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審判

“踢踏...踢踏...”

厚實的軟皮鞋跟踩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遙遙傳來，在空曠的甬道內(nèi)單調(diào)的回響。

甬道的盡頭，兩名獄卒正無精打采的杵著手中的長矛，背靠在石壁上打瞌睡。但當他們聽到這腳步聲傳來之時，卻是精神猛地一震，警惕的向著前方看去。漸漸，兩道模糊的身影在搖曳的火光中顯現(xiàn)出來，看見為首那人的模樣，獄卒心下稍安，連忙躬身行禮道：“典獄長?！?

為首的男子只是略微點頭示意，算是打過了招呼，但他的目光卻沒有向兩位獄卒投去絲毫，仍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們身后的那扇鐵門，微皺著眉頭，目光沉凝，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典獄長駐足凝視著鐵門，門前的兩名獄卒卻沒有絲毫的移動，依舊盡忠職守的護衛(wèi)在鐵門之前，擋住了典獄長的去路。

良久，典獄長深吸口氣，又緩緩?fù)鲁觯仡^對著身后的隨從示意，掏出一個兵乓球大小的金屬物體遞到獄卒手中，獄卒接過之后，先是通過一系列繁復(fù)的操作將金屬球打開，而后又閉上雙眼用魂力感受了一番，確認無誤之后，這才將金屬球歸還于典獄長手中，并讓開了道路。

穿過鐵門，依舊是一條幽深的甬道，與門外不同，那里一片漆黑，像是某種怪物張開的巨口，幽暗而深不可測。

不知走了多久，僅靠著侍從手中火把熹微的光芒，根本無法讓人看清周遭的環(huán)境，前路不知還有多遠，即便現(xiàn)在回頭，身后亦是一片黑暗，早已看不清來時的模樣。

“這還得走多久才能到啊...”那位較為年輕的侍從，看著前方單調(diào)而空曠的黑暗，再想到自己一行人的任務(wù)，心里不禁有點發(fā)毛，忍不住出聲抱怨著。

不等這名年輕人繼續(xù)說下去，典獄長便出聲呵斥道:“閉嘴，就快到了！”透過忽明忽暗的火光，讓人只能看見他的側(cè)臉，卻依舊是那么剛毅而沉凝。

說著，又經(jīng)過了一個拐角之后，一扇造型古樸巍峨的青銅大門便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

青銅門面上凹凸起伏，顯然是刻畫著什么圖案，凝神看去，赫然正是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首形象，而鬼首之上，還密密麻麻的刻滿了不知名的花紋，顯得愈發(fā)神秘駭人。

此刻，二人行至門前，只見典獄長伸出右手，輕按在門面上，口中念念有詞，隨即便看見他的左眼之中有一抹藍光一閃而逝，青銅巨門上的詭異花紋也是隨之亮了起來，不一會，卻又暗淡下去，但那青銅巨門卻已是緩緩的自行打開。

隨著巨門的開啟，光線也是立刻鋪灑進去，雖然那熹微的光芒，僅是由青年侍從手中搖曳的火把所發(fā)出，不過仍是勉強的照亮了二人眼前的景物。

他趴在地上，赫裸著上身，雖然身形消瘦，但肌肉的線條卻很是明朗。身著一條灰白色的長褲，褲腿磨損的厲害。雙手被鎖在身后，就那樣趴在地上，如同一只蜷縮著的龍蝦。眼睛微張，雙目無神，連典獄長走到了自己身前都置若罔聞。

“閆飛，我奉審判長大人之命，前來提你問審，跟我們走一趟吧?！?

聽著典獄長那中氣十足的聲音，閆飛仍是毫無所覺，依舊趴在那里，如同死了一般，連呼吸都微弱到幾不可聞的地步。

典獄長看著閆飛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嘆息一聲，“對不住，冒犯了。”說著，他伸手將閆飛扶起，示意侍從上前，和自己一起一左一右架著閆飛向來路緩步行去。

......

“禁斷島典獄長李爾，奉審判長閣下之命，已將重犯閆飛帶到。”一邊說著，李爾一邊躬身向著面前的巍峨男子行了一個標準的武士禮。

那男子沒有說話，只是對李爾點了點頭，李爾會意，干脆利落的將閆飛捆縛于身前，再一次的躬身行禮之后便高聲告退。

閆飛跪坐在地，雙手被束縛在身后的一根銅柱之上，卻依舊是低沉著頭顱，眼中黯淡無光，似乎渾然不覺此刻將要進行的，是決定著他生死命運的審判一般。

那名面容巍峨的中年男子盯著閆飛，細細的審視了一會，眼中似閃過一縷不忍之色。良久，他才轉(zhuǎn)身，行至高臺之上，并朗聲開口說到：“既然犯人已經(jīng)押到，那會議就開始吧?！?

待那男子話音剛落，原本錯落有致的擺放在地上的水晶球，此刻接連閃爍，霎時間一道道人影便是在那光芒之中交替浮現(xiàn)。

會議開始之后，按照流程，先是由幾名低級職員闡述了閆飛所犯下的“罪行”，然后那由一道道光幕中顯現(xiàn)出身影的參議員們，便開始了七嘴八舌的爭論。

看著眼前那一位位身份高貴的參議員毫無形象的打著口水戰(zhàn)，站在首席的男子卻一言不發(fā)，至始至終都未曾說過一句話，而閆飛亦然，只是跪坐在地，對于那十數(shù)名參議員的呵斥置若罔聞。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之中，各種拉幫結(jié)派屢見不鮮，而不論在哪個派系之中，搖旗吶喊充當前鋒的永遠都是那些小角色，就像現(xiàn)在正吵鬧的不可開交的各位議員一般。但當真正有分量的人物站出來時，基本就沒他們什么事了，眼下正是如此。

“夠了，不管你們是真的悲天憫人也好，又或者只是看上了這孩子的力量也罷...”當這低沉且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時，大廳就突兀的安靜了下來。聞聲望去，卻只能看見說話之人靠坐在寬大的軍椅上，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片陰影之中，只能依稀看出一個高大巍峨的輪廓。

看他一開口，數(shù)十名議員集體禁聲的強大氣場，顯然此人就是一方派系的首腦人物了，可就在他的話語正說到一半之時，卻有人突兀的打斷了他：“議長大人，您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如此含沙射影，這可不是您一貫的作風啊。”

“青輝，住嘴！司徒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一名身著白袍，頭發(fā)胡子也是花白的老者狠狠的訓(xùn)斥了身邊的中年人一句之后，又恢復(fù)了平日里一貫和訊的微笑：“司徒大人，您繼續(xù)說?！?

青輝被白袍老者訓(xùn)斥一番，連忙做出一副驚懼的樣子，誠惶誠恐的躬身向后退去，可當他低下頭時，嘴角卻是帶著淡淡的微笑。

換做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在這種場合打斷上司領(lǐng)導(dǎo)的訓(xùn)話，又何況這些在政壇里不知道摸爬滾打了多少年的人精？

司徒老賊將話說的如此露骨，在氣勢上已經(jīng)占據(jù)上風，青輝若是不站出來挫一挫他的銳氣，接下來的談判他們可謂先失一局，白衣老者看似慍怒，但真的會怪罪于他嗎？等議會結(jié)束之后，如果不公然表揚他，那已經(jīng)算是顧及顏面了。

至于得罪司徒他們？笑話，雙方早已是水火不容的姿態(tài)，又何必去管他們開不開心？

司徒議長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拿正眼看過青輝一眼，格局的不同，眼界自然不同，不用自己吩咐，自然會有屬下處理好這等跳梁小丑。

他只是身體微微前傾，漏出一雙如蒼鷹般銳利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白袍老者望去：“駱聞，我希望你們搞清楚一點，在這片大陸，人類，還沒有強大到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步。生存，才是我們唯一的目標。半個月前發(fā)生的慘劇我不想再提。不能完全掌握在人類自己手中的力量，就沒有存在的必要，所以，閆飛...必須得死！”

待司徒議長說完，駱聞臉上漏出沉凝之色，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仿佛自己和他的觀點真的一致一般：“司徒大人所言甚是，血的教訓(xùn)我們不敢忘也不能忘，但司徒大人您好像忘了，雖然這孩子真的很危險，而且他的確也帶來了我們無法抗拒的災(zāi)難，但也正是因為他，我們?nèi)祟惒诺靡云埓?，你我才有機會坐在這里進行議事，對吧，墨瑜尊者？”

語罷，駱聞笑瞇瞇的轉(zhuǎn)頭看向另一個方向，眾位議員目光也是下意識的隨著他的視線所移動。

在議事廳的盡頭，只見一位光頭老者正端坐在一把樸素的木質(zhì)輪椅上，他一直安詳?shù)淖谀抢?，至始至終都未曾言語，安之若素，使得很多人下意識的都忽略了他的存在，此刻順著駱聞的目光，很多人才驚覺這位大名鼎鼎的“神棍”竟不知何時也來到了議會的現(xiàn)場。

聽到駱聞的問話，墨瑜不置可否，既沒有回答，也沒有表態(tài)，只是沖著駱聞的方向投去一個善意的微笑。對于墨瑜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行為，駱聞似乎早有預(yù)料，也不強迫墨瑜表明立場，只是依舊笑瞇瞇的向著司徒看去。

至此，議會突然安靜了下來，既然軍政雙方的議長已經(jīng)發(fā)話，那些底層的小議員們就沒有了繼續(xù)表態(tài)的資格，而各位首腦們卻各揣心事，不曾言語，于是議會廳便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之中。

審判長斟酌著言辭，正欲打破這讓人壓抑的寧靜，卻突然感受到了什么，連忙起身，向著虛空遙遙一拜，朗聲道：“卑職王云灝，見過主宰者冕下?！?

隨著王云灝的話音落下，人們發(fā)現(xiàn)在議事廳的中央出現(xiàn)了一道柔和的金光，光影之中，一道頭戴兜帽的身影凌空而立。

看到這道身影，議事廳內(nèi)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起身行禮，齊聲恭迎道：“見過主宰者冕下?！?

沒人知道他是何時出現(xiàn)，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又仿佛他是踏碎虛空突然降臨一般，可他的存在卻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反而讓人覺得那么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