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曲森從思緒中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一輪赤紅的朝陽正在努力的在掙脫著來自地平線的束縛。
“團裡現(xiàn)在該吃早飯了吧?”曲森沒有看錶,只是在心裡想了一下。
步兵團的戰(zhàn)士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吃過了早飯,再次在團部機關樓前的大廣場上集合完畢。跟之前不同的是,每個人都揹著揹包,拎著行李。而他們身後,是停的整整齊齊的兩排軍用卡車。
如果不去看大家手上拎得行李,再加上時間不同,這個場景和參加“風暴”演習之前出發(fā)的場景,十分的相像。
隨著一個個名字被叫響,被點到名字的戰(zhàn)士在劉援朝和其它步兵團軍官的注視下,答到後出列。小聲的跟身邊的戰(zhàn)友做了最後的告別,跑步登上了指定的卡車。
廣場上站立的戰(zhàn)士在不斷的減少,最終變得空空蕩蕩。很快各卡車司機在得到命令後啓程出發(fā),出了步兵團大門後或向左或往右,最終分道揚鑣。
中部軍區(qū),二十二軍,五師,步兵十六團的番號從這一刻開始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個留守處,負責看守營房和處理一些未盡事宜。等上級派人來接收之後,這個留守處也將解散不復存在。
“盒飯,十五、二十五。”一個乘務員推著列車上特製的推車在車廂中經(jīng)過時,售賣聲將曲森從連隊的食堂,拉回了現(xiàn)實。
火車上的盒飯很貴,又不好吃,所以乘務員的售賣聲並沒有吸引大家產(chǎn)生多大的購買慾。只賣出幾份後很快乘務員推著推車去了下一節(jié)車廂。
昨晚打撲克的那桌學生中一個男生有點自來熟,到車廂盡頭的開水機中衝了碗泡麪,回來時看到曲森一個人坐在那發(fā)呆,便一屁股坐到他對面問:“哥們,你考上軍校了?”
昨晚洪連長和廖根柱,在車廂跟曲森告別的時候,說了一些以後好好學習之類的話,被車廂裡的乘客聽在了耳朵裡,所以這哥們纔好奇的問了一句。
“哦,不是,我專升本,屬於進修。”曲森回答了一句。
男生很健談,主動跟曲森說起來自己和同學高考完組團出去旅遊,還說起了自己考上了哈工大,並對沒有考上志願中的軍校表示很失落。
看得出這個男生雖然嘴上說失望,但對自己能考上哈工大這所全國知名的工科學府還是非常得意的。
說了一陣,男生見曲森聊興不濃,便道別了一聲,端著泡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男生剛走,曲森鄰桌的一個大叔便湊了過來,看著曲森賊嘻嘻的問:“兄弟,你在部隊專升本走的什麼門路,花了多少錢?”
見曲森詫異的看向自己,有些尷尬的解釋:“哈,我兒子也讀了個專科,這年頭大專文憑有個屁用,這不琢磨著跟你打聽打聽,如果去部隊裡上本科得走個什麼門路。”
對於眼前大叔的問題,曲森有些無奈。本不想搭理,可想了想,又不想他有什麼誤會,還是解釋了一句:“我軍區(qū)比武得了個第一,部隊才保送我去進修的。”
大叔一聽,眼神裡透出了失望,不過嘴裡還是應付著:“哎呦,那可不容易,一個軍區(qū)了,得好幾十萬人吧,能得第一不容易。”
曲森懶得接話,就沒出聲。大叔可能也覺得挺無趣的,又隨口誇了曲森兩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列車在鋼輪不斷的與鐵軌摩擦發(fā)出的轟隆聲中不斷的前進,很快時間到了半上午。列車員推著盒飯車第n次走進車廂時,叫賣聲已經(jīng)變成了全部八元一盒。
曲森覺得有些餓了,便掏錢買了一盒。列車員可能是見到一個當兵的買,很好心的挑了一盒肉多的遞給他。
八個月的軍旅生活不知不覺間,改變了曲森很多以前的生活習慣。跟列車員道謝後接過盒飯,根本不管好不好吃,拿起一次性筷子很快便把盒飯裡的米飯和菜統(tǒng)統(tǒng)填進了肚子裡。
要知道當兵以前曲森跟絕大多數(shù)獨生子女一樣,可是非常挑嘴的,那時候盒飯裡像肥肉和芹菜這種東西,是一口都不會碰的,現(xiàn)在卻吃的很香。
把空飯盒扔進列車車廂間隔處的垃圾桶,回到座位後又發(fā)了一會兒呆,中午的時候列車廣播裡終於傳出了曲森家所在那所城市的名字。
看著車外的景物和建築逐漸的變得熟悉了起來,曲森的心情忽然間變得有些激動,早早的便站在車廂門口等待著列車進站。
隨著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列車終於緩緩停下。曲森想象著老媽忽然看到自己時的驚喜,臉上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這次回來因爲沒有準備,並沒有提前給家裡打電話。
事實上當曲森老媽聽見敲門聲,隔著貓眼看到自己的大兒子站在門外時,激動的完全超出了曲森的想象。尖叫聲瞬間穿透了房門,在樓洞裡迴盪著。然後家門猛地被從裡面推開,下一秒老媽衝出來把曲森抱在懷了,哭的一塌糊塗。
八個多月。
曲森大專是在本地讀的,還從來沒有離開家這麼久過。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呀……
曲森老媽的驚叫聲和哭聲很快引得同層的鄰居們開門出來,見到是曲森回來了,也不急著回去,安慰曲森老媽的同時簇擁著娘倆進到屋裡。
曲森被部隊保送讀本科的事情,早就被曲森老媽宣揚的鄰里親戚皆知,收到消息的親朋鄰里,羨慕、嫉妒的心情可想而知。所以大家安慰了曲森老媽一陣,曲森就理所當然的成爲了焦點。
各種恭喜聲後打聽的話便隨之到來,曲森笑著謙虛著,幾句話帶過了自己立功然後被團裡保送的經(jīng)過。
對鄰居可以幾句話一帶而過,可晚上老爸回家的時候,曲森就不能只是簡單的說一說了。
不過期間的辛苦是肯定不會多提的,把四百米折返跑完全歸功於老爸老媽給的基因好,讓自己在彈跳性和平衡能力上格外優(yōu)秀,這才得了個第一。
至於後面那個三等功,就簡單的說成自己運氣好,在演習時破解了藍軍的電腦,得到了重要的情報。
跟父母報喜不報憂,可能是所有子女共同的選擇吧。
明明知道自己的大兒子沒有說實話,不過曲森老爸、老媽默默的接受了曲森的孝心,沒有再多問,在吃了一頓自老媽裡手做出來的豐盛晚餐後,滿身疲憊的曲森,終於躺回了自己那張彷彿已經(jīng)闊別了半輩子的大牀。
一夜睡的很香甜,不過當太陽將將升起的時候,長時間以來養(yǎng)成的生物鐘還是準時喚醒了曲森。睜開眼看了看自己臥室中熟悉的事物,曲森躺在牀上不知不覺的傻笑了起來,然後起身,把毛巾被疊的整整齊齊之後,出門晨跑。
曲森當兵以前雖然願意健身,可跑步卻從來不是他的愛好。可現(xiàn)在早上睡醒如果不出去跑上一圈,感覺渾身都不得勁似得。
強忍住沒有大聲喊出‘一二三四’口號,圍著小區(qū)跑了兩圈,出了一身汗後回到家裡。結果一進門就被老媽埋怨了一頓。不爲別的,就爲曲森牀上被疊的四棱四角、規(guī)規(guī)矩矩的毛巾被。
“這大熱天的,睡了一宿上面全是汗,你給疊起來幹嘛,慪蛆(ou土話)啊!”埋怨歸埋怨,可老媽看著疊的好好的毛巾被,到底沒有捨得打開,只是嘴裡叨咕了一句:“疊的怪好看的。”便進了廚房繼續(xù)準備早飯。
曲森看到,老媽轉身的時候眼角是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