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銘注意到,幼時的自己穿著很不好,不過很快他就被那本冊子吸引了。
很薄的古冊,翻開后里面竟是帛書。
其獸皮封面應該是后來裝訂上去的,顏色暗沉,質地粗糙堅韌,用以抵擋歲月的侵蝕,保護著真正的經文。
第一頁上記載著秦銘熟悉的“野路數”,他熟悉的不能再熟了,有低語聲響起,在讀那些密集的文字。
隨后,那只帶著老繭的手又翻開第二頁,字體依舊很小,承接上面,其中有部分是新的文字與圖案,這頓時吸引了秦銘注意,迅速記下。
或許根本不用去記,這是他幼時褪色的記憶,他正在歷經二次新生,身體素質大幅提升,精神意識也跟著變強,正拂去光陰的塵埃,讓他再次看到往昔的畫面,重新想起本就看過的帛書記載。
半夢半醒間,秦銘想要翻開第三頁,但是沒能如愿,那只大手未曾幫他開啟。
這時,他仔細打量被以堅韌獸皮保護起來的帛書。
經過歲月的磨礪,它早已不復最初的光彩,微微泛黃,散發著一種滄桑的美感,亦積淀著歷史的厚重氣息。
它確實很薄,估計僅有一二十頁。
秦銘多次嘗試翻篇,但始終無法打開第三頁。
他不再繼續,而是透過斑駁的時光,仔細打量幼年的自己,那小小的身影穿著破舊的衣服。
縱然是似醒非醒間,秦銘也有觸動,原來幼時的自己過著很貧困的生活,本就褪色的小衣服上還有一些補丁,袖口早已磨損,低頭看時,小鞋子上都有破洞了。
他輕嘆,想到了后面的自己,其實少年時也過得不是很好,有過凍瘡,挨過餓,身上有血有傷,兩年前流落到銀藤鎮外病倒,被人帶回雙樹村。
“十四歲那年……”秦銘摸向自己的頭部,靠近后腦的部位曾經有一道傷口,流過很多血。
他發現自己已經醒了,并不是在夢中摸向頭部,他的手指穿過黑發,觸碰到曾經血淋淋的地方。
那里已經沒有疤痕,應該是在第一次新生時就消失了。
“幼時的我,十四歲的我,兩個特殊的節點,十分割裂的記憶,那幾張褪色的面孔時常出現在我夢中。”
正是十四歲那一年,他顛沛流離,經歷坎坷,現在才比同齡人成熟一些。
秦銘向外望去,濃重的夜色漸漸退去。
他走向院中,深吸一口冰冷的寒氣,又回想了一遍幼時的記憶,帛書上前兩頁的記載都清晰記下來了。
然后,他將以前沒有練過的動作,還有調節呼吸與精神的方法,都在此時展現出來,認真琢磨與研究。
很久之后他才停下,身體依舊滾燙,但是不發光了,看起來較為正常。
“那只粗糙的大手……”秦銘回想,大手的袖口磨損厲害,手上滿是繭子,說明和幼年的他過著一樣清貧的生活,遠不如眼下的自己處境好。
所謂的“大手”,那是在幼時的自己眼中覺得很大,很有力量與安全感。
他真想看到那只小手和大手牽在一起,彌補他這么多年來都見不到親人的遺憾。
“二次新生還沒有結束,今晚繼續吃蘊含著靈性物質的血蛇,當身體素質提升時,心靈之力也會跟著變強,或許還能在潛意識夢中見到往昔,浮現出更多褪色的幼年記憶。”
秦銘想到這些后,頓時神采奕奕,精力旺盛無比,他將一塊石磨盤放在手中掂量,感覺頗輕!
他大致估摸著,自己現在能扛鼎一千五百斤。
淺夜到了,秦銘沖洗了一遍發燙的身體,今天他不準備進山狩獵,要在家中研究新得到的帛書經文。
“為什么說練不成?”他希望深夜到來后,可以在夢境中看到原因。
很明顯帛書來歷不小,曾被人仔細地保存,唯恐受損。
風雪停了,夜色也因此而變得淡了一些,這便是沒有太陽時代的“晴天”。
秦銘精研帛書,雖然只看到兩頁,但是上面的記載密密麻麻,文字與圖案很小很多,第二頁有大半內容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全新的東西,重現出來的回憶,需要仔細揣摩,練通練透。
“很精妙,可惜,不能和中級冥想術以及高級意氣功等做個對比,不知道它確切的層次。”
在這偏遠之地,秦銘缺少新生法,除了帛書,他只讀過流傳較廣的黑夜冥想術初解。
帛書上提到了“天光”,但很簡略一筆帶過,而且沒有寫怎么練出“天光勁”,更不可能有被人無比推崇的“如來勁”。
秦銘蹙眉,帛書無疑不凡,但是為何沒有對非常重要的天光進行詳細的闡述?
他細心閱讀,在院子中反復演練,最后有了一些猜測,帛書力求用最簡潔的筆墨講出更多的東西,這樣堅持練下去,身體血肉中自然會誕生出天光,從而強壯精氣神。
只是那天光勁,的確沒有提怎么練出來。
“帛書似乎是在講生命層次的提升,沒有具體的護道手段?”這個猜測讓秦銘有些懵。
午后,淺夜最亮的時候,秦銘揉了揉太陽穴,研讀半天,他的精神略有疲憊,不過他應是將帛書上的新內容徹底悟透了。
當他再次演練時,圓活不滯,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眼神專注而又澄澈,發絲飄揚,整個人盡顯寫意自然之態。
最重要的是,他體內的暖流激增,在他體表浮現的銀色波紋凝實了些許,像是在向“銀泥”轉化。
帛書上沒有說會抵臨什么層面,出現什么狀態,因此秦銘也無從判斷練得怎么樣。
他停下來休息,即便站在那里,也顯得神意自然,平添了幾分氣質。
“小秦,快出來,咱們進山去瞻仰遺跡。”許岳平來喊他。
秦銘原本計劃在家中體悟帛書,但現在既然已經研究通透,那倒是也可以出門了。
他問道:“什么遺跡?”
許岳平笑答:“巡山組的據點啊,看看那位英明的山神,呃,不是,應該說是山怪,在那里留下了什么痕跡。”
而后,他壓低聲音:“看看有沒有留下什么好東西。”
這不是他一時興起,而是幾個村落的頭領湊在一起,暗中商量不再種黑月后,一起決定去那處據點看一看。
“走!”秦銘點頭。
最近以來,就是各村的新生者也要數人走在一起,才敢稍微深入,不然的現在密林極其危險。
不是每個人都敢如秦銘般,只身在大山中獨行。
說到底,一切都是因為實力使然。
“這里有一堆美酒。”秦銘喊許岳平,他對這處據點很熟悉,雪夜中的刀光還能浮現在眼前。
許岳平、楊永青立刻跑了過來,大喜過望,所謂瞻仰遺跡,本就是看一看有什么能用的東西留下。
村落中的漢子,同樣都很樸實無華。
劉老頭笑得老臉開花,腿都不軟了,一躍大半丈高,嗖的一聲竄了過來。
秦銘笑道:“劉大爺,怎么樣,昨天我還說孝敬你十壇好酒,今天就發現這么一堆,咱們幾個趕緊分一分帶走吧。”
“好,好,好!”劉老頭連著說好,恨不得現在拍開泥封,嘗一嘗酒液。
“跑巡山組這里來挖墳,我怎么覺得這么的舒爽啊,嘿嘿。”許岳平笑個不停。
其他村的新生者自然被驚動,最終雙順村帶走三十幾壇,剩余的小半給其他各村分了。
雖說是秦銘發現的,但是不能吃獨食,免得事后有人搞事情。
事實上,巡山組查案的人早就來過了,發現過這些美酒,但要務在身且看不上這些酒,沒有理會。
當天消息傳開后,更多的人前往,巡山組的據點被各方光顧“掘墳”。
“很可能是這個人殺害了巡山組所有人?”秦銘訝然,從山中回來后看到一張畫像。
正是那面帶青黑色的男子,別說,他持劍斬殺血蛇的畫面很有風采。
銀藤鎮有人將一摞畫像送出,告訴各村落要注意,所有發現,立刻上報。
巡山組這個組織并不軟,最高位置的人是赤霞城的一位大人物。
“他叫王年竹,看起來英姿勃發,想不到竟是這樣的人。”秦銘確實沒有料到,殺死后還能再見男子遺像,知曉其名字。
“你也不算死得默默無聞了,最起碼各鎮都在張貼你的畫像,一時間也算是名傳一地,盡管這里很偏遠。”秦銘瞥了幾眼就離去了,一個早已被他爆頭的人不值得在意。
“不過,他出自哪家,來自什么組織,倒是希望巡山組能查出來。”隨后,他想到了金雞嶺、三眼教,也值得留心注意。
深夜,秦銘吃過血蛇肉后,藥膳的功效很快就上來了,再次全身滾燙,開始發光,一切都和上一次差不多。
最后,他穿著“金縷玉衣”進入夢鄉。
秦銘再次看到幼時的自己,雖然清貧,連小衣服和鞋子都是破破爛爛,但似乎很有毅力,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練帛書上的新生法。
“既然來歷不凡,那為什么練不成?”幼小的他很倔強,也很堅定,不肯放棄。
“曾經有非常了不得的人練帛書上的法,把自己練死了,而他還是開創者之一。”那只大手摸索帛書的獸皮封面。
“啊?”幼小的秦銘還很稚氣,非常不解。
“有些路太輝煌了。而有的路前景不明,幾個老家伙不甘心,一起研究,想要媲美那些絢爛的路,理論很好,但最后他們自己舍棄原來的成就,改練此法后,或死,或傷,或在壽元無多時遠走黑暗的大地盡頭,他們都練不成,后面的人怎么能?”那低語聲在回響。
“既然練不成,為什么又要留下?”幼童問道。
“練不成的被撕下去了,留下小半,但也要練過此法的人相助才能入門,所以這本帛書看看就行了。”
“撕下去的那大半呢?”幼小的秦銘還是不愿放棄,因為這是他僅能得到的一篇不俗的法。
“燒了。”
幼小的秦銘沉默了,似乎有些傷心,低頭看著自己露出腳趾頭的小鞋子。
淺夜到來,秦銘醒了。
他輕輕一嘆,本以為得到一卷天書,看來他多想了,以后還得要多加注意其他高級意氣功。
不過他又有些出神,并沒有人幫他,可他還是練成了帛書的前兩頁。
“成了又能如何,后面的帛書都燒了。而且創法的人都不行,親身驗證后,自己都練死了,這么多年過去,其他幾人應該也早已不在世上了。”
秦銘起身來到院中,感受著自身的變化,這次二次新生因為有靈性物質輔助,所以快而猛烈,他已經成功了。
他感覺自己現在,縱然是單臂都有千斤力。
……
兩日后,曹龍、魏芷柔、沐清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高層要和大山中的頂級異類要進行最后一場談判了,地點就在山脈外的入口那里。
此刻,早有不少人等在等待。
雪地中,一只毛驢悠悠然踏雪而來。
“這應該是赤霞城某位大人物的坐騎吧?”
隨著毛驢接近,人們發現驢背上并非空著,有生物盤坐,但卻非人類,而是一只通體潔白的黃鼠狼,十分安靜,如老僧入定。
出場的第一個生靈就如此的古怪,讓很多人不敢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