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3 平凡地歸來

年輕人推門走進屋子里，這里窗戶狹小，光線極為黯淡。

貓從他肩膀上跳下去，落地的時候發(fā)出輕微的聲音。片刻后，屋子里突然亮了起來，但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沒有任何光源，就像是憑空亮起來的一樣。

年輕人把背包丟到一邊， 舒適地坐在椅子上，問道：“要喝點什么不？”

屋子里只有他跟那只貓，難道他在對貓說話？

跟著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輕松愉悅：“有什么有趣的嗎？”

年輕人說：“這個全青竹汁不錯，我最近才發(fā)現(xiàn)的，你要嘗嘗嗎？”

常鳴的身影由虛至實，出現(xiàn)在他對面，坐姿輕松，目光卻在專注地打量著他：“哦？聽上去還不錯，嘗嘗看？”

年輕人拿出兩個竹筒，扔了一個給他，自己擰開一個灌了一口。

常鳴贊道：“味道果然不錯，如清風(fēng)拂面……”

他放下竹筒，四下里望了一眼，目光再次與貓對上。黑貓好奇地看著他，自在地舔了舔爪子。常鳴問道：“你一直住在這里？”

年輕人搖頭：“不，只是這段時間而已。”他舒展身體，躺在椅子上，有一口沒一口喝著竹汁，說，“一開始，我在整個大陸隨意漫游，走哪兒是哪兒，見到不少人、不少事。近半年來暫時在這里定居。嘿，旅行有旅行的感覺，定居有定居的感覺。現(xiàn)在這個鎮(zhèn)上的所有人我已經(jīng)全部認識了，他們家里有什么親人，什么雞毛蒜皮的大事小事，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個鄉(xiāng)下小鎮(zhèn)的家長里短，明明應(yīng)該是很繁瑣的事情，年輕人說起來卻悠哉游哉，顯得非常愜意。常鳴聽著也點起了頭：“聽上去挺不錯的。”

年輕人跟著點頭：“沒錯，感覺的確非常棒！”

他轉(zhuǎn)頭看著常鳴，問道：“現(xiàn)在你看我怎么樣？”

不用他說常鳴也一直在看著他，從頭打量到腳。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每一根肌肉的牽動。宛然都如同真正的人類——沒有一絲差別。不僅是外表，他的氣質(zhì)也是，滿是平凡的煙火氣，就像一直生活在這條街上的任何一個普通人類一樣。

最后，常鳴的目光定在他的臉上，笑了起來：“你怎么還用這張臉？”

這張臉跟常鳴自己的極為近似，簡直就像兩兄弟一樣。

年輕人摸了摸自己的臉。抱怨道：“還說呢，我之前沒感覺。你給我做的那張臉簡直太顯眼了，走哪里都引人注目，有幾次還險些被人圍觀！后來我調(diào)整了好久，才把模樣調(diào)整成這樣。總算是不太起眼了！”

自己的臉被人說不起眼，常鳴卻挺高興：“之前那張明明就好看多了嘛，我可是設(shè)計了很久的！而且，美也是一種力量！”

年輕人輕輕哼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說：“也許吧。但平凡也有平凡的好處……”

常鳴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與他對飲一會兒。過了好久。年輕人站了起來，沖著他一笑：“怎么，現(xiàn)在要讓我回去了？”

常鳴不置可否：“看你自己打算。”

年輕人舒展身體，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他扭扭脖子，說：“不錯，我覺得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常鳴凝視著他，微笑了起來。向他伸出一只手說：“歡迎回來，小智！”

下一刻，屋子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房間里整整齊齊，唯一少了的，只有它的主人和那個背包。以及背包里的貓。

……

小智離開常鳴四年，現(xiàn)在終于回到他的身邊。

他兩手空空，這四年帶給他的，好像除了更加真實的表情與行為之外，只有背包里的那只貓。

常鳴多看了貓一眼，什么也沒說，就像小智這四年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轉(zhuǎn)眼間。兩人切換空間，回到了神殿。

小智手一抬，一個光球從常鳴的身體里飛出來，落到他的掌中。那個光球里發(fā)出聲音，機械地說：“歡迎回來，我的主人。”

常鳴揚了揚眉，很明顯，那是小智二號。

小智離開時，在常鳴這里留了一點靈魂碎片，現(xiàn)在他回來了，自然要把它回收。

光球融進小智的身體里，他睜大眼睛，眸中一道接一道光芒閃過，此起彼伏，仿如一種獨特的語言。大概五分鐘后，光芒消失，小智恢復(fù)原樣。

常鳴突然感覺自己與小智之間重新恢復(fù)了原先的聯(lián)系。之前，小智還是機關(guān)天書的一個智能導(dǎo)航的時候，雙方的意識互通，不僅可以直接用意念傳話，常鳴稍微一動念，小智就能感知到——當然，那時候的小智還沒有什么自我的獨立意識，所以反向傳遞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小智離開之后，雙方的聯(lián)系變得非常模糊，只有一點淡淡的聯(lián)系，讓他們意識到對方是否安全。而到了神域時，就連這點聯(lián)系也不存在了。

如今，聯(lián)系重新建立，雖然遠沒有當初那么清晰明了，但感覺牢固如昔。

常鳴看著他說：“也就是這個時候，才真的覺得你不是個人類。”

小智輕松自在地一笑，說：“我獨自旅行四年，不就是為了這個嗎？”他點點自己的額頭，說，“現(xiàn)在我該知道的都已經(jīng)知道了，現(xiàn)在需要我?guī)湍阕鍪裁矗俊?

對小智常鳴沒有什么需要客氣的，他說：“有兩件事情需要你重點幫忙。第一，藍翔技校那邊，金曉現(xiàn)在在做的事你也知道，我需要你從旁進行一些監(jiān)督與輔助。”

他拿出一疊紙，交到小智手上，說，“這些都是他們可以利用的資料，你要分門別類整理出來，在合適的時候送到他們手上。”

小智翻看了一下，點頭說：“沒問題。”

“第二，大地之靈的事你已經(jīng)知道了吧？”

小智點頭。

“我需要你幫我監(jiān)督大地之靈的恢復(fù)狀況，而且，不久前我發(fā)現(xiàn)，人類的共同情緒、意志會對大地之靈造成影響。這件事。我覺得我們可以利用一下。”

小智揚了揚眉：“你是說利用藍翔技校那邊……”

跟他對話，常鳴感覺再輕松愜意不過。他重重點頭：“沒錯！藍翔技校正在天穹大陸上普及機關(guān)術(shù)，他們的影響范圍將越來越大。如何引導(dǎo)調(diào)查，把這樣的情緒與意志與大地之靈相協(xié)調(diào)，這件事非常重要！”

小智思索片刻，微笑起來。他爽快地說：“行，我知道了。我已經(jīng)有一些頭緒了！”

常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真心實意地笑道：“有你幫忙。我感覺輕松了一大截！”

小智以手撫胸，笑著說：“樂意為您效勞，我的主人！那么，我現(xiàn)在先去收集一些數(shù)據(jù)……”

常鳴點頭，小智輕輕邁了一步，瞬間消失在原地。一陣微風(fēng)拂面而過，常鳴凝視著他消失的地方，發(fā)現(xiàn)那里的空間就像湖面一樣，微微泛起一陣漣漪。很快消失。除此之外，空間沒有任何痕跡，連他也不知道小智去向了何處。

這種空間能力，簡直不在他之下……

……

把這兩項重要工作交給小智，常鳴馬上把它們拋在了腦后，沒打算繼續(xù)再關(guān)注它們。

他很放心。還有誰像小智這樣，知道他所有的事情、秘密。還與他心意相通，值得他完全信任？

不僅如此，四年時間，小智看上去只是變得更像人類了而已，但就像當初常鳴看不透他的能力一樣，現(xiàn)在也絲毫看不清楚。而當初常鳴現(xiàn)在是一個弱小的機關(guān)師。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站在了整個天穹大陸的頂端！

足以信任，擁有足夠的能力，毫無疑問，小智是常鳴最強大的助手。

不過，即使這兩件事情交待了出去，常鳴也不可能放松。他還有兩件同樣重要的事要做。

第一，他要繼續(xù)增強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機關(guān)天書上，還有很多內(nèi)容他沒來得及解讀。

第二，他已經(jīng)拖延了很久，沒給神域輸送資源了。神域想必應(yīng)該很不耐煩了吧……嘿，接下來要怎么應(yīng)對神域，他還要好好拿定一些主意！

這時，他拿出一枚戒指，舉到面前，皺起了眉。

這正是通過機關(guān)階梯第六層之后獲得的“神界”。它的名字聽上去非常簡單粗暴，還容易被人誤讀，但其實遠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常鳴的精神力透進戒指內(nèi)部，眼前突然豁然開朗。

一個山谷在他面前打開，明亮清透的日光從頭頂灑下，照得他整個人暖洋洋的。

抬頭不見太陽，只有日光曬落；遠望兩座山峰擋住去路，看不清邊界在何處。常鳴往四周看了一眼，腳底離地，很快飛了起來。

他越飛越高，迅速超過了山峰的高度。

山峰外，是一片灰色迷霧，看上去幾乎有點像古戰(zhàn)場。但他不是第一次來了，很清楚這里跟古戰(zhàn)場有什么區(qū)別。

他的精神力完全沒辦法透進迷霧，不是因為他還不夠強大，而是因為，更遠的地方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上次得到神界的時候，常鳴只是過來看了一眼。現(xiàn)在他思索片刻，決定向外探索一下試試。

他越過山峰，飛到了另一邊。灰霧近在眼前，像輕紗帳一樣在他面前輕輕舞動。他首先探出精神力，現(xiàn)在的感覺變得有點微妙，并不像在遠處感受到的那樣，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而是處于似有似無之間。

一瞬間，他的身體表面泛出一層金光，一層層鱗片掀起又落下，神之膚衣顯示出了力量。

常鳴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才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踏進灰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