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天的會議為蔡家等六方專設,兩個入股華遠的名額早就被六方預定,如何分配,全憑六方內部協調,是林建業抵不住利誘,瞞著所有人以一億的價格,賣給了歐陽家一張與會的門票。
在林建業想來,歐陽家無非是想要拿到一個入股華遠的名額,競爭由六方增加到七方,至于結果如何,和他林建業一點關系都沒有,反正事先他已經和蔡家六方解釋過了,是礙于謝家的施壓,蔡家六方固然有氣,卻只能將這股子氣癟在心里,難不成找謝家理論?
說句不好聽的,蔡家六方還不夠資格。
一個億入的是自己腰包,蔡家六方與歐陽家誰斗得過誰,不牽扯自己一毛錢的利益,自己只需居中看戲就好,何樂不為?
這便是林建業的如意算盤,然而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歐陽家胃口大得驚人,又不按常理出牌,一方面盯著入股名額不放,一方面又把主意打到秋若雨個人身上,采取拆東墻補西墻的策略,一旦成功,此消彼長之下,歐陽家利馬會成為與秋若雨,陸海燕比肩的華遠三大股東之一,而蔡家六方除了失去一個被視為囊中之物的入股名額外,還要被迫看齊歐陽家開出的入股條件,否則,怕是難以通過董事會集體表決這一關。
道理很簡單,你手上有兩包煙,一毛賣了十塊,你會不會當著買主的面將另一包以八塊的價格賣掉?
還不止于此,秋若雨的一切資產在林海滄向林家求援之后,就被林建業視作了林家之物,眼下,秋若雨要是答應了這樁交易,等于是替林家做了主張,百分之十華遠股份何止十三點五億,二十三點五億都嫌賣得低了,一轉眼功夫,林家的損失十個億不止,這讓林建業怎么個心情?又讓他如何向家族交代?
左口袋裝進一個億,右口袋掉出去十個億,這敗家的速度還能再快點嗎?
“歐陽總裁,買賣一樁歸一樁,你和秋若雨的私下交易等會后你們再具體談。”這邊,秋若雨還沒急著表態,林建業就跳了起來,一指屏幕中的歐陽振華,語氣不善地道,看那架勢,要是彼此在一個會議室里的話,就該直接動粗了。
也怪不得他不顧場合,不顧形象,實在是利益得失過大。
“林總,我和秋總做買賣,這似乎和你無關吧?”歐陽振華面色鎮定,緩緩地道。
林建業臉色一變,兩變,三變,然后一咬牙:“秋若雨是我林家的人,她手頭的股份要出售,需得我家老爺子點頭才行。”
林建業知道歐陽家與謝家沾親帶故,這會兒,也只能將林老爺子抬出來鎮場。
歐陽振華微微訝異,目光移向秋若雨,顯然是在向后者求證。
秋若雨板著臉,睫毛輕輕顫著,似在努力壓抑心頭的火氣,沉默了小片刻,才道:“歐陽總裁,華夏是講究法律的,以買賣雙方簽署的合約為準,這個道理我想在座的每一位都懂。”
歐陽振華露出恍然的神情,而林建業則是一張臉黑成了鍋底,他絕不允許秋若雨在他的眼皮底下“糟蹋”屬于林家的資產,目光一轉,逼視秋若雨的眼睛,一把扯下虛偽的面具,威脅道:“秋若雨,這件事你做不了主,如果你非要任性的話,我只能現在就把你帶回林家面見老爺子。”
秋若雨眸子瞇成兩道危險的弧度,林建業這般做派是在挑戰她的底線。
“林建業,請你搞清楚,秋總如何處理自己名下股份全憑她個人意愿,你也別抬你家老爺子的名頭出來嚇人,上會前我和我的老丈人通了電話,他老人家對我的收購計劃表示支持,另外,就你這間會議所在的小樓外邊,謝家的專車還停在那里...”歐陽振華雙眼微瞇,如猛虎將眠,面色無悲無喜,卻自帶了一股子無形的威嚴,一番話說得平淡如水,落在與會所有人的耳中卻猶如驚雷炸響。
歐陽振華的老丈人不就是謝老爺子嘛,謝家的專車就停在秋若雨等人所在的小樓外頭,這分明是早有預謀,或者說,歐陽振華早就預料到了會和林建業發生矛盾摩擦,方方面面的準備提前都做好了。
此刻,林建業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胸膛有節湊地一起一伏,足見里頭的怒火燒得有多旺盛,是僅存的一絲理智,讓他沒有失態。
“小雨,你考慮清楚了,你把股份轉讓出去,回頭老爺子那里你不好交代。”林海滄還算比較冷靜,在認清形勢后,緩沉地提醒了一聲。
秋若雨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沉默。
“秋總,我們風華集團是抱著十足的誠意向你提出收購的,十三點五億現金如果不方便打到你名下的話,甚至可以替你存進瑞士銀行的小金庫里。”歐陽振華乘熱打鐵地補充道,現在是一錘定音的時候,是否將林家徹底得罪到死,會不會引起蔡家六方的不滿,有足夠的利益當前,一切都不重要。
歐陽夏青冷冷地看著父親,指甲掐進了肉里,她可不會傻到,認為她父親是好心想要幫秋若雨一把,從某種意義來說,她父親和林家人是一個目的,那就是逼著秋若雨就范,為己方謀求巨大的利益。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再與父親公然唱反調,因為她知道只會徒勞,況且,相比于林家想要將秋若雨軟禁,吞掉秋若雨全部資產的野心昭然若揭,她父親的胃口要小了許多,甚至秋若雨提出些額外要求的話,應該也會滿足。
兩者相害,也只能取其輕了。
秋若雨揉著太陽穴,心中也是糾結萬分,如今她的處境和孤家寡人沒什么區別,在外人眼中既沒有強有力的家族靠山,又抱著一座價值幾十億的金山,不遭人惦記才怪呢,要是林家人不先跳出來,或許還能掩人耳目,可現在,不光是蔡家六方,連歐陽家也按耐不住了,背后很可能還有著謝家的一雙眼睛,此外,還有沒有其他家族暗中覬覦?答案是肯定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秋若雨知道,這種局勢僅憑她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抵抗的,與勇氣無關,而是不容回避的現實,眼下,她就面臨了一個艱難而殘酷的選擇,林家與歐陽家都是狼,都張開了大嘴,都亮出了鋒利的牙齒,就看她最終決定被兩匹狼中那一匹咬上一口,當然,這絕不是最終結局,而只是一個開始。
就在與會眾人將目光齊聚向秋若雨,默默等待她最后的決斷之時,華遠主會議室的門被從外推開了,由于過分的安靜,門把手轉動的“咯吱”聲清晰可聞,隨后,一道略帶怨氣的嘆息聲傳了進來:“哎,你們在座的每個人都至少幾千萬,過億的身家,怎么就不懂得好好享受生活,不懂得知足常樂,不懂得感恩,非要折騰個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