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能力者,講究的都是圓中帶方,在內心保持高度冷靜的同時,氣勢上充滿了崢嶸的鋒芒。一個內心無法保持冷靜的能力者,顯然是不合格的。但白解的情況卻又不太一樣。凝意刀無堅不摧的鋒芒就是由復雜多變的情緒轉變而成的,在他還沒將拔刀術修煉到更高境界之前,這種情緒狀態顯然無法輕易改變。
對岸的薄霧越來越近,其中透著一些雪白的反光。到了近處,這些反光的東西顯出了原型,竟然是一片已經化作晶玉質地的骨頭,鋪滿了岸邊,沒有半個落腳的地方。
將布帕收入懷中,千葉語看向斗笠人,“那好,希望你說話算數,我們會把長生玉找來的。”
見千葉語說得輕松,斗笠人被遮住的臉龐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等著你們。”
站上玉骨的瞬間,三人身后陡然升起一重濃郁的白霧,霧氣似乎凝結成一道嚴實的墻壁,將他們與幽冥河間的聯系隔斷了開來。
與此同時,前方的白霧也隨即向兩旁讓開,露出一條由玉骨鋪成的小道。
知道這是萬古幽墓的禁制所為,千葉語毫無慌張,鎮定地朝前走去。白解還是落在最后,注意著隊伍后方的不尋常變化。
腳都快被又硬又尖的玉骨硌起泡了,他們才走出這條小道。
入目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山峰,有的像刀劍,有的像獅虎,還有的像蜷縮身形的巨龍,龍頭一往無前地朝著遠方。
離得近了一些,看清楚這些山峰的具體形貌后,白解不由地深吸一口冷氣,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這些山峰原來全是以山峰為體的巨大墓冢,周圍是空蕩蕩的平野,為什么說它們是拔地而起,因為以它們陡然入云的宏偉程度,簡直不像是能從大地上壘起的樣子。
到了近處,白解又發現這些墓冢上布滿了光芒各異的禁制,這里有紫氣升騰,那里有龍鳳齊鳴,遠處更是雷嘯陣陣。
無需置喙,這些墓冢肯定不是普通存在的墓,尤其是在這萬古幽墓之中,能夠占得一席之地并且死后還能保持如此氣勢,這些存在恐怕不是曾經制霸一方的超級強者,就是在歷史上留下過盛名的巔峰存在。如果說其中出現封王存在的墓冢,他也不覺得奇怪。
見到這些位于萬古幽墓腹地的墓冢,千葉語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喜色,她將目光朝四周大范圍的放開,仔細地觀察每一座墓冢,就連墓冢旁樹葉掉光了的老樹都不放過。
見到她表現出與先前截然不同的舉動,白解心中生出一絲疑惑,同時將大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很快的,千葉語的嘴邊忽然滲出一口鮮血,臉色跟著晦暗下來。白解心中感到暗暗爽快,臉上卻表示出一副關切神色。
“你沒事吧?”
千葉語剛剛吃了來自墓冢的暗虧,現在正處于血氣倒逆的狀態,一時半會沒辦法開口,只能向看過來的飛天鼠和白解擺了擺手。
萬古幽墓,作為北天市西側最危險的異常區域之一,危險主要來自于這些不知何年何月就已經存在的諸多墓冢。
這里不像皇墓陵園,經過了一代又一代皇朝的修建,已經變成了十步一機關,百步一禁制。單單高強度的異常能量不足以讓它貼上最危險的標志,而這些位于幽墓腹地,來歷未知的神秘墓冢,才是萬古幽墓真正的殺手锏。
每一個墓冢,就像一堆積蓄了無窮能量,又充滿了異常氣息的不穩定物質。只需要一個普通人的磁場擾動,就能讓它產生巨大無比的驚天爆炸,爆炸足以將不同維度的空間打碎,并且產生無比恐怖的湮滅之風。
這種夾雜了濃郁幽冥死氣的湮滅之風,就算是明悟真我的封侯級強者,都不敢輕易沾染,他們所領悟的不朽,在這種湮滅之風的侵蝕下不堪一擊。
不過,這些墓冢也不是毫無規律可尋,千葉語就知道其中的一個竅門,當然,這也是他父親的筆記中記錄過的。可以用來隔斷自己的意識對墓冢造成的影響。如果沒有它,千葉語也不敢如此大膽地探查這些墓冢的虛實。
千葉語畢竟還沒有突破日階,使用起這個竅門來有些吃力,剛才受到的反噬,也是竅門運轉不穩定出現的后果。
即便她有封號之魂護著,剛才的反噬仍然給她的意識帶來了強烈的沖擊,這股沖擊如大浪般不斷地刺激著她的意識,過了好一會,才從萎靡的困頓中恢復過來。
吃了這一記暗虧,千葉語變得小心起來。為了恢復剛才受到的暗傷,她不得不耗費了3成的精神力。對于向來表現強勢的她來說,這可不是件好事。
沿著這些墓冢間的空隙一路探查過去,快2個小時了,千葉語還是沒有找到自己所預想的墓冢,神色漸漸變得焦急起來。
就在這時,飛天鼠指著遠處像是被群墓圍剿的一處墓冢,“大小姐,您看!那是不是您要找的?”
千葉語順勢往那邊望去,見到墓冢上依稀有著大門形狀的正面,兩眼頓時射出兩道精光。
“去那邊看看。”
她帶頭往那邊迅速走去,差不多10分鐘的路程,到了這處看起來并不起眼的墓冢,墓冢上沒有五光十色的禁制之光,也沒有龍吟虎嘯的滔滔聲勢,只有半山腰上那扇殘破的大門。
不過,這扇門還真是有些特別,其他墓冢都沒有露出一道進出口,獨獨這座墓冢,有這么一扇布滿青苔的石門。
千葉語不能肯定這座墓冢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座,她沿著墓冢繞了一圈,用那種竅門仔細將其探查了一遍,才最終下定決心。
見千葉語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白解也就不再多說什么。
三人由千葉語打頭,白解居中,飛天鼠守在后邊,小心地朝著陡斜的墓冢走去。
到了墓冢腳下,白解才發現這座墓冢原來沒有想象的難以攀登,一些坑洼的石洞可以作為安全的放腳位置。靠近的時候,白解就用能力探查到墓冢上沒有嚴密的禁制,這對他們的行動完全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三人拾坑而上,下腳都非常小心,怕碰到某些隱秘的禁制。好在這座墓冢在修建的時候似乎根本就沒想過用禁制來保護,三人異常順利地來到了位于山腰的石門面前。
三人站定,千葉語和飛天鼠站在白解兩側,微微落后半步。
看著這布滿青苔的石門,白解深吸口氣,沉肩收腹,氣凝于丹田,意識貫入腦海,將左腿往外橫移半步。
做好了起勢的準備,白解隨即將右臂平舉,壓抑在心頭的情緒被瞬間釋放了出來,一把無刃無鋒,長不過三尺的凝意刀出現在他的手中。白解的臉色滿是嚴肅。
看到出現在白解身前的凝意刀,千葉語和飛天鼠都露出震驚之色。他們倆雖然也是六式絕術的傳人,但掌握的都不是以攻擊為主的絕術。作為唯一的攻擊絕術,他們聽說過無數次拔刀術曾經創下的事跡。其中最為稱道的一次,便是那位鎮神封魔的六式絕術主人,單人單臂,只一刀就將傳說中通往冥界的大門斬開,堂堂正正地殺入了傳說中的冥界。
當然那位存在的故事不勝枚舉,許多故事傳到了現在,早已經脫離了原本的模樣,參雜了許多后世之人的遐想和推測。
有沒有冥界之門這件事千葉語不得而知,但她能有把握的是,白解的拔刀術就是這扇石門的唯一“鑰匙”。
因為在這扇石門背后,有可能埋葬的是她父親,曾經于冥界隕落的一具實力強橫的分身,在她父親留下的筆記中,明明白白地記錄著這件事。
當年她父親也是進入過冥界的一員,不過當時她父親還未被封王,在那些巔峰存在之中并不起眼,沒有跟隨那些封王存在參與后邊的一些大戰。在損失掉一個重要的分身后,千面王頓時發現自己實力孱弱,于是果斷地退了出來,沒有蹈覆其他那些在冥界久留之人的凄慘下場。
因為失掉了那具重要的分身,后來她父親登臨封王存在后,想要將那具分身找回,以達到更進一步。不過,失去了冥界之門與冥界的連通,沒人知道冥界的位置到底在哪,即便已經是封王存在,千面王也對此無能為力。久而久之,這具分身的事情就被她父親給忘掉了。
如果不是這次要來大陸,千葉語恐怕也不會特意從書閣中翻出父親沉寂已久的筆記,并且發現有關這具重要分身的事情。她父親并不是沒有想過其他的辦法尋回這具分身,但因為缺乏了許多的必須條件,所以不得不將其放棄。
萬古幽墓就是她父親曾經想過的一個地方,這里據說與冥界有某種神秘的溝通,這些未知的墓冢,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從冥界而來的。當年在冥界隕落的諸多封王存在,他們的墓冢有些也在這里。
這座獨特墓冢上的石門,據她父親研究是與冥界之門同出一脈的東西,不僅具有冥界之門的特性,還連接著某些未知的地域。
既然當初那位無上存在據說能以拔刀術斬斷冥界之門,她父親推測,只要將拔刀術修煉到三層以上,其他人也能將這扇石門斬開。不過當初她父親并沒有尋得拔刀術,后來又發生了其他的事情,也就斷了這個念想。
千面王可能沒想到的是,近百年的時光變遷,他唯一的女兒,竟然會找到另一個將拔刀術修煉到第三層的人,并且將他帶到了這里,實踐著當初他未完成的想法。
“六甲藏陣,天地勾連,陰陽二氣,化作一線······”年輕男子默念出一段神秘讖語,語速不斷加快。
似乎很長的一段讖語,被他眨眼間完成,字音間完全沒有中斷之意,并且身上散發出一股血紅色厲光。
執法長老的靈覺雖然在封侯強者中算是上等的存在,但他畢竟沒有領會“軌跡波動”的真意,對于年輕男子的應對,只能察覺到有那么一絲不對的跡象。對于自身實力的信賴,讓他無意間錯過了最好扼殺“軌跡波動”的階段。
即便蝴蝶真的能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沒有成年累月的時間積累,風暴也只是鏡花水月而已。
年輕男子用“線線”能夠所觸動的“軌跡波動”,倒不需要那么長的時間,十秒的時間,已經足夠它引起一場規模龐大的劇變了。
他把這招叫做尋天降神術,是由尋天師的尋天術演變而來的,由他的“線線”能力將其發揚光大。
這招的名稱中既然有“降神”二字,那么它的效果自然如同神祇降臨一般,讓人不禁升起震撼之色。
執法長老的耳朵忽然聽到了一絲若隱若現的梵音,像黏上了他的耳朵一樣,梵音一直往他的耳朵里鉆,向他傳達著未知的震懾情緒。
正當他急于擺脫腦海中的梵音時,年輕男子身上的血紅色光芒,忽然爆射出奪目的深黃色金光,像利劍般刺入了他的雙眼之中。
執法長老下意識閉上了雙眼,但那些耀眼的深黃色金光,仍然能夠刺入他的眼睛,讓他感到眼球仿佛被無數細針來回戳穿。
這種刺痛其實算不了什么,執法長老一狠心,就將與眼珠有關的所有神經,包括眼眶周圍的附屬神經組織,與大腦的神經完全斬斷了聯系。
這樣,即便那些利光如何刺激他的雙眼,他也不會受到了一絲影響。
但“軌跡波動”真有那么容易隔離嗎?
年輕男子身上的耀眼黃光,仍在朝著四周蔓延,那淡紫色的巨大掌影,和它甫一接觸,就完全融成了淡淡的金黃色,轉而失去了泰山壓頂般的氣勢。
無論是什么東西,只要被金光觸及,必定會染上一層淡淡的金光色。
“軌跡波動”的影響不僅只有這樣,當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金光色之后,它的真正偉力才凸顯出來。
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金色世界,突然出現在這片金黃色的區域中,看上去就像個完全隔離的空間。
執法長老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但他身上的力量卻如潮水般急降,瞬間變成了一個毫無力量的“普通人”,墜落在了硬邦邦的金色土地上。
這下,執法長老不得不睜開雙眼,用充滿警惕的目光,打望著四周的情況。
年輕男子的情況和執法長老一樣,他也掉到了地上,只不過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沒有摔得屁股朝天。
“你對我,對這里做了什么?”執法長老慢慢站起。
“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嗎,在這個地方,所有的力量都會被隔離。”說著,年輕男子抱住雙臂,滿臉挑釁地瞧著執法長老。
執法長老的力量雖然暫時受到了限制,但他的眼力和經驗都在,判斷得出這家伙并沒有說假話。只不過,他為什么要弄出這個一個區域,執法長老還摸不清具體的原因。
年輕男子卻沒想那么多,跨步上前,猛地蹬了一腳,身體飛也樣的朝執法長老撲了過來。
拳風陣陣,好不響亮,看著對方的拳頭直奔自己的胸口而來,執法長老當即側身,腳步順移,想要讓開他的拳鋒。
年輕男子使了個花眼,當拳鋒劃過執法長老胸口的時候,忽然撤拳凝爪,如獵鷹一般的利爪,又對準了執法長老的胸口,似乎想要戳上那么幾個血窟窿。
執法長老的應對經驗何其豐富,怎么會被他的小小變招給難到,前胸的肌肉全都往利爪落下的地方凝聚,同時深吸了口氣,胸腹微收,讓前胸變的防御變得更加強大。
年輕男子的手爪就像碰到了金石上面,發出一串不絕于耳的交錯聲,除此之外,就只是在執法長老的胸前留下了五道淺淺的抓痕,連皮膚都沒有抓破。
見此情形,執法長老的心中不住冷笑。他雖然不是改造人,但也服用過許多會中的特殊藥劑,日積月累之下,身體本身的強度根本不遜色于上等的精鋼。如果不是異族,只是人類的軀體,恐怕難以破壞他這副身體。
年輕男子也很快察覺到了這個問題,當即放棄攻擊收手回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片刻的功夫,年輕男子的身體就燃得干干凈凈,連一絲飛灰都沒留下。
將年輕男子徹底湮滅后,執法長老舒心地松了口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和我斗,呵!呵!只會有這樣的下場。”
忽然,他的左肩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只有那么一下。
“你這家伙,是怎么躲過我的百臂惡魔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后退。
“你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嗎,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抓住的。”說完,年輕男子竟然從執法長老的眼前消失,而他卻并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動。
“我們就先走了,這里···就交給你吧。”年輕男子的聲音從未知的地方傳來,里面帶著些許的玩味。
執法長老御使著百臂惡魔,用它的魔臂將周圍仔細地搜索了一遍,可能夠除障破禁的魔臂竟然沒有感應到任何的線索,那家伙就像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