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住的小區很豪華高檔,雖然我一早就猜到,可當我真正去了時候,還是不免被驚訝到了,甚至萌生出我什麼時候能住到這麼好的房子,一路暈頭轉向,終於找到了落落所說的b區。
小區的裡的房子是複式的,有大大的落地窗,高檔的水晶燈,我高昂著頭,看啊看啊,彷彿看不盡這世界的五光十色。
我來自一個貧窮的家庭。我對金錢的概念很模糊,就算有十萬塊錢擺在我面前,我都不會有一點點的動心,因爲我不知道這十萬塊錢的價值有多少,能買多少東西,但我現在知道了,它能買沈煜一條康復的腿。
夜間的雨還在淅瀝瀝的下著,拍打在乾淨到透明的玻璃窗上,像透明的水線一樣,蜿蜒曲折的滑下來。
我站在落落的樓層底下,仰著頭往上看,他住在六層樓高的距離,我必須後退後退再後退,才能清晰的看到他家,他家的窗簾是拉著的,暖黃色的窗簾,被一個圓形的落地燈暖暖的照亮,我手裡沒有電話,大半夜的又不敢大聲叫他的名字。
雨越下越大,我的頭髮一捋一捋的貼在了臉上,就在我突然想到可以跑去樓下,按他房間的門鈴時,窗簾後方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得人影,我雙手抱在胸前。靜默的打量著我,然後我身體忽然發僵,彷彿受到了警示一般。
我的心臟死死的抽著疼,天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麼害怕落落就這樣放棄我,他可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想救沈煜,我想報仇。
我終於明白,陳桑終究只是個無能爲力的女生啊,她想靠自己的努力去幫助沈煜,她想竭盡所能的在放棄自己錢爲沈煜多謀取一些利益,可是她太天真,不被社會傷過,她永遠都不知道現實有多痛。
但現在,她……知道了。
雨水絲絲入扣的進入我的皮膚,一路冰涼到了骨子裡,一個人的力量是薄弱的,牽牛花要纏著粗壯的樹,才能綻放在更高的枝頭。
我連陪酒女都當了,我連那樣的三千塊錢都賺的甘之如飴,我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呢……
我咧著嘴笑了,我的臉上開著花,我的內心一片荒蕪,然後我對著那道黑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濺起了大片的水花。
我仰著頭,像是虔誠的少女,如果心能滲出血,我的胸膛裡,一定綻放出了火紅的曼珠沙華,它吸乾我的懦弱與無助,它綻放我的妖冶與堅強,我不甘心再這樣的繼續被踐踏,我不甘心只能當一個被捱打的沙包,即使賺來得也只不過是杯水車薪。
我需要好多錢,好多好多的錢!
可是。就在我仰著頭渾身僵硬的時候,落落房間的燈,卻啪的一下,滅了!如同我希望的火焰,短暫的閃爍了一下,隨即虛弱的滅了。
隨即。胸腔裡像是塞滿沸騰的泡沫,我肩膀劇烈的瑟縮,緊咬著牙關卻渾身突然發軟的兩隻手趴在地上,陷在泥裡,失聲痛哭,就像是一個被媽媽拋棄的孩子一樣。哭的撕心裂肺。
落落拋棄我了……他拋棄我了嗎……
我看著那片漆黑的落地窗,嗓子辣的就像是吞下了一塊火炭,在無法抑制的悲傷中近乎昏厥,我一直跪在地上,像是沒有雙腿一般。
雨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越發的催人淚下。但是我不會走,就算明早的我如同流浪狗一樣,趴在稀糊糊泥水裡茍延殘喘,我也不會走,只要能等到落落,聽我一句認錯。
漸漸的,我哭累了,我的頭就像是沙包一樣重,眼皮沉的想要先睡一覺。
然後我撐著土地的手越來越痠軟無力,腿也早已沒了知覺,就在我想要完全趴在地上的那一刻時,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雙腳,我愣了一下,只見那雙骨節分明的腳下,踩著一雙木屐,泥水把他的腳染髒了。
我緩緩的仰起頭,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他穿著黑色的真絲睡衣,腰間綁帶,胸膛微露,低頭看我的時候,雨水順著他的黑色的劉海,低落在我的臉上。
我眨眼,再眨眼,一聲落--卡在了喉頭裡,我該叫他什麼,落落?師傅?抑或其他?
他的黑色的袍式睡衣服帖在皮膚上,深刻的鎖骨裡似乎積著一汪雨水,他的眼睛深瞇,視線在雨絲中模糊不清。嘴角暗紅,下巴精緻,皮膚裡帶著病態蒼白,如同夜幕下,一顆沾著血的毒藥。
“我……我錯了……”我瑟縮著望向他好久,突然哽咽出聲,雨水混著淚水讓我說話的聲音都含糊不清,我低著頭,極近卑微的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以後會好好聽你的話。我再也不天真了,再也不……”
“現在後悔還來的急。”
“我……”我的嗓子發乾發緊的說了一句:“不後悔。”
他被雨水淋的通紅的手指撫摸上了我的臉,擦去了我眼角滾燙的淚,聲音冰冷又決絕:“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哭。”
我聽話的嗯了一聲,然後用力擦了一把眼淚,儘管我渾身都是溼的。但我想,從今天以後,我不會再哭了,人不能習慣哭泣,否則她的人生,將總是哭泣。
“站起來。”
我扶著地。因爲雙腿麻木,一次次站起來,又一次次的摔倒,落落絲毫沒有拉我的意思,只是淡然的盯著我,用眼神命令我,就像是一個嚴厲的父親,在教育因爲懦弱而倒地不起的孩子。
我咬著牙,使勁敲打著自己麻木的腿,在我終於起來的那一刻,落落看著我,說:“沒有人能讓你下跪,更沒有人值得你下跪,即使是做皮肉生意的小姐,也得有根傲骨,否則,你永遠只是個躺在老男人身下,怨天尤人的小姐。”
我不敢眨眼。儘管我的眼睛痛到發紅,我捏緊了手掌心,落落的話就像是堅硬的圍牆,一層一層,讓我把自己圍了起來。
然後他微微耷著眼皮,手指一下一下的撫摸著我臉上的傷。儘管痛的咧嘴,但我一聲都沒有吭,他的聲音不再像之前一樣鋒利刺骨,而是的逐漸柔和了下來,像是安慰:“你必須變得冰冷,這樣。就不會強求這個世界帶給你溫暖。”
我聽著這句話,只覺得諷刺又現實,我愛這個世界,可是這個世界,不會等同的愛我,我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就只能讓自己變得冰冷,變得頑強,像落落這樣,一步一步出人頭地,這纔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
就在我低著頭,因爲激憤而疼痛的時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一把把我拽入了懷中,絲毫不介意我身上的泥,會弄髒他昂貴的衣服。
然後,他的手輕輕的撫摸上我的頭髮,連帶著語氣都是輕輕的:“不要害怕犯錯,一切有我。”
當落落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時候,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好忽然被觸動了,我的手甚至不受控制的揪緊了他的衣服,連呼吸都極近顫抖。
因爲這就是,我總是懦弱原因啊……
前後都是懸空,哪怕走錯一步,都會掉入萬劫不復,所以我害怕犯錯,因爲我無權無勢,只能承擔最差得後果。
所以我,懦弱、、、
那一夜,我和落落同牀共枕,好似情侶,他只讓我洗了個熱水澡,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黑色的被子,掩埋我們背地裡的醜惡。
他所有的擺設都是黑色的,透露著一股幽暗的藝術魂,唯有窗簾,潔白無比。
第二天早上,他穿著黑色的睡褲,裸著胸膛,丟給了我兩疊錢,我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他便微擡下巴,嘴角勾勒起諷刺的笑:“把錢拿去,讓她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