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錦想起來,今天上午,自己的這位親媽的確說過,她本不欲見自己……此時此刻齊錦感覺自己的這位親媽實在太過狠心的些,二十多年,居然都不掛念親生女兒嗎?
“她爲什麼不想見我?”齊錦的心裡有些難過。回想起來自己在養父母家被欺負著長大的經歷。簡直就是命如草芥,誰都能踩她一腳似得。
真要是孤兒就罷了,她認了,可是她親媽還在啊。她親媽不僅沒死,還在E國被封老爺子寵著愛著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說心裡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齊錦的沉默讓封老爺子覺察出什麼。老爺子對她說:“千萬別怪你母親。這些年她也不好過。身上的病從來都沒斷過。也許,死對她來說,真的是解脫。”
齊錦心頭一涼:“她就要死了嗎?”
老爺子點頭:“是的。醫生來看過。捱不過今晚了……”
齊錦的心裡無比的沉重,相逢即是分別。老天怎麼就對她這麼好呢?
老爺子又說:“她本來不想你來的,她給你送了信,就是要用那封信來同你告別。可是我想,她生命的最後,最想看到的,肯定是你。所以就沒聽她的,讓封擎對你實話實說。”
齊錦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封老爺子長嘆一聲,又勸齊錦:“孩子,別難過,人生在世,誰都有這一天。你就當……就當是送她去了別的地方……”
老爺子嘴上勸著齊錦別難過,他自己的聲音卻先哽咽起來。他掩了面,對齊錦說:“你好好的陪陪她,我先出去一會兒。”
老爺子出了這間臥室,房間裡面安靜無比。
齊錦守在自己的親生母親的牀邊,心裡漸漸的平靜下來。
原來血緣這種東西,是這樣的奇妙。二十多年的分別,一朝相逢,即便什麼都不說,就這麼靜靜相處著,心裡也是那樣的溫暖和踏實。
齊錦想著,若是老媽不那麼反對她和聿景閻的婚事的話,此時此刻,她坐在老媽的身邊,心裡會更加的溫暖
和踏實。
齊錦很享受這種親人相伴的時光,哪怕它很短,或許過了這晚就再沒有了,可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滿足。她知道自己母親是誰,還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知道她心裡同於自己的不捨……這就夠了。
至少可以證明,她齊錦不是個沒人要的孤兒。
這樣安靜的時光,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齊錦也不知道自己在老媽的牀邊坐了多久,更不知道時間來到夜晚的幾時幾分幾秒,她只聽到無比安靜的房間裡,輕微的響起來一聲咳嗽。
她慌忙倒了杯水來,送到牀上的病人嘴邊,低聲喚道:“媽,你要不要喝點水?”
齊夫人本來昏昏沉沉的,聽到這一聲媽,不由吃力的睜開眼睛朝著齊錦看來。
“媽,你醒了?”齊錦又叫了一聲。
只見牀上躺著的虛弱無比的齊夫人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帶著點點的歡欣:“孩子,你跟你爸來接我了嗎?”
她眼睛裡面的亮光,讓齊錦突然就想起了一個詞,迴光返照。
齊錦的眼睛瞬間就酸澀起來,聲音也有些顫抖,她問:“媽,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齊夫人嘶啞的聲音,極爲艱難的說:“這些年……多虧了封家的庇護,我……我對不起你爸,我也……也虧欠了你封叔叔,孩子,聿家你千萬……千萬不能去,我不指望你報仇,可是……我不能讓你嫁給仇家……”
齊錦就知道,老媽是永遠不會介懷當年的滅門之仇。
可是當年的罪行是聿老爺子做下的,和聿景閻又有什麼關係?她想替聿景閻分辨幾句的,可是老媽已經這樣,分分鐘都有可能斷氣,生命的最後關頭,她不能不聽老媽的話。
齊夫人很是不捨的抓住齊錦的手,不似今天上午見面時那樣的握住,而是緊緊的抓住,不知道她這樣病弱的身體,到底哪裡來的力氣,竟將齊錦的手捏著有些生疼了。
她幾乎是用盡所有的力氣,對齊錦說:“我已經負了你爸,你不能再背叛他,答應我,永
遠不和聿家有任何仇恨以外的關係!”
齊錦忍著淚意點頭:“好,好,我答應。”
然後齊夫人又說:“快,讓你封叔叔和封擎過來。”
齊錦知道自己老媽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慌忙跑開,去找封老爺子和封擎。
不想老爺子和封擎就在門外站著。
剛剛房間裡面的談話,老爺子大約全都聽見。他的臉上是一種悲喜交集,無比複雜的表情,他握住齊夫人的手說:“若若,你剛說,你負了你前面的丈夫,是不是表示,你也是愛我的?”
齊夫人回答說:“我欠你的,這輩子怕是還不情了。我把我女兒交給你,若是你們不嫌棄她,就讓她來做你們家的媳婦吧。”
“不!”齊錦下意識的反駁。
老媽終究還是不放心她,到死都要將她訂給封擎,徹底絕了她和聿景閻之間的任何關係!
齊夫人沒理會齊錦,繼續對封老爺子說:“我們之間跨越不了的東西,讓他們小輩來實現,倒也算是彌補了遺憾……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一定先遇見你……”
封老爺子已經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他將她從那場大火裡救出來,苦守了她二十多年,他以爲他這輩子都是自作多情,到死都扣不開她心門了。卻沒想到,她早就已經不聲不響的愛上他……只是這一切他知曉的太遲了……
他一直都以爲她掛念亡夫,不能釋懷。他一直都默默守著她,期待她或許時間久了,也會對他心生留戀。
那麼多年無聲的期盼,終於他等到了奢望好多年的愛情,卻也同時等來了永遠的訣別。
她的心裡也愛上了他,她放棄去尋仇,甚至連親生女兒也沒臉去找,她的心裡何其煎熬,臨死前纔敢向他吐露心聲……
他們二人,誰比誰愛得更多?誰又比誰活得輕鬆?終究是沒遇上對的時間,各自揹負著各自的無奈,縱然苦守二十年,也沒辦法肆意相愛。
若有來生,一定要在最美的時光相遇……大概就是他二人最美的願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