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吵吵了,已經(jīng)快四點了,趕緊收拾衛(wèi)生,準(zhǔn)備開門。”人群中響起一個嗓門沙啞的男聲。
宋錦一怔,說話的正是她那個素未蒙面的父親。
“老胡兄弟,你還營業(yè)?”那對老夫妻湊了過來。
“開。”胡大叔滿是皺紋的臉龐上充滿了堅韌。
“日子得過下去,店不能不開,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大家都回吧,該準(zhǔn)備了。”
“我也準(zhǔn)備去了,不管那些孫子們怎么折騰,我反正死活守著我的店。”壯漢拎著搟面杖進了一家鋪子,宋錦瞅了一眼,就在自家門臉隔壁,一家拉面館。
這個人行為雖然粗魯,但面容剛毅,性格憨直,看這身板應(yīng)該也是個練家子,以后應(yīng)該用的著。
“我?guī)秃笫迨帐靶l(wèi)生。”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兒走了過來,手里拎著笤帚和簸箕。
“小蘭,我自己來吧,火還著著呢,危險。”宋錦看到哥哥不知從哪弄了一簸箕爐灰渣子,蓋在玻璃罐正在燃燒的殘骸上。
“沒事的凱子哥,我會小心的。”那個叫小蘭的姑娘紅著臉低下頭,手腳麻利的收拾著地上的狼藉,不時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哥哥。
宋錦莫名有點想笑,沒想到,自己的便宜老哥還挺有魅力啊,這姑娘文文靜靜,性格溫和,不錯不錯。
人群散開,有人幫著收拾,有人忙著開店門。街道很快被清理干凈,除了那三輛摩托車沒人觸碰。
就那樣突兀的橫在街道中央。使得原本就狹窄的街道更加擁堵了。
“爸,這幾輛車怎么辦?”胡凱收拾完衛(wèi)生,和小蘭道了謝返回自家店鋪,老爸已經(jīng)在收拾店內(nèi)的衛(wèi)生了。
“爸,剛才我聽孟強說那幾個人窩兒這了,渾身都點著了,一直不住口的喊救命,我好像也聽到了,你說誰這么厲害,無聲無息就把人打跑了,咱們這街上還有這樣的奇人?”
胡凱湊到老爸旁邊,一邊幫他擺放桌椅,一邊小聲嘀咕。
“也許那人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吧,不管那些了,有人暗中出手也罷,明著幫忙也好,有人出頭就是好事。你先去把那幾輛車扶起來,找個大鎖鎖邊上,這些車不便宜,那些人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
胡大叔用力擦拭著桌椅板凳。
“老爸,擺咱們店門口不太好吧,萬一那些人回來了以為是咱們干的,會不會找麻煩?”
“本來這件事就咱們家挑頭的,不簽字也是我的注意,大伙兒給我老胡面子,同心協(xié)力對抗這些惡勢力,出了事,我不能往后縮,就鎖在咱們家店鋪外面,沒事。”
“我倒是不怕事,就是我妹子現(xiàn)在這情況,萬一……”胡凱嘆了口氣,出去了。
胡大叔一怔,放下手中的抹布坐了下來,摸出一根煙點燃,吸了兩口。
掐滅煙卷,朝二樓方向看了看,良久,慢慢嘆了口氣。
屋內(nèi)只亮了一扇小燈,昏黃的光線照在他溝壑縱橫的側(cè)臉上,眸光渾濁,眼神蒼涼。
宋錦看著對方粗糙的大手和滿是沉霜的面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從小到大,她也吃了不少苦,和家族那些人明爭暗斗,保住父母的餐飲集團,一步步將它們做大,她付出了很多。
但她沒吃過這些苦。
生活困頓,生意艱難,唯一的女兒又成了植物人。
即便如此,這個男人還保持一顆堅韌的心,甚至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肩膀,有這樣的父親,足夠她驕傲了。
宋錦看著父親在廚房忙碌,蒸飯,切菜,準(zhǔn)備一切,心中越發(fā)溫暖。
環(huán)顧這個不大的店鋪,雖然小,卻打理的十分干凈,就連墻壁房頂都清爽的很,一點油污灰燼都沒有。
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我會好好守護它的。
“爸,我都弄好了,您歇會,廚房的事我來做。”胡凱走進廚房,跟著忙活起來,父子倆忙了一小時,總算將開業(yè)前的準(zhǔn)備工作都做完了。
看看窗外,漆黑已經(jīng)散開,東方微微露出些許白光。
“凱子,看看雞湯怎么樣了,粥熬好了,晾一下給你妹妹喂飯。”胡大叔轉(zhuǎn)回身,從小砂鍋中盛了半碗粥。
胡凱應(yīng)了一聲,走到另一個灶眼處,熟練的關(guān)火,又從案板上取了些青嫩的菠菜細細切成細絲。
這才揭開了蒸鍋蓋子,偌大的蒸鍋內(nèi),只有一小盅湯。
鍋蓋揭開的瞬間,一股鮮香撲鼻而來。
宋錦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變了顏色。
這個味道……
她可不僅僅是一名餐飲帝國的掌門人,同時也是一個美食評論家。還在好幾個國際性美食刊物中開辟了專欄,口味不可謂不刁。
雖然只聞了一下,她已了解了這盅湯的不凡。
這不是普通的雞湯,而是一盅藥膳。做湯的人手藝極好,幾乎化去了所有的藥味,只剩下淡淡的清香。
正詫異,胡大叔端著個托盤走過來,托盤上乘著半碗粥,熱氣騰騰。
胡凱輕車熟路的接過托盤,抓了些生菠菜絲放在碗內(nèi),蓋好蓋子,伸手將那盅湯從蒸鍋內(nèi)取出。
“爸,你歇會,我去喂妹妹吃飯。”
胡大叔錘了捶腰,“慢點喂,我去燒點熱水,給圖圖洗臉。”
宋錦跟著胡凱往樓上走,此時此刻,她的心里充滿了震驚。
剛看到胡家小吃鋪子的時候,她一直認為這家生意慘淡,經(jīng)營不善,原以為他們的手藝一般這才門可羅雀,現(xiàn)在看來,絕對沒那么回事。
看這盅藥膳就知道了,這碗雞湯最少吊了七八個時辰,里面那些粉絲樣的東西,應(yīng)該是被化掉的魚翅。
魚翅寡淡,一定要用老湯才能掉出滋味。
細細品來,里面應(yīng)該還放了當(dāng)歸,五味子,芍藥之類的藥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幾乎聞不到任何藥味,只有淡淡的清香。
魚翅,雞湯都是大補,最合適身弱體虛的病患,但也容易讓人虛火上行,而那些中藥則巧妙的中和了藥膳中的火氣,讓這盅湯只剩下精華。
這種煲藥膳的手法,就算以前集團中的特技廚師也不一定做的出來。
看來自己這個老爹,還真是珍藏不露啊!
做這碗湯,耗工耗時,花費不菲,如果每天都喝這個,也難怪這個家看起來窮困潦倒。
宋錦眸光微微有些濕潤,昨晚看到這兩父子為自己拼命,此刻又看到他們?yōu)榱怂齼A盡所有,能有這樣的家人,她何其有幸!
宋錦忽然覺得自己失去的那些也沒什么大不了了,她現(xiàn)在擁有的才更值得她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