄錯了,老老夫人豈會斷氣?”
李晶晶給她說了老老夫人發(fā)病的事,可沒說是斷氣了。
“大奴婢曾在道教學(xué)過醫(yī)術(shù),不會弄錯。”賀慧淑緩緩道:“等我趕過去,老老夫人已經(jīng)活過來了。大奴婢哭得死去活來,把本家的那兩個牲畜罵得狗血噴頭。”
“我問你此事,就是提醒你,絕對不能放過本家那兩個人。”賀氏拍拍賀慧淑的手,喊守在屋外的小晴把李晶晶叫來,問道:“你的保命丸能將斷氣的人救活?”
李晶晶搖頭道:“不能。”
賀慧淑將昨晚老老夫人發(fā)病的事細(xì)細(xì)說了。
李晶晶想想方道:“姨,沒有氣息,有時不是真死是假死。老老夫人太胖了,年齡又大,造成假死的原因很多。比如說夜里打鼾造成窒息假死。”
她剛才路過明氏睡覺的客房,那鼾聲比男子還響,跟曲快手有一拼了。
賀慧淑與賀氏覺得不可思議,不約而同問道:“打鼾也能沒了氣息?”
李晶晶點頭,道:“一定要立即把人叫醒,不然窒息時間一長,人就死了。”
賀慧淑低頭回想,突然道:“大奴婢說她給老老夫人吃保命丸時大聲喊叫,老老夫人就醒了。”
李晶晶怕賀慧淑糾結(jié)浪費了一粒保命丸,道:“姨,反正老老夫人命保住了,事情已經(jīng)過去,你莫多想了。”
奴婢小晴進來服侍賀慧淑穿了一條新的淡紫色華美長裙,端了洗好的新鮮水果進來。
李晶晶拍手贊道:“姨真美。”
賀氏真誠的道:“姐姐,你要是身子再豐盈些會更美。”
賀慧淑微笑道:“我吃了晶娘制的藥,能吃葷腥,胃口是原來的兩倍,短短幾十天就胖了十三斤,若再這么下去,幾年后體型就跟你姐夫一樣了。”
三人在屋子里頭說了會話,賀氏見賀慧淑氣色好多了,這才與她去了大廳。
明氏跟前的一個長臉二等奴婢急匆匆跑來,道:“二夫人,老老夫人剛起床就倒下昏厥過去。”
眾人一聽老老夫人又發(fā)病,都覺得病情比昨夜來得更兇猛。
賀慧淑急道:“王醫(yī)師過去了嗎?”來時怕明氏路上有閃失,特意讓府里的王醫(yī)師跟過來。
二等奴婢答道:“王醫(yī)師已過去給老老夫人扎針。”
賀慧淑牽著李晶晶,賀氏、曲氏跟在后面小跑著趕了過去。
寬敞的客房里飄散著淡淡的檀香,明氏閉眼躺在床上,床邊坐著一個青年男子正給她施銀針扎穴。
兩個一等奴婢站在男子的身后,為明氏的病情焦急擔(dān)憂的抹淚。
賀慧淑蹙著眉頭問道:“王醫(yī)師,老老夫人病情如何?”
王醫(yī)師低頭道:“回二夫人的話,老老夫人剛才起床起的猛了,腦里充血,情況危急。”
賀慧淑問道:“你能否醫(yī)好?”
王醫(yī)師坦誠道:“我的醫(yī)術(shù)有限,只能用銀針封了老老夫人頭部穴道,不讓血塊變大。您快派人去請書院王大醫(yī)師。”
王大醫(yī)師是開朝的太醫(yī),銀針一絕,享譽醫(yī)界,到了定朝仍是留在太醫(yī)院,后來與院長在醫(yī)術(shù)上有嚴(yán)重分歧,鬧得不可開交自請回鄉(xiāng)。皇后惜才,特將他派到潭州書院。
賀慧淑自是聽說過王大醫(yī)師銀針術(shù)厲害,立刻派了兩個奴仆帶著李云霄火速去書院請他。
秦敏業(yè)、李去病都在學(xué)堂讀書,別院的少爺只有李云霄。
李云霄年齡雖小,但是口齒清楚,身份擺在那里,王大醫(yī)師不會認(rèn)為國公府輕視他。
賀慧淑一臉愁容,見李晶晶使眼色,就讓王醫(yī)師退出客房。
李晶晶上前來給老老夫人把了脈,翻看她的眼底,見充滿血絲,又去問了兩個一等大奴婢幾個問題,心里確診,方道:“姨,老老夫人已不是頭一次發(fā)作,只是這次病情來得比以往都兇猛。”
賀慧淑與兩個一等奴婢聽了都難過點頭,哭出聲來。
李晶晶正要開口細(xì)說,門外傳來奴仆快要哭的聲音,“二夫人,二老爺鬧著要來瞧看老老夫人病情。”
李晶晶急道:“姨,姨夫再有七天才能動彈,他現(xiàn)在若是動了,前功盡棄,真的會變成駝子。”
賀慧淑朝門外快步走去,氣道:“這個不省心的主,這時候又來給我添亂。我恨不得老天將我劈成兩個,一個守著老老夫人,一個去攔著他。”
賀氏上前拉住了賀慧淑,肅聲道:“姐,你呆在這里守著老老夫人。我去攔著姐夫。”
賀慧淑停下腳步,高聲道:“你替我狠狠的罵他,他要不聽還要過來。你就告訴他,他若成了駝子,我就跟他和離不過了。”
曲氏勸道:“莫說和離的話傷他的心。”
賀慧淑瞧著賀氏離開,抹著淚跟曲氏道:“嬸嬸,我也不想的。可他總是這么讓我不省心。”
李晶晶上前抱著眼睛又落淚的賀慧淑,柔聲道:“姨,你別哭。我姨夫不會過來。老老夫人的病也會好的。”
賀慧淑抹淚道:“被你姨夫這個不省心一打擾,都顧不得聽你說老老夫人的病情。你快接著說下去。”
客房里外的人都豎起了耳朵,聽李晶晶道:“老老夫人犯了幾次的病叫做腦溢血。她腦子血管里有了血塊,堵住了,血液循環(huán)不暢通,如果不及時有效的治療,重則死亡,輕則癱了。”
賀慧淑十分擔(dān)憂道:“那如何是好?”
李晶晶把手里的藥丸塞給賀慧淑,道:“你把這粒保命丸給老老夫人吃了,先保住她的命。”
賀慧淑感激道:“我的晶娘,謝謝你又救老老夫人一命。”
客房內(nèi)的兩個一等奴婢自是知道保命丸的珍貴,跪下磕頭謝恩。
賀慧淑親自給明氏吃下保命丸。
李晶晶道:“我二哥已去請王大醫(yī)師了。我這就去藥室給老老夫人制解栓丸,大概需要半個時辰。到時雙管齊下,保管老老夫人晚上就能恢復(fù)如初。”
秦敏業(yè)前些天特意讓奴仆將一間雜房收拾出來,買了制藥工具及一大堆瓶罐,給了李晶晶當(dāng)藥室,讓她在別院也能像在李家一樣隨時制藥。今個就用上了。
賀氏帶著晴兒未走到臥室,遠(yuǎn)遠(yuǎn)的便聽到秦躍煩躁暴躁的怒吼聲“把老子衣服拿來,老子要下床去瞧看老子奶奶!”
臥室門口站著兩個拿著秦躍衣衫已急得要發(fā)瘋的奴仆,瞧到竟是極少探望秦躍的賀氏來了,趕緊行禮,恭敬道:“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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