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372易容高手
無論虞挽歌怎樣的呼喚,湘羽終究還是閉上了雙眸,臉上的笑容平靜而寧和,好似就此淹沒在時光深處。
“傻子..你這個傻子...”眼角的淚珠順著臉頰一滴滴流下,虞挽歌看著懷中睡得沉靜的湘羽,忍不住想起曾經(jīng)一起走過的一幕幕,那些荒誕不經(jīng)的歲月,好似早已經(jīng)被時光掩埋,可是在這不經(jīng)意的夜晚,卻忽然涌來。
她想,也許,于湘羽而言,這是最好的解脫吧妗。
她從來都懼怕現(xiàn)實(shí)的冰冷,更無力還擊,在一次次的糾結(jié)和徘徊中她終究還是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選擇,像貪婪的人性和不公的命運(yùn)抗?fàn)帲幢闼赡苠e過,可最終她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自己所認(rèn)為最正確的選擇,這也許就夠了。
虞挽歌一個人在地上坐了許久,想了許多,有關(guān)愛恨,有關(guān)生死,可是到最后卻沒有人能夠告訴她,這一切該怪誰跬?
也許,這就是命運(yùn)的無情和歲月的殘酷吧。
輕嘆了一口氣,早已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看著懷中睡得安詳?shù)呐樱萃旄杈従弻⑺牌皆诘厣希奶幷伊苏遥蛩阏乙惶庯L(fēng)光水明,鳥語花香的地方將她埋葬,如此青山綠水作伴,山林鳥獸為鄰,她也終于可以圓了曾經(jīng)的夢。
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響起,郝連城帶著一隊人馬出現(xiàn)在林中。
遠(yuǎn)遠(yuǎn)過來的時候,便在馬背上瞧見一抹粉紅色的紗裙飄落在地上,胸口處的那一抹殷紅格外刺目,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
自馬背翻身躍下,郝連城大步走了過來,瞧見地上早已閉上雙眸的湘羽,手指忍不住顫抖起來。
虞挽歌靜靜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衣領(lǐng)一緊,肩頭的傷口一陣陣劇痛,血流如注。
郝連城揪住她的衣領(lǐng),另一只大手捏著她的肩頭仿佛生生要將她捏碎:“你殺了湘羽?是你殺了湘羽?”
虞挽歌的眼中閃過一抹譏誚,她想,這一刻,也許郝連城還是在意著湘羽的,那樣一個柔軟乖巧,善良溫柔的女子。
見著虞挽歌不答,郝連城卻沒有再追問,放開了她的衣襟,轉(zhuǎn)身默默的看向地上永遠(yuǎn)不會再醒來的女子。
虞挽歌依舊沒有開口解釋,她也不需要解釋,郝連城不會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只是她是不是可以將他剛剛那一刻的失態(tài),當(dāng)做是湘羽這個執(zhí)拗的傻子,最好的慰藉。
湘羽啊,你瞧,他到底還是在意你的,只是你怎么就那么傻,如果你再多一點(diǎn)耐心,再等一等,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郝連城跪坐在地上,顫抖著手將湘羽抱在自己的懷中,側(cè)臉緊緊貼著湘羽的臉頰,一滴咸澀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到湘羽的面龐之上。
郝連城怎么也無法相信,不久前還活生生的人,怎么會忽然就這樣死了。
那些年,跟在自己和歌兒身后偷笑的小姑娘,竟然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更加沒有想到,在背負(fù)著仇恨的自己,歌兒,碧雪,還有湘羽之中,最先離開的會是這個安逸的孩子。
是他害了她,是他害了她...他忽然開始懷疑,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否值得,他所以為對的,錯的,不可原諒的,需要背負(fù)的到底又有什么意義?
虞挽歌站在一旁,看著郝連城臉頰上不斷流下的淚水,恍惚間,讓她覺得,湘羽到死都在隱藏關(guān)于他身世的秘密,所做的這一切,也許是值得的。
其實(shí)想想,如果湘羽肯把這個秘密告訴給他,在他最脆弱的時候給予他關(guān)懷和諒解,無論愛或者不愛,在郝連城的心中她終究會有著無法取代的地位。
只是,她不曾那么做,她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呵護(hù)著這個一生悲劇的男人,不忍他心傷,不忍他落淚,哪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她卻從未想過用自己手中的籌碼來換取,也許,這正是湘羽的愛。
她想,當(dāng)初虞府被郝連城設(shè)計,自己在碧雪手下身亡的時候,郝連城一定不曾落淚,因?yàn)樗龔牟辉裣嬗鹨粯咏o予過郝連城這么多,也許這是愛,無論閃耀還是卑微,終將不可替代。
郝連城為湘羽挑選了一處風(fēng)水不錯的地方,拒絕手下的幫助,一人為湘羽挖開了一處長眠之地,將湘羽輕輕放入其中,而后許久,才重新將土掩埋。
郝連城躬身刻著墓碑,心中輕道:湘羽,墓地在山巔,向南可以看到南昭的都城,那里有我們曾經(jīng)的過往,向北可以望見如今的大御,那里會有歌兒的一生,在東南
夾雜的地帶,你看得到正在浴血奮戰(zhàn)的碧雪,在這里,你會看到所有你愛著的人,家人,朋友,孩子,還有我。
從今往后,若是能夠活著,每年我都會帶著軒兒來看你,他會健康成長,會是我唯一的孩子,將來這天下,無論是我贏,還是北棠妖贏,你都不必?fù)?dān)心軒兒的一生。
只是可惜,如今正是嚴(yán)冬,找不到你喜歡的梔子花,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一定摘一束你喜歡的梔子花,再來這看你,到時候在你的墳前擺上一束,若是你嫌不夠,那我便再這山頭栽滿梔子花,等到花開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淡雅的香氣,乳白色的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你一定會喜歡。
墓碑上的名字逐漸清晰,虞挽歌看得見,只是簡單的湘羽之墓,沒有姓氏,也沒有郝氏的地位。
郝連城站起身來,看著手下刻出的字跡,輕聲道:“湘羽,下輩子不要姓肖,不要出生在官宦之家,下輩子,也不要遇到我,不要再嫁給我為妻,所以沒有刻上郝氏湘羽,希望你不要介意。從今天開始,我便再也沒有肖側(cè)妃,放你自由,去翱翔天際。”
郝連城轉(zhuǎn)身離開,一路都很沉默。
虞挽歌沒有馬上就走,而是站在湘羽的墓前許久:“湘羽,如果你知道了墓碑是他親手所刻,你是不是會很高興?此去路遠(yuǎn),再見無期。”
虞挽歌的心頭十分壓抑,那個才學(xué)會拈酸吃醋,才開始生出嫉妒的孩子,就這樣從此遠(yuǎn)去。
是不是如果沒有自己,她便不會死去,是不是若自己不曾來到南昭的軍營,她便不會將自己逼到絕路。
想想如果自己不曾到來,是不是湘羽會逐漸變成一個心狠手辣,攻于算計的女子,是不是便能學(xué)會步步為營,安穩(wěn)于世。
可是,如果問自己,相比于此刻,是否更愿意見到那樣一個湘羽,她真的無法回答。
帶著沉重的心情,虞挽歌回到了南昭軍營。
而出乎意料的是,夏紫瓊的營帳前圍繞了不少的士兵,一個個議論紛紛。
“這是怎么回事啊?夏側(cè)妃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誰說不是啊,那幾個一直箭矢他的兄弟們也都沒事,不知道她怎么會突然就死了,不過我聽人說似乎是陷入了某種陣法出不來,生生把自己給耗死了。”
“怎么會這樣啊,剛剛才聽說肖側(cè)妃也去世了,怎么夏側(cè)妃也死了,這樣一來,太子殿下的兩位側(cè)妃豈不是都去了么?”
“怕什么,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只是今天這事實(shí)在是有些詭異。”
“要我說,都是那大御的皇后煞氣太重,她一來,便出了這么多事,之前兩位側(cè)妃雖然一直不對付,可也沒有道魚死網(wǎng)破的地步,可她才了多久,兩位側(cè)妃竟然都死了。”
虞挽歌對所聞不為所動,心思卻放在夏紫瓊也死了的消息上。
聽著士兵們的議論,夏紫瓊似乎死于某個陣法之中,若是這樣,斷不可能是她自己把自己困死,只能是湘羽所為。
想到此處,虞挽歌的心中一片苦澀,怕是湘羽早就想好了今日有去無回,所以臨走前也要拉上夏紫瓊一把,以免她日后對湘羽的孩子動手,也算是出了一口這么久以來,飽受夏紫瓊欺辱的惡氣吧。
見著虞挽歌出現(xiàn),士兵們的視線紛紛落在虞挽歌身上,對著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低聲議論著。
虞挽歌穿過人群,目光落在了營帳門前的尸體之上,夏紫瓊一身紅裙,卻滿眼猙獰,雙眸向外凸起,盡是不敢置信,脖子上幾道血痕已經(jīng)轉(zhuǎn)變成暗紅色的,匍匐在地上,有著說不盡的不甘。
怕是夏紫瓊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飽受她欺辱,忍氣吞聲的湘羽卻十足的是個陣法的天才,她所依仗的所驕傲的陣法,可最終讓她喪了命,而從未被她放在眼里的湘羽,竟然是最后收割她生命的那個人。
也許,這正是命運(yùn)所開的玩笑吧。
她不知道夏紫瓊死前是否知道自己死于誰手,可是看著她面目猙獰的樣子,那滿心的不甘,她想,她是知道的。
虞挽歌只在此駐足了一會,便轉(zhuǎn)身離開。
她并非是多情仁善之人,心痛湘羽無需多言,可夏紫瓊于她,卻是恨不得讓她死而后快。
走了一會,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郝競軒的營帳里。
站在門前許久,她卻
沒有勇氣掀開簾子,她不知道當(dāng)年幼的孩子向她詢問母親的去處時,她該怎樣回答,當(dāng)面對那澄澈的目光時,她又是否會閃躲。
“爹,軒兒想娘親了。”
“軒兒乖,娘親她去了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等到軒兒長大她才會回來。”郝連城輕聲安撫著。
郝競軒似懂非懂的點(diǎn)點(diǎn)頭,窩在父親的懷里漸漸睡得安詳。
小小的年紀(jì)懂得了許多,可似乎卻還是不明白母親永遠(yuǎn)離開他的意義。
待到郝競軒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郝連城輕輕將他放下,沉著臉走了出來。
瞧見虞挽歌的時候微微一愣,卻沒有說話,隨后轉(zhuǎn)過頭,卻是吩咐侍衛(wèi)將前幾日為郝競軒診治的大夫,還有他的奶娘等人紛紛抓了起來。
虞挽歌沒有開口發(fā)問,郝連城卻輕聲開口道:“軒兒前日落水后病了,可笑我這個做父親的竟然一無所知,到底是我這個太子太仁善,竟然縱人將主意打到了孩子的頭上!”
虞挽歌啞然,想起那日湘羽在她的營帳中瞧見郝連城抱著漪兒的樣子,忽然心堵的難受。
湘羽啊,我一直覺得是別人和現(xiàn)實(shí)逼死了你,可是是不是我跟所有的人一樣,都是將你一點(diǎn)點(diǎn)逼上絕路的劊子手,不同的是她們于你而言是真小人,而我卻成了偽君子。
虞挽歌有些難以想象,當(dāng)湘羽看著自己病重的孩子,卻瞧見心愛的男人抱著她口中挽姐姐的孩子,會是怎樣一種心痛。
可恨一切不能重來,如果能夠重來,我是不是就能夠小心呵護(hù)著你敏感細(xì)膩的小心思,是不是就能改變這個結(jié)局?
“有時候我真的羨慕北棠妖,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狠辣無情,毫不講理,知道他陰毒殘暴,所以很少有人敢將主意打到你和孩子的身上,即便是躲避不了我父皇的算計,可最終不會到連個大夫奶娘都敢欺瞞的地步。”郝連城自嘲著開口。
虞挽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剩下滿心為湘羽的悲痛。
回到自己的營帳里,北棠漪和北棠衍紛紛不滿的叫了起來,似乎抱怨自己的母親竟然離開了這么久,除了小盛子也沒人陪他們玩。
小盛子瞧見虞挽歌,連忙上前道:“主子,可擔(dān)心死奴才了,剛剛奴才聽說湘羽死了,便一直憂心不已,還好您平安回來了。”
虞挽歌有些疲憊的道:“她是為了救我而死的。”
小盛子一愣,怎么也沒想到那個前幾日還逼著主子離開的女人,轉(zhuǎn)眼竟然會為了救主子而死。
抬手將北棠漪抱了起來,看著自己越發(fā)粉嫩的孩子,便總是忍不住想起從此沒了母親的郝競軒。
時光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虞挽歌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孩子的病倒是有著不小的好轉(zhuǎn),可以算是近日來唯一值得高興的事了。
入夜的時候,郝連城照舊來了,只是不同以往的是,這一次帶來了郝競軒。
郝競軒看了看陌生的營帳,瞧見虞挽歌有些怯怯的,躲在郝連城身后探出個小腦袋。
虞挽歌露出一抹淺笑,起身走到郝競軒身側(cè):“軒兒的病好了么?”
郝競軒點(diǎn)點(diǎn)頭,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虞挽歌,有些局促和不安。
“競軒不要怕,嬸嬸有兩個跟軒兒一樣的小寶寶哦,軒兒要不要來看看。”虞挽歌輕聲開口。
郝競軒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閃過一抹好奇,虞挽歌拉著他走到了床邊,看著床上自己兩個孩子。
“呀呀..”北棠漪顯然是個人來瘋,顯得十分興奮。
漂亮哥哥..
“咿呀咿呀...”
難得的是北棠衍這次也主動打起了招呼,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楦惺艿剿チ四赣H的痛楚。
虞挽歌看著郝競軒沒一會就和兩個孩子熟悉了起來,便沒再管他們,讓他們在一旁自己玩耍。
郝連城坐在桌前,顯得十分疲憊,連日來沒能好好休息,再加上今日所受的打擊,讓他格外憔悴。
虞挽歌讓小盛子向外面的丫鬟要了碗燕窩,放在郝連城面前道:“今日早些回去歇著吧,這幾日你太過操勞了。”
郝連城沒有說話,拿著瓷勺攪動著碗里的燕窩。
虞挽歌目光復(fù)雜的看著面前的男人,這個她曾經(jīng)愛過,也恨過的男人。
當(dāng)從湘羽口中知道這個男人竟然不是南昭帝的生子之時,她實(shí)在是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來面對。
原來,之前她一直都想錯了,她本以為郝連城是南昭帝的孩子,卻不是他母妃的孩子,沒想到,他竟然徹徹底底就是個局外人,本該是個平民,過完簡單的一生,卻只因?yàn)榈弁醯囊粓龌I謀,最終卷入權(quán)力的漩渦。
她不知道自己在得知真相之后,是否還會怨責(zé)面前這個男人?剝開光鮮亮麗的外衣,誰又不是遍體傷痕?
其實(shí)這一切,早有預(yù)兆。
看看郝連城相較于平凡的外貌,便早該想到他不是皇室的子孫。
歷代帝王傳承,妃子大多是姿色非凡,再經(jīng)過世代沿襲之下,皇室子孫大多俊美非凡,少有容貌平庸之輩。
而郝連城的容貌如此平庸,實(shí)在是早已說明了問題,若非是他一身光環(huán)氣度將其籠罩,怕是早已淹沒在人群之中。
“怎么了?”察覺到虞挽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郝連城抬頭問道。
虞挽歌回過神來,搖頭道:“沒事。”
她只是在想,早就在著手準(zhǔn)備挑撥郝連城和南昭帝關(guān)系的北棠妖,少不得要利用這次機(jī)會,散步流言,渲染郝連城的真實(shí)身份,昭告天下,他不是南昭帝親子。
只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弄假成真,到時候面前的這個男人又該如何自處?
虞挽歌嘆了口氣,坐在了桌旁,再次開口道:“碧雪曾言,當(dāng)年親眼見到我同你所說要?dú)⒑︸T季,娶得碧雪過門,增加你的勢力,可有此事?”
郝連城微怔,隨后點(diǎn)頭:“當(dāng)年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挑撥你和碧雪,碧雪所見的,不過是一個身材同你相似的女子罷了,當(dāng)時碧雪只瞧見了她的側(cè)影,但是經(jīng)過易容的女子卻足以騙過碧雪了。”
虞挽歌微微蹙眉,卻沒有再問出口,在南昭帝和郝連城的陰謀中,似乎總穿插著一個容易讓人忽視的地方,那就是一個易容高手。
五年前如此,半年前也如此,一次一次倒真是應(yīng)用的十足巧妙。
只是到底這個人是誰?一個幾次能夠幫助別人易容成自己模樣的人,勢必會對自己十分熟悉。
否則,不可能先騙過碧雪,而后又騙過北棠妖,接連騙過這些對她格外熟悉的人,那么便足以證明,這個人對她同樣格外熟悉。
只是,這個人是誰?她身邊還有誰能夠做到這一步?
虞挽歌沒有開口發(fā)問,雖然她問了很多問題,郝連城也紛紛作答,可那大多都是關(guān)于過往的,事關(guān)日后天下之爭,她不會蠢到以為郝連城會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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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羽和夏紫瓊都死透了,大家終于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