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關注之下。嚴復抬頭看了看他正對面會議席中的那些議員一眼,低頭打開了他來議會參加這次內閣與議會的聯席會議前,就已經與內閣成員粗略的商議確定的那份文件?
清了清嗓子,嚴復沒有再抬頭,而是對著手上的文件念了起來:“第一,有關于我協約國某成員國,與英國、法國進行戰區司令官級私下秘會一事,經內閣會議商議,內閣的意見是淡化處理、靜觀其變。不與之明分、只斷其在華之重利諸項合作。”?
“第二,關于戰后朝鮮半島的問題。經內閣會議商議,內閣的意見是,南北分立、各自為政。一國分二,兩國兩制。即北朝鮮安植信等人,奉信民主體制,卻又非君主立憲之制。故,準其建立朝鮮民主共和國。而南朝鮮,其民眾依然接受封建之制,故而準其立國高麗王國,執行全責之君主立憲制。”?
“第三,關于戰后日本的領土問題。經內閣會議商議,內閣的最后意見是日本并入我大清。分為若干省、道進行管轄。日本之軍隊、憲兵、警察,全部按其戰爭之罪進行審判。爾后,分批分地的分派到新疆農墾兵團、三江墾殖兵團、庫侖墾殖兵團、烏梁海墾殖兵團中去。”?
“同時,日本將因其長期以來對我中華上幫之不軌,我中華以其千年宗主國之身份,上奏皇帝陛下和劉總理核準,正式向全世界宣布其國領土永久收回歸我宗主之國所有。同時,將日本皇室全部依法論罪、定罪之后、依法處決。”?
“第四,關于背信棄義的朝鮮王李熙的處理問題。其人必然還是朝鮮、尤其的南朝鮮人民承認的國家之主,只要其人愿意永遠不再背叛宗主上幫,并且愿意永居北京遙享國尊之榮與祿,則可免其死罪。但是,內閣的意見還有一條,就是朝鮮必須執行責任內閣制度,與我大清相同。”?
“嘩……”?
會場內出現的嘈雜聲,打斷了嚴復的話。所有的議員,都在聽到這第三條和第四條之后,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又一次開始私下竊語交流起來。?
“咳、咳。”端起面前的茶碗喝過一口水,嚴復放下茶碗才以咳嗽聲終止了嘈雜,對著文件上接著念了下去:“第五,由于本次我國出兵日本和朝鮮,已經用掉了東南、中原以及西北各省之燃料儲備。國防儲備油已顯示不足,故,經參謀長聯席會議、國防部申請,經內閣會議審議,正式向議會提交國防經費增加之提案。”?
“還增加國防經費?我的天啊!去年一年就扔進去那么多錢。今年這還沒開始,怎么又要增加國防經費?我反對、我堅決反對……”?
“是啊!國防上用的錢,足夠再建設出一個新山東的,我也反對……”?
“我反對……”?
“堅決反對……”?
會場上的場面,在嚴復說出第五項提交咨議會表決的提案后,立即變的混亂起來。?
“砰!”?
一聲悶響,在議員們叫嚷了幾秒鐘之后,從會場中間的內閣坐席中傳了出來。讓所有的議員聞聲停止喧嘩,循聲望去見到了臉色已經變的鐵青的馮國璋。?
原本是低頭砸了一拳桌子的馮國璋,在喧嘩聲消止后,邊緩緩抬頭,邊用低沉的冷聲說到:“又想揚國威,又想不花錢。你們他娘個了腿的,當軍隊是不用給養的木頭啊?還是當那些個汽車、裝甲車、摩托車不用油料的啊?”?
“又叫馬兒跑,又不想給馬兒喂草,你們在哪見過這么好的事?如果有,麻煩先通知我們空軍一下,我保證我們的空軍會比諸位搶這樣的好事速度上,至少快出十幾倍。”王士珍也陰陽怪氣的說完這句話,用眼睛冷冷的逼視向了叫嚷聲最大的幾個議員身上。?
嚴復卻象身邊的事與他無關一樣,又喝過一口茶。還在放下茶碗的時候。嘴巴抿了抿,似是在品位那茶葉的味道。?
待會場內被馮、王二人暫時鎮住了,嚴復才重新低頭再看著文件,繼續念了下去:“第六,鑒于國家財政已經步入正軌,且已經完成多黨聯合執政只政治體系,故,經中國復興黨第三屆中常會第八次會議表決,全票通過。”?
“四月初一,新內閣正式接替現在的臨時內閣,復興黨以往資助國家之黨資,將自動轉換為國債債權。總額為112.38億銀圓,分二十年由國家財政償還清。至于利息,就由新一任的內閣和議會的財政委員會,聯合去審定。”?
“從新內閣正式執政之日起,秉著多黨聯合執政之方針,和新定之《大清帝國憲法草案》之規定,黨政財政分開,復興黨之黨產將不再有責任和義務,來無條件支持國家財政短缺之處。”?
“我抗議,你們的黨產,還不都是你們在山東的時候,劉總理帶著你們用國產經營出來的嗎?”?
“我也抗議,你們這樣做,是以黨代國、是藐視王法……”?
“我反對,復興黨是我大清帝國之政黨,又是即將上任的新內閣最大主導性的執政黨,你們這樣做是負了全天下百姓的……”?
“我反對……”?
“我反對……”?
叫嚷聲最大的,當然不會再是國民黨人。最先喊出來抗議的。正是宗社黨的幾個代表。跟在他們后面的,則就是保守黨籍的議員。?
早就預料到他們會如此了,在一片喧嘩聲中,一個瘦弱的身影從內閣的會議席上緩緩的站起了身。議員們看到那個身影站了起來,聲音漸漸的弱了下去。?
什么人可以讓那些宗社黨議員都見其起身、頓時無語呢?滿清最后一次舊舉狀元郎、在保守黨人眼中的良師益友、曾經翁同和的門生愛徒、素來善辯保皇帝,也只有這樣一個人,才能在他起身欲言時,讓那些皇親國戚們,也只能是跟在保守黨人后面選擇了閉上他們的嘴巴。?
正是楊度,他款款而行,面無表情的站起身走出了內閣會議席,站到了內閣與議會之間的空地上。環場抱拳一圈禮后,楊度擠出了一絲笑容,開了口:“諸位,這一年以來,朝野之內,微言甚多。言及我黨,多有詆毀。為避嫌疑,黨政分開,請問諸位,這有何不妥?竟引諸位如此大之抗議乎?”?
“這……”?
“哄……”?
會場上在楊度的話說完之后,再次出現了一片嘈雜與輕語私談之聲。楊度卻不想給這些家伙太多思考的時間,直接用眼睛盯住了一名宗社黨的議員。皮笑肉不笑的問到:“載漣貝勒,就在一個月前,諸位宗社黨議員于貴府中舉行會議,還曾指責我黨實則欺君、獨控朝政、壟斷財政、欲圖不軌。在下說的,沒錯吧?”?
“這、這、這…….”被楊度點名問到鼻子上的,正是宗社黨現任秘書長的載漣。他被楊度這樣一問,結舌難語不算,雙鬢之上的汗水,頃刻之間就沁了出來。?
不等他回答,也不用他回答,楊度轉身又望向了保守黨的議會席。盯住一個年紀在四十歲上下的人,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問到:“譚部長,八日前,貴黨舉行的常務會議上,亦曾表決通過了一項決議。”?
“我黨獨斷朝綱、總理權勢過大恐他日若行不軌,則難以相控。故而,欲結其他黨團,組成議會以及內閣之聯合體制,與我黨相抗爭。當時在下聞聽此事,心痛如刀絞、徹夜未能眠啊!想總理每日操勞,無一日可睡足三個時辰。想我黨入朝之黨員,亦無不全心為國操勞,竟能引諸位如此猜忌,實在令人心寒吶!”?
“既不信,又何用哉?故而我黨才會有此決議,不再以諸位口中之詞形所說,一黨獨控朝政、讓權組建聯合內閣。不再一黨獨控國家之財權,只求少些微詞。難道,這亦錯矣乎……”?
說到此,楊度突然面色一變,變成一幅堅毅的神情,原本半躬著的身子也迅速站直。提高了聲音,大聲的又說到:“那諸位想要我黨怎么樣?又想讓我黨出資助國,又不是讓我黨太多與政。怎么?難道諸位認為,我黨就是街頭人講的那種冤大頭、二百五不成嗎?”?
“哄……”?
楊度言至最后,語聲雖是很高,但是有個耳朵人就聽出了這位狀元郎、復興黨內“新法家”學流領袖、號稱復興黨最忠于皇室的人,那話語中帶出了幾分憤怒,更夾雜了幾分悲傷……?
會場的嘈雜聲又持續了幾分鐘,楊度就那樣屹立在眾人面前,面色鐵青的直視著他的正前方。坐在他正前方的幾個保守黨議員被他那表情嚇的,倉皇向兩邊移開。?
“咳、咳……”嚴復在會場逐漸又恢復無聲,才以咳嗽聲將楊度喚回了內閣的會議席中。待楊度重新在他的位置上坐好,嚴復才繼續對著文件念到:“第七,關于原我中華藩屬國之安南、寮國、吳哥、緬甸向我國申請助其各自復國、驅逐英法蠻夷之事。由外務與內政兩部先議,再經過內閣會議審議、表決。”?
“內閣做出以下幾點提案,報咨議會諸位議員審議。一。雖屬舊屬,然四國均已久未來朝。名雖為藩屬,實則早已經名存實亡。故,不便直接出兵。二,安南久臣于我天朝,但卻亦已淪為法蘭西藩屬數載。我朝經對日此戰后,需修養生息。待我國可再戰之時,再行考慮是否助阮氏復國。”?
“三,吳哥所請,實屬荒謬。其國遠至前明末年,即已不在向中原稱臣,怎還可稱為我朝之藩屬之幫焉?故而,內閣決議為,不予理會、不予駁辯、不予相助。”?
“四,緬甸之國,有助的大清徹滅南明之舊功。依總理福州來電提議,經過內閣審議決定。若英夷真的欺人太甚,意借緬甸為跳板,侵擾我大清之西南時,我國保留隨時出兵之權利。覬覦中華者,不容之。犯我天朝國威者,定誅之。辱我華夏之榮耀者,必滅之!”?
要出兵緬甸跟英國人開戰?會場內的議員們,從嚴復這翻話中聽出的只有這個意思。緬甸在滿清入關以后,一路把明朝最后一個朝廷追到了南疆時,曾經幫助清朝抓住了南明永歷皇帝全家。這就是緬甸這些年以來,一直與清朝保持著相對很好關系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是,為了一個也曾三次反復、掠境侵擾的國家,內閣要去先幫他們?怎么不幫安南?那可是一直與清朝關系很好的藩屬!雖無功,也沒有過什么過節。而且,還在二十多年前,為那個國家與法國人雖勝猶敗的大仗。?
想到這些,最先發問的,又是保守黨的成員、內閣的監察部長譚嗣同。他站起身之后,對著嚴復拱手一禮,開聲問到:“嚴總理,緬幫三反三復,雖稱臣于我大清、雖曾經助清滅明,然則其數次犯境,功早抵亦。反觀之,安南素來俯首無異心,卻反遭法夷吞并。中法大戰之往事,似依然歷歷在目。內閣為何要助緬而不問安南?請明釋。”?
抬頭看了他一眼,嚴復卻依然沒搭理他,反是將目光轉投向了外長辜鴻銘。與嚴復眼神一對,辜鴻銘馬上站起了身,對著譚嗣同拱手一禮后,朗聲而語到:“譚總長,您只知安南素未反我,然您卻似乎忘了,其國是如何淪為法夷屬地的吧?若非其國王不來朝貢,斷絕與我大清之正常定制往來,怎會有法夷略入而我朝不知之事發生呢?”?
“而其國故主,在法國人打進他們的國土之后,雖是進行了抵抗。然,最后卻問也不問我大清,直接就向法國人俯首稱臣。法國人滿足不了他們的要求了,就巧言吝嗇、搬弄是非的來我大清求援,導致我大清又蒙國恥。這不比緬甸的明刀明槍,更令人痛恨嗎?”?
聞聽辜鴻銘所說之詞,譚嗣同卻連連搖后,在辜鴻銘話音剛落時,他搖著頭說到:“非也、非也。辜總長,您這只是片面的道聽途說而已。安南當初欲來通知我大清,然,時正值發匪大亂天下,欲稟難通京師。待朝廷漸定發匪之亂,安南王已成法國人之籠中之鳥。”?
“哈哈……”狂生辜鴻銘的狂笑聲,與馮國璋的相比,多出了幾分凄厲之氣。用笑聲打斷了譚嗣同,辜鴻銘盯住了他,面露譏笑的說到:“譚總長,那么我請問,同為藩屬。發匪大亂斷南北之時,為何緬、寮兩國卻依然能譴使來朝?唯安南一國不能來朝呢?”?
“難道說,緬甸和繚寮國的人,那個時候就有了飛機可以從發匪的頭上飛過去?還是他們派來的使節,全是些長了翅膀的天使不成嗎?”辜鴻銘的狂生之名,那是遠勝過楊度的狂,話至此時,又變成了譏笑十足的語氣。?
“哈哈……”?
內閣席上的眾人,一聽到辜鴻銘如此質問,再看被他這樣一問,譚嗣同整個人的臉瞬間萬變的紅一陣、白一陣,愣愣的看著辜鴻銘,卻只能是干張嘴巴說不出話來應對。?
“第八……”嚴復在辜鴻銘狂性再起之時,提高了聲音,以話語聲打斷了辜鴻銘正要大肆發作的狂性。?
聞聽此聲,辜鴻銘迅速轉頭看了一眼嚴復,得到的是嚴復一個皺眉眼神。直到這一刻,辜鴻銘才意識到自己的狂性,若非嚴復及時制止,又要成為這些該死的、無聊的議員們詆毀于他的詬病。?
看到辜鴻銘意識到,緩步走回到了內閣會議席內,嚴復才不管周圍的議員是什么感覺,直接對向手上的文件,繼續高聲念了起來:“第八,新內閣上任之后,所有交接將在兩個月內完成。即為四月初一新內閣正式想皇上宣誓,六月初一臨時內閣正式卸任。此舉,旨在避免因政權交替而出現之權利空虛,可能給國家帶來的不安。”?
“在這兩個月時間內,將由新內閣與舊內閣職務不重疊之人,共同聯合組建過渡內閣。對外,稱為看守內閣。職權統一由新任總理管理,人員之任命,亦由新任總理全責。如無意見,請咨議會諸位給予表決、通過。”?
如果說前七條,嚴復還是在按著正常的內閣遞議模式進行的話,到了這第八條,他的口氣就完全變成了即定、而非商量。?
所有的議員們,從他念完之后抬頭掃視四周時那堅毅、冷竣的目光和神色上,看出了一些劉克武的影子。他們,全都明白了,這一條一定是遠在福州,指揮著八十萬大軍狂掃倭賊的民族新英雄、帝國鐵相劉克武的決定。?
對于劉克武的決定,即使是已經躲進后宮,每天召見一些老臣進去為內閣當顧問的光緒皇帝,此時朝野已經是無人敢真正去抗辯的。?
會場內,第一次變的鴉雀無聲。嚴復見此狀,重新開口時,依然保持了這幅尊容:“第九,關于軍警的編制修正,已通過軍委、參謀長聯席會議和國防部聯合審議、報劉總理和皇上核準。請咨議會的諸位議員給予審議之后,進行補充。”?
又是一個堅決不容置疑的提案,軍警之務,本就不是這些大多數都是文人出身的家伙們能參與的了的。所以,會場上第二次出現了無聲的場景。?
“第十、改警備軍正式為大清帝國皇家憲兵部隊……”?
“第十一、由過渡內閣制定出國家之五年發展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