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蘇點頭，神情間無比認真：“他給我的感覺很奇怪，看起來似乎坦蕩蕩，其實一肚子……”
玄月立刻接上：“壞水？”
“秘密。”沐雲蘇糾正，“不過說是壞水也對，因爲我總覺得他的秘密是見不得人的。”
風凌絕眨眨眼：“秘密都是見不得人的吧？能見人的還叫秘密？”
沐雲蘇搖頭：“我說不清楚，反正他這個人陰陽怪氣的。”
風凌絕笑笑：“我明白了，原來你懷疑他靠的是直覺。直覺這東西，要麼完全不靠譜，要麼準得嚇人，就不知道你是哪一種。”
沐雲蘇沉默片刻，乾脆反問：“那你又爲什麼懷疑他？”
“因爲他來路不明。”風凌絕回答得很乾脆，“目前爲止，我還沒有查到他的出身來歷，不得不懷疑。”
沐雲蘇反倒好奇地上下打量他幾眼：“你有被害妄想癥？怎麼看到誰都想查查他的來歷？就算人家來歷不明，也不見得個個都是衝你來的吧？”
風凌絕笑得有些奇怪：“我也跟你說不清楚，這些事……你不懂。”
沐雲蘇愣了一下，直覺到他絕對話中有話，不過看到他的眼神，她就知道問也沒用，只好再次沉默下去。
不過落羽倒是很注意地看了風凌絕幾眼，眼中的光芒似乎比任何人都要神秘得多。
“連如雨這老頭子說的一點沒錯，連惜燕還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風千儀陰沉沉地笑著，“就憑她，居然還想嫁給夜蘭陵？笑話！”
侍女念薇忙乖巧地點頭：“就是！自取其辱！”
“算了，死者爲大。”風千儀一臉大度地揮了揮手，“也幸虧她死了，否則若是親眼看到本公主跟夜蘭陵成了親，說不定也要尋死覓活。”
念薇偷偷看她一眼，試探著問道：“公主，您要嫁給國師大人？”
“嗯。”風千儀喜滋滋地點頭，“父皇已經允諾，這就爲本公主和夜蘭陵賜婚。”
“恭喜公主！”念薇立刻屈膝道賀，“公主您貌若天仙，才比狀元，國師大人也是人中龍鳳，這纔是郎才女貌，只羨鴛鴦不羨仙！”
風千儀笑得越發開心：“行了行了！想不到你這丫頭大字不識幾個，嘴倒是夠巧，回去好好賞你！”
“多謝公主！多謝公主！”念薇又是連連點頭施禮，開心不已。
幸好接下來不曾再出任何意外，暮色降臨之時，第一天的鑑賞大會順利結束。風凌逸早已在宮中設下酒宴，爲東方臨和東方凝接風洗塵，風凌絕、風千洌等一干皇子以及夜蘭陵都受邀前來作陪，可謂給足了霸主國的面子。
一番觥籌交錯之後，東方臨首先開口：“想不到狐王妃不止容顏冠絕天下，斷案手段之高端更是無人能及，本宮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
風凌絕微笑：“臨太子過獎了。”
“本宮是實話實說。”東方臨滿臉莊重，“還有，聽說狐王妃醫術高明，堪稱神醫，以後若是有什麼疑難雜癥，不知本宮是否有幸請狐王妃出手相助？”
明白他的意思，風凌絕不動聲色：“世間傳言多不可信，蘇蘇雖然略通醫術，卻不敢妄稱神醫，唯有盡力罷了。”
東方臨大喜：“多謝！”
沐雲蘇展現出來的才華越驚人，得到的讚譽越多，風千洌就越鬱悶，何況一直以爲的寶貝居然是下毒殺人的兇手，導致他通過沐雲煙獲取沐家支持的目的徹底落空，知道其中玄機的人雖然不敢明著說什麼，暗地裡卻不知嘲笑了他多少，更令他煩悶得幾乎吐血。
此刻看到風凌絕得意萬分的樣子，他越發惱恨欲狂，卻什麼都不敢說，更什麼都不敢做，只得咬著牙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喝一杯在肚子裡罵一句，先罵沐雲煙，再罵沐雲蘇，然後罵風凌絕，最後連風凌逸也罵上了：該死！該死！都該死！
“千冽，貪杯傷身。”風凌絕卻似乎嫌他還不夠倒黴，一開口就把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何況好酒是要慢慢品的，你這般牛飲，百年佳釀也能被你喝成涼白開。”
就是說我粗俗無知唄？
風千洌大怒，雖盡力剋制，語氣仍不免生硬：“十七叔教訓的是，千冽記下了。只是十七叔驚才絕豔，天下無人能出其右，無論看中了什麼都可信手拈來，千冽本事不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難免心緒不佳，只好借酒消愁。”
風凌絕笑容不變：“可憐的孩子，有空十七叔教你幾招，保你也能將想要的東西信手拈來——如果你想要的確實是你要得起的，並且是本來就屬於你的。”
風凌逸臉色微微一變，眼中殺機已經一閃而逝！瞬間恢復正常，他沉下臉哼了一聲：“千冽，貴客在此，休得無禮！朕看你是喝多了，退下醒酒去吧！”
風千洌暗中咬牙，只得起身施禮：“是，千冽無狀，請父皇和臨太子恕罪，千冽告退！”
暗中罵了一句，風凌逸微笑舉杯：“小兒無狀，朕代他向臨太子賠罪，請滿飲此杯！”
東方臨忙道一聲不敢，舉杯一飲而盡之後才鄭重其事地開口：“皇上，其實本宮此來一爲珠寶鑑賞大會，二爲求親，還望皇上成全。”
風凌逸倒是愣了一下：“求親？”
“是。”東方臨微笑，“我天璃國願與梵音國節爲百年之好，所以懇請皇上割愛，將膝下一位公主嫁給本宮，本宮必定與公主恩愛百年，相敬如賓。”
風凌逸雖頗感意外，卻知道這的確是一件大好事。憑梵音國如今的本事，只怕還沒有資格成爲霸主，天璃國向來高手如雲，如果下一屆霸主仍然是它，梵音國自然能得其庇佑。就算霸主另有其人，兩家聯手也不至於被別人欺負，怎麼算都是有利無害。
雖然如此，爲免顯得太有巴結之嫌，風凌逸儘量矜持地微笑：“臨太子肯紆尊降貴，朕自然求之不得。這樣吧，橫豎珠寶鑑賞大會還有數日才結束，朕一定好好思量思量，爲臨太子選個最合心意的公主，如何？”
東方臨立刻起身：“多謝皇上，本宮敬皇上一杯，先乾爲敬！”
飲了這一杯，他才含笑說道：“其實爲表達父皇與本宮求親的誠意，父皇特地準備了薄禮，並派本宮輕裝上路，先抵達梵音國將此事稟報皇上，十車薄禮則由我國平國公慕容商負責護送，不日將抵達！”
不愧是霸主國，一出手就是十車豪禮，果然有誠意。風凌逸點頭，客氣了幾句。
聯姻之事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各懷目的的兩人都爲達到了目的暗中高興，唯獨風凌絕，眼中閃著沉靜的光芒。
風凌逸那點小算盤瞞不過他，而東方臨心中的大算盤，對他而言同樣不是秘密。
當下賓主盡歡，喝了個盡興之後才各自散去。不過夜蘭陵剛剛起身風凌逸便叫住了他：“國師請留步，朕還有一事國師商議。”
夜蘭陵點頭，等所有人離開之後才微微施禮：“皇上請講。”
風凌逸倒不忙著說事，先行問候了一句：“白日之事國師受驚了，現在可好些了嗎？”
夜蘭陵又點了點頭，：“無妨，多謝皇上關心。”
風凌逸略略遲疑了片刻，才微笑著開口：“原本正要跟你說的就是一件喜事，想不到臨太子居然開口求親，若是如此，那可就算的上雙喜臨門了。”
夜蘭陵微微皺眉：“蘭陵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國師是痛快人，朕就直說了。”風凌逸捻鬚微笑，“國師人中龍鳳，又屢次立下大功，朕早已把國師當成了自己人。不過當成自己人總是比不上真正成爲自己人，所以朕決定將千儀許給國師，從此之後，你我可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夜蘭陵抿了抿脣，直接拒絕：“皇上的好意蘭陵心領了，只是如今蘭陵還無意娶妻，只好辜負皇上和公主的一番心意，請皇上恕罪。”
他的回答風凌逸雖然並不如何意外，但也略有不滿地皺起了眉：“國師不肯？是覺得千儀配不上國師嗎？”
“不敢。”夜蘭陵立刻搖頭，“蘭陵本是一介草民，承蒙皇上器重才能在此佔據一席之地，怎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只是也正是因爲如此，蘭陵怎配得上皇家公主？”
“這個倒無妨。”風凌逸搖了搖頭，“千儀說她什麼都不在乎，只希望能與你雙宿雙棲。只要你不嫌棄於她，這門親事就算是成了。”
夜蘭陵卻依然搖頭：“蘭陵不敢耽誤公主，還請皇上爲公主另擇良配。”
也看得出他的態度十分堅決，風凌逸很有幾分無奈：“國師不再考慮考慮嗎？千儀的確是真心喜歡你。”
“公主的心意，蘭陵十分感激。”說來說去，夜蘭陵只有這幾句話，“只是蘭陵實在配不上公主，今生與公主無緣，但求來世。”
都被他一竿子支到來世去了，風凌逸還能再說什麼，只得揮揮手，允許他退下了。
很快偌大的房間內只剩下了風凌逸一人，負著雙手，他的目光比方纔還要陰沉：很明顯，夜蘭陵雖然留在了宮中，與他卻根本並非一條心，以後倒是不能太過相信於他了。
連一向倚重的國師都信不得了，真不知這世上還有誰是可以令他真正完全不設防的！
有時候人活著，還真是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