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妃看向了安錦繡,卻見安錦繡低頭把玩著一只空的青瓷茶杯,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這人的魂這會兒肯定不在這里。
“齊母妃,”白承意這時手里拿了一塊小酥餅,拉齊妃的衣袖道:“齊母妃,承意喂你吃點心。”
齊妃看著白承意的樣子,一陣恍神,以前白承賦也是這樣舉著小點心,拉著她的袖子,要喂她吃。只是現(xiàn)在,齊妃想到了白承賦,心下又是一陣絞疼。
“齊母妃?”白承意又拉一下齊妃的寬衣袖。
“好,”齊妃回過神來,沖白承意笑道:“齊母妃謝謝九殿下了。”
白承意一臉認真地把酥餅遞到了齊妃的唇邊,學(xué)著紫鴛喂他時的動作,自己張了嘴,說了聲:“啊。”
安錦繡對于齊妃與白承意這里的其樂融融,沒有絲毫的在意,她只是在心里盤算著,江南來的這道折子,對上官勇究竟能有多大的壞處。有的時候,臣子讓帝王抓到點把柄是好事,只是世宗現(xiàn)在握著的這個把柄,對上官勇來說,足以致命嗎?
半個時辰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齊妃由著白承意喂了她三塊酥餅,再看安錦繡時,發(fā)現(xiàn)這位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安錦繡還是回了齊妃這句話。
“你不把我當自己人了?”齊妃問道。
安錦繡看向了齊妃,笑道:“你這是什么話?我就是心里有點事罷了,你不用管我。”
“那你找圣上說說去?”齊妃說:“我不能知道,圣上應(yīng)該能知道吧?”
白承意這時道:“齊母妃,我今天見到了外公還有舅舅。”
白承意的外公是誰,齊妃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安太師了,只是這個舅舅又是誰?“九殿下見到了哪個舅舅?”齊妃笑著問白承意道。
白承意說:“安元志,齊母妃,我舅舅是將軍哦,很威風的!”
“原來是他,”齊妃覺得自己有點知道安錦繡在煩什么了,說:“我聽說安五少爺五日之后,就要迎娶公主殿下了?”
“是啊,”安錦繡道:“圣上已經(jīng)下了圣旨。”
齊妃搖搖頭,說:“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你再不喜歡那位也沒用了。”
安錦繡想到安元志的婚事,又是一陣心煩。
齊妃說:“興許那位成了婚后,就能開竅了呢?女人不都是得靠著丈夫活的?她就算是公主殿下,也不能例外啊。”
安錦繡哼了一聲,道:“她有這個腦子嗎?”
齊妃想想云妍公主,也覺得想云妍公主做一個賢妻良母,這想法有點太過天真了。
一個倚闌殿的女官這時在暖閣外,向閣里的齊妃稟報道:“娘娘,芳華殿來了一個嬤嬤,想求見安妃娘娘。”
齊妃先看安錦繡。
安錦繡一聽是芳華殿來人要見她,這眉頭就是一皺,沖齊妃點了一下頭。
齊妃這才沖門外道:“讓她進來。”
外面的女官把暖閣的門推開,芳華殿的嬤嬤馬上就走了進來。
“不用行禮了,”安錦繡不等這嬤嬤給她和齊妃行禮,便道:“發(fā)生了何事?”
這個嬤嬤聲音有些驚慌地道:“安妃娘娘,我家主子請娘娘去芳華殿一趟。”
齊妃說:“怎么,公主殿下又出事了?”
這個嬤嬤嘴唇哆嗦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說吧,她又怎么了?”安錦繡問道。
這個嬤嬤這才道:“奴婢回安妃娘娘的話,公主殿下在接到圣上為她定婚期的圣旨之后,一頭撞在了墻上。”
“什么?”齊妃從坐榻上跳了起來,道:“她要撞墻自盡?”
安錦繡面無表情地道:“她死了?”
這個嬤嬤被安錦繡的問話嚇了一跳,忙道:“回娘娘的話,沒有。”
“那就是沒事了,”安錦繡道:“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給她看看。”
嬤嬤說:“安妃娘娘,公主殿下不肯讓太醫(yī)給她看傷,這會兒在芳華殿里大哭大鬧,我家主子沒辦法了,這才讓奴婢來請安妃娘娘過去。”
“她這,”齊妃看著安錦繡道:“她這是到底想干什么?”
“宋妃娘娘命人去稟報圣上了嗎?”安錦繡問道。
“沒,沒有,”這個嬤嬤看著安錦繡面無表情的樣子,心里有點發(fā)怵,沒想到平日里一向溫和的安妃娘娘,沉下臉來竟是這樣的讓人心中不安。
安錦繡站起了身來,沖門外道:“袁義進來。”
袁義應(yīng)聲從門外走了進來,跟安錦繡躬身道:“奴才在。”
安錦繡說:”你帶九殿下回千秋殿去,讓紫鴛帶著九殿下玩。”
袁義說:“是。”
“之后你出宮一趟,”安錦繡道:“去將五殿下請到宮里來。”
齊妃有些發(fā)懵地道:“為了這事去找五殿下?”
“他的同胞妹妹,他為何不管?”安錦繡道。
齊妃說:“那就光請五殿下一人嗎?二殿下不也是公主殿下的同胞兄長?”
“二殿下摔斷了腿,就不麻煩他了,”安錦繡道:“袁義,你快去吧。”
白承意這一回不用袁義叫他了,自己跑到了袁義的身邊,把袁義的手一牽。
安錦繡跟齊妃說:“你要跟我去芳華殿看看嗎?”
齊妃說:“去,我又不是怕事的人。”
袁義與安錦繡對視一眼后,帶著白承意先走了。
安錦繡嘆了一口氣,跟齊妃小聲道:“這樁婚事結(jié)的有什么意思?”
齊妃說:“圣旨都下了,你現(xiàn)在再說這話有什么用?”
“是啊,”安錦繡人往外走,說:“是沒用了。”
齊妃跟在安錦繡的身后,搖了搖頭,小聲道:“這是安五少爺命不好,你也為他盡了心了,姻緣這種事,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的。”
天命?安錦繡心里一陣發(fā)狠,這樣的天命,是老天爺以折磨人為樂,才定下的天命嗎?前世里,嫁與安元志的那個小京官之女,如今又在哪里?為何她命人去找,就是找不到這個京官?
“走吧,”齊妃看安錦繡走著走著,又站下來發(fā)愣了,只得拉著安錦繡往前走,說:“你這樣可一點也不像平日里的你了。”
白承意被袁義抱著往千秋殿走,等離著倚闌殿遠了,白承意才小聲跟袁義道:“紫鴛說,那個云妍是我的姐姐。”
袁義說:“九殿下,云妍公主殿下是您的皇姐沒錯。”
白承意噘一噘嘴,說:“可她怎么老是讓母妃不開心呢?”
袁義敷衍地跟白承意啊了一聲,這種事,他沒辦法跟白承意這樣的小孩子說明白。
白承意看袁義不跟他說話,便又道:“她一定是個壞姐姐,我不喜歡她!”
袁義苦笑,云妍公主五日之后就要出嫁了,你白承意就是再不喜歡,這位皇姐也跟你沒關(guān)系了。
“我們?nèi)ビ鶗堪桑卑壮幸馔蝗挥指x道:“我要去找我父皇告狀!”
袁義說:“九殿下,圣上現(xiàn)在在忙著國事,娘娘讓你回千秋殿去,你不聽娘娘的話了嗎?”
“可你不聽我的話,”白承意拉著袁義的衣襟,左右晃著,說:“你帶我去見我父皇,好不好?”
袁義哄白承意道:“那等我先出宮找了五殿下之后,再來帶九殿下去見圣上吧,娘娘的命令,我一定要先完成啊。”
白承意方才也聽到了安錦繡跟袁義說的話,這才點了點頭,說:“好吧,那你要快點回來。”
“是,奴才遵命,”袁義答應(yīng)白承意道。
“我要讓我父皇打她的屁股!”白承意跟袁義發(fā)狠道。
袁義說:“九殿下,公主殿下是您的皇姐,您這樣做不好吧?”
白承意把小臉一仰,一臉得意地跟袁義道:“父皇說過,他最疼我,所以我讓他打云妍的屁股,他一定會做的。”
世宗這時在御書房里,也聽到了芳華殿的一個管事太監(jiān)的稟報,只氣得手腳冰涼。
吉和在一旁看世宗的情形不對,忙一邊命人去喊榮雙,一邊就跑上前扶住了世宗,連聲道:“圣上,圣上您息怒啊,圣上!”
世宗一陣大咳,怎么止也止不住。
這時在偏殿里的白承允聽到消息后,趕了過來,進了門,就看見他的父皇一口血,吐在了御書案上。白承允驚叫了一聲:“父皇!”
世宗的眼前這會兒發(fā)黑,看不清東西,只聽見耳邊響著四子的聲音。
“榮雙人呢?”白承允大聲急問吉和道。
吉和急出了一頭的大汗,說:“奴才已經(jīng)命人去喊榮大人了。”
世宗接連又吐了幾口血出來,把身邊的兒子和太監(jiān)宮人們嚇得面無人色,他自己倒是感覺舒服了一些。
榮雙一頭從門外沖了進來,看一眼世宗的臉色,連脈都來不及把,就跟白承允道:“四殿下,快,快扶圣上去內(nèi)室躺下。”
白承允這會兒也等不及讓太監(jiān)抬步輦來了,他把世宗背在了背上,將世宗背進了內(nèi)室里。
世宗這會兒心里卻感覺好笑,他已經(jīng)淪落到讓兒子背著走的地步了?
白承允不知道世宗這會兒的心中所想,將世宗輕輕地放到了床榻上后,就跟榮雙道:“你快來看看我父皇怎么樣了!”
榮雙走上前,一邊為世宗把脈,一邊就問吉和:“圣上怎么會突然吐血的?”
吉和看了一眼白承允,把方才芳華殿那個太監(jiān)來報的事,跟白承允和榮雙說了一遍。
“這個云妍!”白承允恨道:“她怎么到了今天還不懂事?!”
世宗這時輕輕哼一聲。
榮雙忙道:”圣上,兒孫自有兒孫福,您還是少操一些心吧,身體要緊啊,圣上!”
“混帳!”世宗氣息很微弱地罵道:“朕到底養(yǎng)了一個什么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