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鷲長嘯一聲,附近走動的魔獸們赫赫發(fā)抖,連影子投放在陸地的陰暗區(qū)域也是寂寥無聲的。穿過叢林區(qū),他們將進入一片廣袤的大草原,夕陽如影隨形緊緊跟隨,無奈還是趕不上獅鷲的速度,兩者的距離越拉越長,直至最后一寸光陰被拋離在地平線。
在噬魔林是春末,氣溫漫過緯度漸漸倒退。他們途經(jīng)的草原正經(jīng)歷冬末春初,冰雪開始融化,空氣濕冷嚴寒,即便躲在獅鷲背上,還有羽毛加身,也不能阻擋寒意滲透。
這時,霆霓更是“體貼”換乘,換下獅鷲,呼喚云隼,飛行速度更快,體態(tài)更輕盈,更適合高空滑翔的隼鳥。
估計,霆霓不會有像小白兔一樣的使魔。
云隼,名字叫著溫純,實際是比獅鷲低不了幾個層級的猛獸,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一身雪白的,幾乎可融入云層的漂亮羽毛和飛行高度真的可達到云的彼端。
優(yōu)美而干練,又是一只招人愛憐的魔獸,可隨霆霓一句“天亮前到達邊界”,它不由分說的直沖云霄,四周就變得不那么可愛了。
她穿著單薄的春裝,暴露在比冰天雪地的近陸還低幾度的高空,直接凍成狗。
牙齒冷得只顧著打顫,顫不成聲,盡管滿肚子的惱火,她也只得咬緊牙關一路忍耐著,直到草原的盡頭。
好不容易熬到云隼著陸,她應聲滾下來,凍僵的手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卻在摸到夾著冰雪的銀綠色小草時頃刻融化,這些小草竟柔軟得如小貓的毛。
她睡在草地上,感受著葇荑的恩澤,冷得痙攣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舒緩,從來不知道冰霜還能如此溫暖。
云隼輕輕扇動它長翼,帶走她身上的水汽。
咕咕!
云隼輕喚霆霓。
霆霓頓時翻白眼,這使喚魔獸倒是使喚起主人來了。
“好了,快起來!再躺下去會凍死的。”
玥猛地翻身,惡狠狠地瞪著他。
“你有感覺嗎?知道冷嗎?真的知道有凍死這回事嗎?自己就披著,這是什么?”她粗魯?shù)叵瞥端簧矶放瘢懊捱€是羽絨做成的防寒披甲?夾層還粘著暖寶寶。”
什么寶寶?
“只是一層薄布。”
“里面呢?”
霆霓想了想,忽地扯開衣襟——里面除了胸膛,什么都沒有。
玥呆住,沒穿就沒穿,她有說要看嗎?這個變態(tài)。
“走吧。”霆霓自討沒趣的拉上衣服,剛剛是否神經(jīng)短路了?
云隼再次展翅,被它龐大身軀遮擋的景觀倏地呈現(xiàn)眼前。
光柱,在夜空發(fā)出柔和的溫暖的,迷惑世人的光芒,它仿佛有一種魔力,吸引著她前行,她茫然地邁開步伐——
“喂——”霆霓一手把拎她回來,丟到云隼背上,“已經(jīng)進入雷國國境,你要自殺跑遠一點。”
她頭伸出云隼身外,一股直想把腦袋削下來的銳鋒襲卷而上,下面是萬丈深淵?前一腳還是平緩的大草原,突然被橫加的一刀垂直落下,弄成切口平整的蛋糕。
蛋糕,眼前的大草原就像撒了霜糖的抹茶蛋糕,旁邊一定要是冒著白煙的熱可可……
“趴下!”霆霓把她腦袋拉回來,按趴在云隼背上。
什么?
她臉緊貼在羽毛上,連一點幻想的空隙都沒有留下。
云隼俯沖而下,深谷內(nèi)流竄著的猛烈怪風迎面刮來,開始時小如繞指,遇物瞬間變大,企圖把入侵者卷離遠拋之勢,云隼靈活地擺動身體和卷烈風擦肩而過,風尾像妖怪的觸手纏上她落單的右腳,并迅速往外拉,感覺身體下一秒就要被拉離云隼的背,霆霓加大施壓,她才沒有被拋出山谷。
找到空隙,她趕緊團團抱緊云隼的脖子,幾經(jīng)周折終于越過那條深谷,空氣終于恢復了平靜。
一群類似深海蝠鲼的鳥獸在夜空飛馳,這是雷國最常見的交通工具,可圈養(yǎng),易于馴服。
經(jīng)過云隼身邊,扁蝠齊齊回頭看,才一個眼神,它們猛地停住把她包圍起來。呃,她實在感謝它們帶來的溫暖,可是扁蝠沒有毛,摸起來就像人類的肌膚,溫溫的,這種觸感,就算剛剛經(jīng)歷了寒冬,但她還是想敬而遠之。
“你看上去很害怕?”霆霓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閉嘴,快點趕走它們。”
這回,他倒是很合作的。
她得以喘息時,晨曦的第一道光正好落在最高的峰頂上。
他們整整飛了一個晚上了?
“那是拓山。”霆霓指著最高的山峰,光柱正是坐落在拓山中央,人類小孩不知在盤算什么的古靈精怪的臉,他立即警告,“在它四周鋪設了守護神殿,除了國君,任何人禁止立入。”
“不能進入,知道了!”哼,把她當成什么了。
不等霆霓下命,云隼收起翅膀,往遠離拓山方向滑去。
雷國遍眼連綿的丘陵地帶,是她的第一印象,大片大片的低山此起起伏,丘陵之上不乏高峻山嶺,同樣的氣勢巍峨。
這樣的地形帶來的物資是富饒的。
“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見七國使者?”
“不,先回我的行宮。”
聞言,她松了口氣。現(xiàn)在蓬頭垢臉的,她不想見任何人。好歹是異族代表,不給魔族一個下馬威也說不過去。
云隼在宮殿大門前降落。
多納爾宮位處半山之上,山下裊裊炊煙,宮殿四周卻是安靜異常。
她還沒來得及觀賞多納爾宮門前的宏偉,即被一陣廝喝聲打斷。
“看劍——”
上空一閃光,直往霆霓頭頂劈落,眼看霆霓的面具要一分為二,刃光忽地消失,轉而往玥的方向削下,她眉一蹙,拉下霆霓當盾,躲過刀刃。
她在霆霓身周左閃右避,原以為躲在霆霓身后是上等方法,偷襲者雖然沒有敵意,卻招招殺著,對霆霓也是毫不留情。
長刀在兩人之間一落,連體嬰的魔法被砍斷,她身體往外傾倒,翻身一躍,跳出十幾米之外。
來不及看清偷襲者,對方已經(jīng)來到她跟前,對準她要害,毫不遲疑就是一刺,她有點手忙腳亂的勉強閃開,背包帶卻被鋒刃一撩,斷掉了。
這小男孩是怎么回事?
“幫我拿著。”
她把背包往霆霓臉上一甩,同時拔開直掃而來長刀。他刀法凌亂,但勝在動作靈活、快速,還有與他瘦削矮小的身材不相稱的蠻力。
把背包直扔給霆霓的舉動,似乎把手執(zhí)大刀的孩子惹毛了,接下來更是刀刀無情,大刀一砍而下,真有把她除之而后快的恨意。
開始時是挺有意思的,像逗小貓般,可是不停的上躥下跳下來,她漸感到吃力,速度也慢下來,甚至有點狼狽,更在這時,腳下一滑,面對緊追不舍的鋒利刃口,她只能本能,擋手接下——
“云翳,快逃!”
霆霓察覺她的意圖并發(fā)出警告,可惜下落的刀刃尚未接觸她皮肉已被凍結,偷襲者一愣,哪里還逃得及,冰霜迅速爬上他手臂,雙腿同時被凍結!
好險!她一腳把冰雕蹭離,慢慢坐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這小瘋子是誰?你的孩子?等等……”她奪回背包的動作停住,“你剛剛叫他,云翳?”
云翳不是唯一住在霆霓行宮的夫人嗎?那個妒羅錦的孩子!
“夫人?他是男的吧!”她拍拍男孩的胸,同時冰凍解除,目光匪夷地掃向兩人,斷袖之戀——霍閃所言不假,可是這個孩子他……
云翳不若霍閃高挑,但有一副極為相似的輪廓,同樣秀氣精致的五官,淺棕色的及肩短發(fā)在陽光下泛著微微金光,一雙純潔無暇的碧眼,我見猶憐的奶油小孩。
獲得自由的云翳也毫不顧忌地上前細細打量她,提出同樣的疑問。
“你是誰?霆霓殿下的女兒嗎?”
這問題,涉事的兩人都不想回答。
“剛剛那是冰凍術,和梨花姐姐一樣的?好厲害,你比梨花姐姐更厲害。”男孩天真地道,難掩興奮。
“那當然!”
“云翳,不要靠她太近,會被傳染的!”
接收到霆霓嚴厲的警告,男孩頓一臉委屈,靈靈碧眼覆上一層霧氣,馬上就要凝固成水,那是女生為之動容,男人為之傾倒,斷袖也無可厚非,可是他啊……
“抱歉,我答應過你,要好好練劍的,卻連一個小女孩都不敵。”
雖然她也明白魔族的容顏不易老化,可是被一個外表只有十六七歲的小男孩,稱為小女孩,感覺極其奇怪,因為他啊……
“云翳,我聽天帚匯報,你的劍術已經(jīng)大有進步,對方雖還小,但不是普通人,真要打起來天帚也不是她對手,所以不用在意。”
很感謝他的恭維,重點不是這個,她指著云翳手上的武器,盡管不常用,常識還是有的。
“這把劍是梨花姐姐給我的!”
“很不錯,這是你父親,妒羅錦的貼身佩劍。”
連霆霓也胡說八道了?
“喂——”她叫道,試圖引起兩人注意。
“對了,我是云翳……”
“等等!”她一把奪過男孩手中的長刀,“這是什么?”
“劍!”云翳理所當然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