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jié)在一片熱鬧中畫下了句號,有的人失落,有的人嫉妒,有的人暴怒,有的人狂喜。
第二日早晨起來,穆瑾便去了梁王府,吩咐冬青,“去公主府說一聲,我今日不能赴宴了。”
給梁王施針要用大半日的時間,她還要教導(dǎo)張老太醫(yī)如何護(hù)理,等她從梁王府出來,公主府的宴席估計早就散了。
雖然一早就料到穆瑾不能來了,但看到冬青一個人的時候,宋彥昭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怪不得昨晚就把禮物送給了她呢。
那丫頭心里早就想好了今日不來了吧。
明惠公主聽說穆瑾不來了,神情也有些怏怏的,擺擺手,“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玩吧。”
本來以為穆瑾能來,明惠公主才積極的幫兒子準(zhǔn)備生辰宴,現(xiàn)在穆瑾不來了,明惠公主自然便少了幾分興致。
宋彥昭請的人并不多,只有六皇子,以及趙家?guī)讉€表兄弟。
生辰宴,不過就是金陵城貴族子弟們聚會的名頭,聚在一處,吃吃喝喝,游玩熱鬧罷了。
“怎么?她沒來,你就如此提不起興致?”六皇子見宋彥昭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不由低聲打趣。
宋彥昭搖頭否認(rèn),“我在想其他的事情。”
此時酒宴尚未開始,一群人聚在練武場上,說要比公馬射箭,氣氛正酣。
宋彥昭倚在場邊的一棵柳樹旁,雙手環(huán)胸,神色淡淡的看著練武場上的熱鬧。
“你這樣子可不像個壽星的樣子,在憂心什么事?”六皇子站在他身邊,低聲問道。
宋彥昭眉頭皺了皺,似乎在想用什么詞語來概括此刻的心情,“也不是憂心,我在等人。”
“不都說了穆娘子不會來了,你還等誰?”六皇子一臉的不解。
宋彥昭抿了抿嘴唇,沉默片刻,才輕輕的吐出幾個字,“在等陛下派來的內(nèi)侍。”
說完這句話,宋彥昭的眼神暗了暗,莫名多了幾分悲傷之感。
六皇子愣了愣,片刻,也反應(yīng)過來宋彥昭話中的含義,神色頓時也變得復(fù)雜起來。
宋彥昭從小到大,哪次過生辰不是自己看好了東西,巴巴的跑到宮里找嘉佑帝要,嘉佑帝一般都會大方的允準(zhǔn)。
最近兩三年,宋彥昭自覺已經(jīng)成年,再跑去張口要有些難為情,但嘉佑帝卻每次都會在宋彥昭生辰之前早早將他想要的東西準(zhǔn)備好,將他叫到宮里,親自給他。
像今年這樣,宋彥昭生辰當(dāng)日還沒拿到嘉佑帝的生辰禮物的情況,還從來沒有。
這其中代表的什么,六皇子這個出身皇宮的皇子比其他人都清楚。
嘉佑帝不可能忘記宋彥昭的生辰,但卻沒有提前給他禮物,怕是要等到今日,派內(nèi)侍前來宣賞了。
嘉佑帝親自給的,那是長者的疼愛,派內(nèi)侍前來宣賞,那是陛下的恩賞。
前者是情義,后者是君恩。
六皇子無聲嘆息,抬手拍了拍宋彥昭的肩膀,寬慰他,“興許過了這陣子,父皇自己就想明白了。”
宋彥昭彎了彎嘴角,淡淡的斜睨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摸了摸鼻子,無語望天,好吧,這話說的他自己都不信。
“其實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這件事已經(jīng)沒有了挽回的余地,除非………”
除非他改變自己,放棄追查趙陽的真正死因,放棄追查張家血案的真正兇手。
可宋彥昭覺得他沒辦法說服自己放棄。
“既然這樣,只能面對現(xiàn)實。”宋彥昭聳聳肩,斂去眼底的被悲傷。
從此以后,金鑾殿里高高在上坐著的,不是那個自小疼他護(hù)他的外祖父,而是大周的嘉佑帝。
六皇子笑了笑,“你能想明白最好不過,像我小也沒有得到父皇多少疼愛,所以即使失去,可能也沒有那么難過。”
因為沒有得到過,所以也無所謂失去。
“不過,你這樣倔強(qiáng),只怕父皇還會有后手。”六皇子略帶憂慮的看著他。
宋彥昭若堅持不肯放棄追查真相,只怕嘉佑帝會更生氣,也會想辦法阻止他。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宋彥昭調(diào)離金陵。
“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
宋彥昭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沉默著點點頭,臉上的神情復(fù)雜難辯,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府伺候的內(nèi)侍一溜小跑著過來了,“三爺,圣旨到了,公主殿下讓您去接旨。”
果然來了,宋彥昭和六皇子對視一眼,神情復(fù)雜。
嘉佑帝這次的手筆并不小,內(nèi)侍嘰里呱拉的念了半晌,才將嘉佑帝的賞賜念完。
金銀田地,綾羅綢緞,宅子鋪子,洋洋灑的禮單寫了長長的一頁。
宋彥昭沉默的謝了恩,面對一眾客人的打趣,也一直是面帶微笑,從容應(yīng)對。
倒是明惠公主,內(nèi)侍一走,臉就黑了下來。
“父皇這是要做什么?”她將那頁寫著禮單的紙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嘉佑帝這份賞賜雖然看起來很重,但卻瞞不過她的眼睛。
這份賞賜重且鬼,唯獨(dú)缺乏的是心意。
“我要進(jìn)宮去找父皇問問。”明惠公主想了想,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哪里也不許去。”宋駙馬黑著臉攔住了明惠公主。
“做什么不能去問?”明惠公主不解的瞪著宋駙馬。
宋駙馬有些不耐煩的看著她,十幾年了,她怎么還是這副急脾氣。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給,咱們接著就是,你沒看到彥昭都沒說話嗎?”
明惠公主這才注意到宋彥昭的沉默。
“彥昭,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惹你外祖父生氣了?”明惠公主一臉憂慮的問道。
宋彥昭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明惠公主臉色變了變,訓(xùn)斥宋彥昭,“你這小子,又闖了什么禍?快去給你外祖父道個歉,誠懇的認(rèn)個錯。”
宋彥昭沉默半晌,搖搖頭,“我不能去認(rèn)錯,也沒有錯可認(rèn)。”
說罷他頓了頓,抬起頭來看了父母一眼,“母親,如果有一日,我要離開金陵的話,你們………”
“是不能認(rèn)錯的事啊!”明惠公主自言自語的呢喃,仿佛沒有聽見宋彥昭的話一般,然后又忽然反應(yīng)過來,恨恨的瞪了宋彥昭一眼。
“什么叫你離開金陵,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還等著你給我養(yǎng)老送終呢,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甭想拋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