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被命運眷寵的時候,勇、怯、強、弱、智、愚、賢、不肖,都看不出什么分別來;可是一旦為幸運所拋棄,開始涉歷驚濤駭浪的時候,就好像有一把有力的大扇子,把他們搧開了,柔弱無用的都被搧去,有毅力、有操守的卻會卓立不動。
——《特洛伊羅斯與克瑞西達》莎士比亞
地法之塔重新開啟,浮空城的防御法陣全面啟動,巨大的沙塵壁障在城外的沙漠卷起,形成一片隔絕精靈世界與東方社會的死亡之地。
不少老精靈見到這一幕,都流下了眼淚,心中愈發感激女王陛下為東雪精靈們所做的一切。
東雪長老們更不會介意女王陛下小小的“真情流露”,反而在自我檢討,是不是東雪的事務已經多得在剝削女王陛下的私人生活時間了。
實際上,在梁小夏付出如此多之后,東雪精靈對女王陛下的包容程度已經到達了非常可怕的境界,哪怕她脾氣乖張,肆意妄為,長老們可能都會想著幫女王兜過去。
只可惜梁小夏的臉皮遠不如她之前抵著的門板厚,直到早上都還沒想好以如何的姿態面對長老們,干脆先治療迅風,順便看看洛基。
洛基全身上下打著繃帶,包得和木乃伊一樣,只剩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虛弱地抱怨正在給他治療的甜甜:
“女人,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甜甜快速撕掉洛基胸口的一條繃帶。向上面倒了不少藥粉又裹起來,還故意在他的鞭傷上按了按:“怎么溫柔?……是想我說’洛基先生,您身上這么多傷好可憐哦,甜甜心疼死了‘這種話嗎?你自己找死能怪誰?抽的時候怎么沒喊疼?東雪的傷員已經夠多了,不需要你來湊熱鬧,洛基先生!”
“……“
“別以為你罵我我聽不見,再抱怨信不信我把你剝光了扔出去!……啊,夏爾小姐,你來啦!吃過早飯沒有?甜甜有留點心給你的?!?
甜甜驟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將手上的東西向旁邊一放。臉上綻放出糖果般又香又甜的笑容,完全將洛基拋在腦后。
“吃過了,謝謝你。甜甜?!?
梁小夏挺想笑的,和甜甜打了招呼,故意錯開洛基的目光,板著臉明確表達出“我還在生氣”的情緒,直接越過洛基的床。進入隔壁房間,看向依然在詛咒中昏睡的迅風。
迅風已經很瘦很瘦了,床單蓋在身上,勾勒出一副纖細的骨架,臉頰兩側都凹陷下去,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脆弱之美,似乎隨時都可能這么睡過去再也不醒來。
房門在身后關上,梁小夏施加了一個隔絕結界。防止有人意外闖入。
“洛克里克先生——”
“這就是你受到詛咒的朋友?不妙啊,他似乎已經中咒很久了……”
洛克里克摸了摸頭上的角,臉上為難。
“惡魔先生,我能夠理解你想借此抬高身價的動機,但是我不贊成你在這個時候炫耀愚蠢的行為。契約已經簽下。你若不治的話……”
梁小夏打了個響指,身邊的空氣在黑紅相間的漩渦中撕扯拉開。顯出一個銀發的蒼老人形。
屬于高階惡魔的威壓充斥房間之時,老管家模樣的人對著梁小夏恭敬彎腰。
“許久不見,我的主人,您看起來更加美麗滋潤了?!敝魅说哪橆a肌膚細膩而有彈性,淺粉色潤潤的,比在北霞時那又冷又干的環境好太多了,就像吸食飽露水的花朵一樣。
梁小夏咳了一聲,“小金幣,看著洛克里克先生,如果他解除不了詛咒,我允許你以惡魔法則送他回老家。”
惡魔法則,惡魔哪有什么法則,弱肉強食就是法則,惡魔們倒是有個統一的老家,該死的地獄。
“遵命,主人?!?
貪婪大君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好久沒有吃到正宗的惡魔了。
洛克里克嚇得臉色慘綠,“別,別激動啊,夏爾小姐,你的朋友能治,當然能治!我只是想說,他受到詛咒影響時間太長,醒來以后可能,可能會……神智不清?!?
“無論如何,請先解除詛咒吧。“
東雪長老中有不少擅長精神梳理的,若真是出現那種情況,梁小夏只能請長老們出手。
……
迅風從小到大,都沒有做過夢,冥想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閉眼天黑,睜眼天亮。
似乎是為了彌補缺失的夢境空白,這次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漫長夢境。
羅蘭陛下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按住單膝跪地的他,聲音堅定如金鐵交擊,響亮清脆,對未來充滿志在必得的信心。
“迅風,此去西晶,一定要找到辛樓女王留下的遺跡。研究這么多年,就是為了今天,只要掌握遺跡的秘密,我們南薇必將恢復精靈榮光?!?
腦海中的畫面轉換。
他坐在綠色濃蔭之下,擦著兩柄雙手劍,前面學劍的小精靈舞得認真,不遠處的大樹上,還有兩個小腦袋偷偷觀望。
中間夾雜著不少斷斷續續的畫面,有被拔起的世界之樹,有地下世界充滿暗精靈的臉,還有他一個人站在高臺之上,喘著沉沉的氣,舉著被砍得滿是豁口的雙劍,只為守護身后的姑娘,那個總是偷看他的姑娘。
之后就是整個漫長夢境中最甜美的部分,讓他羞愧著一遍遍回憶,不想忘卻的部分,他和喜愛的姑娘終于在一起,他看著她幸福滿足的睡顏,只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閉眼。
迅風心中脹得滿滿,想要再去看一眼那忘不了的容顏。夢境卻偏偏和他作對,拽著他向更加殘忍的方向奔跑。
南薇已經不是南薇了。
豐茂的草原變得枯黃,美麗的蘆葦蕩一夕枯萎,小溪和水潭都蓄著黃綠色的水,鼓出巨大的泡泡,破裂后散發陣陣腐臭。
精靈們肆意地在草原奔跑游獵,縱聲歌唱,驚得鳥雀翩翩高飛的日子,一去再不回頭。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黑袍,緘默地排成龐大的方陣。匍匐拜向堆成山一樣的動物尸體,在所有無月的夜晚唱出詭譎森冷的歌曲。
同類相殘,激烈爭吵。羅蘭陛下一日勝過一日地憔悴,一日勝過一日衰老,無力回瀾。
父親身邊忠心耿耿的幽影豹伙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龐大的豹型白色骨架,雙眼閃著幽幽藍光。馱著他的父親,踱步走向遠方。
從迅風的方向,只能看到父親黑色長袍下露出的臉,那眼中再無見他時的慈祥和安寧,時不時流露出的扭曲狂熱,讓迅風膽戰心驚。
母親舉著長劍追上父親。深深將劍刃從背后刺入,絕望地流著淚。
一切幸福截止在孤獨的草原,死掉的精靈。
長劍截斷。母親被父親伸手挖出自然之心捏碎,軟軟地倒在地上,銀色的血濺上長草,連風都帶著荒涼的悲哀。
家碎了,族裂了……羅蘭陛下在幽靜的夜晚密會他。交給他一封密信,還未等迅風伸手接過。信就被奪走了。
視線最后,是羅蘭陛下的頭顱向空拋起的樣子。
“去找……夏爾……“
噩夢,長得看不到盡頭的噩夢,讓他幾近崩潰。什么時候才能解脫?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羅蘭陛下的遺言,讓迅風在噩夢中爬著前進,而唯一能讓他不崩潰的,也只有那曾經發生過的,甜美如幻境妄想的美麗容顏。
“赫爾莎——!“
迅風叫了一聲,猛然睜眼。
“醒了?“
梁小夏伸手在迅風眼前搖了搖,確認他的視線緩緩對焦后,給迅風倒了一杯水。
迅風無意識地握著杯子,捧到嘴邊輕觸,喝了第一口后就像是被打開了干渴的閘門,大口大口吞下杯子里的水。
“小金幣,把洛克里克先生帶出去吧……“
迅風所中的詛咒洛克里克根本沒有辦法解決,這位惡魔先生只用了最笨的辦法,將所有詛咒從迅風身上轉移到他自己身上,慢慢消磨。
此時洛克里克倒在地上,睡得呼嚕連天,貪婪大君用腳踢了踢他,都沒有反應。
詛咒存在洛克里克身上,貪婪大君本想吃掉他的打算也沒法進行下去了,只得扛起洛克里克出門,“算你命大。“
迅風沉睡了一年多,之前的路程又是在不斷逃亡中度過,整個人稍微動動都渾身酸疼,喝一杯水的功夫,額頭上都見了虛脫的汗。
“赫爾莎……“
他雙眼沒有焦距,望著手里的杯子,一度讓梁小夏以為迅風真的神經錯亂了。
梁小夏干干陪著他坐了半個小時,才等到迅風一句話:
“夏爾陛下,能不能讓我見見赫爾莎?“
“別急,等泥球醒來了,我就讓她來見你。迅風,能不能先告訴我,南薇到底發生了什么?“
原來那些不是夢,不是夢……呵呵,原來它們真的都發生過了。
迅風流淚的樣子,嚇壞了梁小夏。
一個形容枯槁的大男人眼淚縱橫,太挑戰梁小夏的視覺承受能力。但是當迅風從空間裝備中拿出一個大大的木盒子,盛放在自己膝頭,慢慢對著梁小夏打開時,梁小夏也有些鎮定不住了。
“陛下說,她很想見你一面,想和你商量以后的對策。“
但是她沒機會了。
盒子里,赫然是羅蘭陛下的頭顱!
ps:大人們要頂?。。∨笆菚簳r的,幸福是長久的~~
感謝imire大人、我們一直看不見自己的時鐘大人、鳳凰冰魂大人、溶溶素月大人、963大人、追逐羽毛的風大人、向珩大人~~~
_(:з」∠)_七躺平了露肚皮,大人們來撓吧~~來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