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卡辛加嚇了一跳，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用力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心全是汗。
卡納莉斯嘆了口氣，用極為溫和的口氣說“資源資源部有上百名傭兵，可值得我信任的人并不多，有唐克，還有你。”
“謝謝。”卡辛加鼻翼鼓動，盡量不動聲色地調節呼吸。
卡納莉斯漠視兩人長達兩分鐘，房間里的空氣頓時凝滯，壓得歐陽鐸和卡辛加透不過氣，他們的身邊仿佛有無形的火焰熊熊燃燒，貼著胸口和脊梁，烤的皮膚吱吱亂響。
“卡辛加，你先出去。”卡納莉斯轉過身，她微微側頭，清晰地聽到卡辛加松了一口氣。
“是。”卡辛加的腳步很慢，他大腿內側的肌肉在顫抖。
卡納莉斯背對著卡辛加，忽然大聲說：“不管什么時間，不管你有什么話，隨時找我！”
卡辛加打開房門，一步步退出去，點頭說：“我會的，卡納莉斯經理。”
房門悄然掩上，卡納莉斯沒有轉身，掂量著手槍說：“說吧，瘸狼，該你了。”
歐陽鐸面無表情“一些小組成員在奧利莫區的入口制造車禍，堵塞交通，黑桃小組的人開車過來，兩個人下車，我趴在頂樓，瞄準了其中一個……”
“夠了！”卡納莉斯霍然轉身，怒視著歐陽鐸“卡辛加已經說了一遍，我不是錄音機，不需要重復的話，說你該說的話！”
“唐克的槍走火了是嗎？你要告訴我這個？”卡納莉斯快步走到尸袋前，蹲下，撕啦一聲拉開，指著唐克中槍的胸口說：“他右手轉槍，無論手槍在轉動中受到哪個方向的外力都沒有可能射中心臟，應該是右胸！”
“還有！”卡納莉斯舉著歐陽鐸丟給她的手槍說：“你是不是對槍械上的海豹突擊隊標徽很意外，你見過其他組員的槍械上的徽標嗎？”
歐陽鐸的腦子嗡地一下，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
卡納莉斯的小手指摩擦著槍柄說：“槍械上每個徽章都有一個不起眼的希臘字母，雖然看起來多差不多，但我認識，每把槍應該佩戴在誰的身上我再清楚不過了，我問你，執行任務時有槍不離身，殺死唐克的槍為什么是你的？”
“只需一個疑點你就死定了！”卡納莉斯恨得咬牙切齒。
卡納莉斯受過專業的間諜訓練，并在殘酷的間諜戰中得以生存，我中有敵，敵中有我的諜戰中只要出現一個疑點，間諜就會殺死同伴，也許他們前一刻正在擦著眼淚回憶往昔的崢嶸歲月。這個疑點根本不需要如山的鐵證，更沒有任何辯解的機會。
“你殺了他！”卡納莉斯歇斯底里地咆哮著，提槍便射。
“砰，砰，砰！”
門外的黑水傭兵們呼啦下站了起來，卡辛加嚇得臉色蒼白，扭頭朝出口望了一眼，他想跑。
卡納莉斯一口氣打光了彈夾里的子彈，呼呼喘著粗氣，歐陽鐸看著地面斑駁的彈痕和飛揚的塵土，面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是我殺了唐克。”歐陽鐸淡淡說了一句。被俘后，誰都無法從歐陽鐸的眼睛和表情里窺視到任何蛛絲馬跡，他從曾經的笑面虎變成了此時面部僵硬的狼。
卡納莉斯驚訝的合不攏嘴，她以為是歐陽鐸會笨拙地拼死抵賴，或者涕淚橫流地哀
求她放他一馬，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像是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何必呢，為了一個死人。”歐陽鐸輕輕活動著頸椎“我是你的同謀，唐克最多算是你的一條狗。”
“有的時候狗比人忠誠。”卡納莉斯仍然惡狠狠看著歐陽鐸，如果歐陽鐸沒有任何價值，那些射在地面子彈已經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串血窟窿。
假如歐陽鐸沒有價值，他怎么會如此的鎮靜自若。
唐克被歐陽鐸殺死，最尷尬的不是卡辛加，不是歐陽鐸，而是卡納莉斯，她必須在歐陽鐸和唐克之間做出選擇。用洛斐的話來說，唐克是卡納莉斯忠實的黨徒，為了卡納莉斯，他可以不計后果，用自己的血鑄就盾牌，用自己的血當作子彈射出去，用自己命去拼，相比起來她有點摸不透歐陽鐸，歐陽鐸的存在偶爾還會讓她感到不安。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真正重用令自己不安的下屬。
唐克魯莽，暴躁，歐陽鐸則聰明的多，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半個陰謀家，他捏準了卡納莉斯的七寸死不松手。卡納莉斯要拯救自己的家族卻不能靠唐克，歐陽鐸是她唯一的希望。
“唐克想殺死我。”歐陽鐸走到卡納莉斯面前伸出了手“我還至于蠢到平白殺死你的下屬，給咱們之間制造不應有的尷尬。”
“你可以告訴我，我來解決！”卡納莉斯仍然緊握著M9手槍。
“告訴誰都沒用，否則他就不叫唐克。”歐陽鐸一把握住了卡納莉斯持槍的手，用力一奪，卡納莉斯緊握了幾秒，還是松開了。
“卡辛加才是我們需要的人。”歐陽鐸伸手彈了彈卡納莉斯肩頭，竟然笑了笑。
一直以來，人力資源部牢牢地掌握在她的手中，即便她幾個月不出現，唐克仍然會控制一切，歐陽鐸卻在悄悄改變人力資源部的現狀，他殺死了唐克，到黑水公司短短的時間就把卡辛加拉攏過去，冒著生命危險甘愿為他做偽證。
卡納莉斯猛地打了個寒戰，她似乎明白唐克為什么把歐陽鐸叫做小狼崽仔了。
卡納莉斯永遠也不會知道卡辛加和唐克之間的恩怨，但是卡辛加已經用血淋淋的下跪磕頭證明了他對歐陽鐸的感恩。軍人的感恩意味著絕對的赴湯蹈火。
卡納莉斯并不笨，她早已察覺唐克對歐陽鐸的不滿，只是沒料事情嚴重到了讓唐克會起殺心，她猶豫著何時該在兩個人中間做出選擇，她試圖找到最理想的方式讓他們為自己賣命，現在她不需要選擇了，唐克死了，雙選題變成了單選題。
歐陽鐸的轉變讓卡納莉斯感到疑惑，審訊室里那個剛強，正直，傲氣沖天的歐陽鐸不見了，這名始終不愿意吐露身份的中國特種兵在死亡的脅迫下迅速融入了黑水公司，用強硬的血腥手段解除了自己最大的威脅。那天走進審訊室，卡納莉斯看到歐陽鐸那雙因憤怒幾乎迸裂的眼睛時絕不會想到今天的一幕。
卡納莉斯伸手撣撣肩膀，似乎上面真有灰塵，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瘸狼，我知道你無法接受射殺戰友的事實，但你必須這么做，否則黑水公司會懷疑你，我無法讓你參加重大行動。”
“你說過一次了。”歐陽鐸擺弄著手槍，“我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卡納莉斯深深吸了一口氣，歐陽鐸的槍口對準
了她，雖然槍里沒有子彈了。
手機響了，卡納莉斯面色陰沉地接通了電話。
“你在巴黎？”總裁杰克遜的聲音傳出來。
“到了，我的屬下都在這兒。”卡納莉斯踢了踢尸袋，歐陽鐸走過去，拉上尸袋的拉鏈。
“你暫時不要插手，洛斐中校馬上就到，唐克的尸體也不要動。”
“已經燒了。”卡納莉斯回答。
“我準許你這么做了嗎？你膽子太大了！”杰克遜火了，他開始還想安撫卡納莉斯，這會再也忍不住了。
卡納莉斯的憤怒終于找到了合適的發泄點，她舞動著拳頭大喊“需要準許嗎？我是人力資源部的經理！你剛剛才告訴我洛斐要來，什么叫我不要插手？我的部門出了問題難道讓其他人來管？”
“混蛋！”杰克遜氣呼呼地掛斷了電話，坐在皮椅上轉了兩圈，忽然扭頭對辦公桌上電話大罵“他媽婊子！”
掛斷她電話后，卡納莉斯狠狠瞪了歐陽鐸一樣，對著門外大喊“來人，把唐克的尸體弄走！”
卡納莉斯的憤怒到極限，但她還要施盡全力給歐陽鐸脫罪，一旦事情真相被查清，將有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風雨降臨到人力資源部，她處心積慮羅織的頂級傭兵們便會被順理成章地安插進其他部門，還有更嚴重的，她被撤職，成為杰克遜永遠的#。
卡辛加帶著幾名傭兵走進房間，他一邊讓傭兵們抬走尸體，一邊偷偷觀察著歐陽鐸和卡納莉斯的表情，他覺得歐陽鐸搞定了。
“燒掉，骨灰也不許剩。”卡納莉斯看著唐克的尸體被抬走，小聲對卡辛加說：“唐克的槍在哪兒？”
卡辛加很快拿來了用塑料袋封起來的M9手槍，它原本屬于歐陽鐸。
卡納莉斯撕開塑料袋，丟給歐陽鐸，又把他的槍擦拭干凈封存起來，整個過程她連看都沒看歐陽鐸一眼。
卡辛加膽顫心驚地看著兩人，他確定卡納莉斯發現了真相，但他不明白歐陽鐸為什么還站在這里。
一輛雪鐵龍轎車呼嘯著沖進廢舊的工廠，隨著排氣管噴出的濃煙和在地面留下長長的黑色剎車痕，雪鐵龍‘吱’地一聲停下，不待屬下打開車門，洛斐已經急匆匆地從車上跳了下來。
臉色鐵青的洛斐在三名心腹的陪同下來到廢舊工廠后首先找到了焚燒唐克尸體的地方。他蹲在身，用手指捏了點黑乎乎的灰燼，在兩指間摩擦，是冷灰。
“我的人拍攝了現場的照片，你應該更需要那個。”卡納莉斯揚著冷冰冰的臉站在他的身后，歐陽鐸和卡辛加分列左右。
洛斐站起身，用同樣冷冰的話回敬卡納莉斯“你的小組要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像燒尸體這么快就好了。”
“是啊。”卡納莉斯用鼻子哼了一聲“雇主被歐洲區各小組重重保護下被人殺人，洛斐經理那個時候重病在床，僅過了幾個小時，你就可以為了人力資源部的事從美國飛到巴黎，真是奇跡。”
洛斐的嘴唇抖了抖，看看旁邊的傭兵們，無奈地搖搖頭“卡納莉斯經理，我提醒你，要在下屬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
“你也是。”卡納莉斯扭頭就走。
卡納莉斯把拿著裝滿照片的文件袋高舉過頭，揚了揚“來吧，洛斐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