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睡在自己旁邊的謝穆欣,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以前,謝穆欣時常于李氏一起安寢,現在李氏不在了,也就自然而然地睡到了她的床上。另外的兩間廂房就這么空了下來,看上去冷清凄涼的很。
似乎是起床的動靜吵到了謝穆欣,她輕輕地哼哼了兩聲,沒過多久,便又一個翻身,睡了過去。
“小姐,你怎么起那么早?”
就在謝穆妍輕手輕腳地換好了男裝,準備出門的時候,卻被剛剛起身的馨然馨雨叫住。
馨然一邊揉著眼睛,一邊還打著哈欠。由于剛剛睡醒,看向謝穆妍的眼神之中,還帶著一些迷茫。
“照顧好欣兒,今日是我出診的日子。”
謝穆妍朝她點了點頭,在輕聲說完之后,便熟練地避過了來往的丫鬟下人,像往常那樣翻墻走出左相府。
她今日,出診是真,不過實際上還想要看看,謠言究竟已經傳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這種身外之事,雖然她并非很在意,但對方顯然就是沖著她來的,讓她一時半會兒不敢掉以輕心。
“呦,神醫來了,我們可以讓神醫評判評判!”
原本正在爭論的兩個普通百姓,一見到謝穆妍已經坐進了慕樨堂之中,頓時搶在眾名患者的前面,沖到了她的眼前。
“神醫,還請你們給我們評評理!事情是這樣的!我還在跟這個臭小子爭論,這謝二小姐成為災星,究竟是命數如此呢?還是因為她得了一種怪病,所以才回克死那么多人呢?”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率先用他那粗獷的聲音詢問著,洪大的嗓門,頓時讓身后等待就診的百姓們,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神醫,在下認為,說這事一種病,還是有道理的。要不然,為什么以前謝二小姐在左相府上的時候,府內相安無事,而等到她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把左相府害成了這幅模樣呢?沒準啊,就是在外面沾染上了什么毛病呢!”
一開始因為有人插隊而騷動的人群,在聽到了這個問題以后,就好像都說好了一般,齊齊地聽了下來,豎起耳朵等待著謝穆妍的回答。
“謝穆妍”三個字,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為了他們的關注點,每當聽到她的名字之時,停下手邊的事情,幾乎已經成立他們的習慣。
“是啊,神醫,你給我們說說吧,究竟有沒有這種病?能不能治得好啊?”
“對啊,神醫,如果這真的是一種病的話,會不會傳染給我們啊?會不會終有一天,她就會將我們整個京城的人,都克死啊……”
一個人說出了他的疑問,各種各樣的問題便接踵而至,每一個問題,都不離“謝穆妍是災星”這個說法。
僅僅是一夜之間,這個觀點就深深地扎進了普通百姓的腦海中。
謝穆妍看著面前又開始躁動起來的人群,眉頭也皺得越來越緊。
對方究竟有怎樣強橫的手段
,才能夠將事情發展推動到這樣的一個地步?
她和穆嘉羽二人,明明已經將那個名叫李大根的散播謠言者解決了,但是謠言的散播速度,非但沒有減少,還有著增多的跡象,愈演愈烈。
“公子,我們要怎么辦?”
站在一邊,已經提起毛筆做好寫藥方的準備的劉益,也感覺到了形式的嚴峻,不由得輕聲詢問。
話語間,已經充滿了擔憂。
“大家還請安靜一些,聽我講。”
相比較起劉益內心的慌張,謝穆妍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她將自己的手抬起,只是用不輕不重的聲音說了一句話,眾人便仿佛聽到了圣旨一般,停下了討論的聲音。
慕樨堂內,一時間寂靜一片,唯有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了進來。
“在下只是一個大夫,而謝二小姐身為左相府的千金,有關她的事情在下也不敢妄加評論。還請你們你們給在下一點點的時間,讓在下好好地研究一下此事。”
一番話說的恰到好處,既沒有得罪任何一方,也給了眾人一個交代,讓百姓們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神情來。
“多謝神醫大人!”
那個魁梧的大漢臉上顯現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來,在朝著與他爭論的男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過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慕樨堂。
一段插曲結束之后,慕樨堂之中,也總算恢復了先前有條不紊的秩序,只是還不等著穆妍松一口氣,又有一個人的聲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唉,我就說嘛,這位神醫大人,根本就和謝二小姐長得一點都不想嘛,你看這個喉結,哪里是一個小姑娘能夠有的嘛!”
一個年近四十歲婦人,在趁著謝穆妍為她診脈的時候,另外一只手突然前伸,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朝著謝穆妍的喉結處摸了過去。
這個喉結本來就是她做出來的假喉結,要是真的被摸了一把,那還不得露餡?!
好在謝穆妍反應迅捷,在婦人出聲的那一剎那,便意識到了她的舉動,身體迅速地后仰,躲過了她的魔爪。
“這位夫人,還請您自重。”
在婦人尷尬地將手伸回去之后,謝穆妍才拉高了衣領,將她的“喉結”掩蓋了起來,說話的口吻中,已經帶上了幾分不悅。
“劉益,招呼好眾位病人,我先走一步。”
謝穆妍話畢,便要越過眾名患者,一聲不吭地走出了慕樨堂。只不過,這一次她留了一個心眼,沒有直接朝著左相府而去,而是走了相反的方向,去往穆嘉羽的別院之中。
她現在無法使用內力,無法確定是否有人跟蹤她。謹慎起見,她還是一會兒再回左相府的好。
實際上,她也并非是真的生氣,只是擔心再待下去,會被有心人認出來而已。
“各位,真是不好意思,還請大家去別家醫館吧。我們小神醫好好的一個大男人,被當成了女子啊,小脾氣上來了。眾位,真是不好意思……”
被謝穆妍丟
下了一個爛攤子,劉益沒法子,只好面色尷尬地朝著還在排隊等候就診的眾人道歉,至于剛才那個伸出了“咸豬手”的婦女,更是通紅著臉不敢抬起頭來,心中暗罵自己的多嘴。
眾人顯然沒有找到會突然間鬧出來這么一出,但是慕樨堂也的確負有盛名,而且聽說背后還有哪個大官罩著,因此即便心中有點不滿,但是他們也不敢表現出來,只得面面相覷之后,紛紛垂頭喪氣地朝著別家的醫館而去。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所有人都離開過后,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對面的酒樓中一躍而起,朝著某一處的王府而去……
“王爺,屬下已經查過,從昨日上午開始到現在,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討論謝二小姐一事。”
僅僅幾個起跳,身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就已經來到了穆嘉瑞的面前,朝著他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說著。
“哦?他們都是怎么說的?”
正站在庭院之中,欣賞著開得正艷的桃花的青衣男子,轉過身來,垂眉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黑衣人。
相比起一年前,他的臉龐已經更加瘦削了好些,看上去有幾分蒼白。已經接近不惑之年的他,即便是保養得再好,眼角和額頭上已經出現了些許皺紋,讓他看上去又年老了幾分。
“稟告王爺,他們都在說,謝二小姐就是災星。不過今日屬下又聽到傳聞說,謝二小姐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得了一種病。甚至已經有人懷疑上了,謝二小姐和慕樨堂的神醫,就是同一個人,因而謝二小姐坐診才沒多久,就佯裝生氣離開了。”
黑衣人低著頭,不敢去抬頭去看穆嘉瑞的臉龐,說話的語調,幾乎沒有一絲絲的波瀾起伏,就好像是一個會說話的機器人一般。
“呵呵呵……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穆嘉瑞將自己的視線從黑衣人的身上收了回來,低低地笑了幾聲,隨手折斷了身旁的一枝桃花,放到自己的鼻子下方,輕輕地嗅著。
逃之夭夭,灼灼其華……
“這滿園的桃花盛開的這樣美麗,我想,我的王府里面,也可以換一個年輕些的女主人,與我同上這春光了呢……”
說話間,樹枝上原本開得正好的桃花,已經在他的手中,被碾成了碎片,飄落在了地上。
他的臉上,也露出了與他的面容并不相配的陰佞的笑容。
“黑豹,你下去吧,跟了本王這么久,本王相信,你應該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做了。”
過了良久,穆嘉瑞才在黑衣人忐忑的心境中,開了口。輕輕的聲音,很快就被風吹散,但是黑衣人還是聽了一個清清楚楚。
“屬下明白!”
話畢,黑豹便在穆嘉瑞目光中,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王府,朝著某一個濫熟于心的方向而去。
“希望你不會叫本王失望……”
看著黑豹離去的身影,穆嘉瑞站在幾顆桃樹中央,喃喃自語,有微風將桃花的花瓣吹拂到了他的發上,然而還是沒能讓他有一些溫暖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