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腿坐在金燦燦的珠寶上,霍云亭拖著腮幫子發(fā)呆。
看著地上主角幾人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他感覺牙疼。
什么玩意兒叫有鬼,那他怎么走出這死循環(huán)?
自己從夢里的時間流逝和現(xiàn)實中的時間流逝一直是混亂的。有時候這一晚上相當于現(xiàn)實中的幾個小時,也有時候這一宿相當于現(xiàn)實中的半輩子。
就怕自己等不到早上五點的鬧鈴聲,人就餓死在這兒了。
“他奶奶的,這敗家娘們兒,今晚真是要讓她坑死在這兒了。”
霍云亭忽然罵了一句,一旁的胖子摸不到頭腦。
“我說,你們家小三爺挺有閑心啊,要死了還想女人。是不是想那個阿寧呢?”
潘子沒說話,眼神也哀傷起來。
“我草,你小子也有女人想?”
霍云亭敲著大腿,沒理會身后那兩個書中人的討論,絞盡腦汁琢磨著如何趕緊從這夢里脫離出去。
他現(xiàn)在可不敢再忘掉霍云亭的身份,這明擺著就是生死局。
想到了《鬼吹燈》里的懸魂梯,那個是因為光照太暗,樓梯太寬,人為的岔口看不見。
但現(xiàn)在這墓道也不寬啊?
想不出來,有些發(fā)愁。叼上根煙,打著火兒,然后愣了下。
拿下嘴里叼著的煙,是紅梅。看著打火機,是茜茜送他那個Zippo。這些是他霍云亭的東西,不是吳邪的。
他恍然大悟,知道這事兒該怎么解決了。
他媽的,這是他的夢,沒聽說過誰在自己夢里讓人給欺負嘍。
心思一動,一只手電筒出現(xiàn)在手里。墓室里隨意照著,掃過梁頂?shù)臅r候,忽然又迅速折返回去。
一個戴著金絲眶眼睛的男人扒在墓頂。
影?!
“我草!開槍!”
一聲大喝,炸雷般的聲音接連起伏的響起,從墓室瘋狂回蕩著,沖擊著霍云亭的耳膜。
隨后,他親眼目睹影被打成了篩子。一個身手絕不弱于自己的篩子。
七步以外,槍快。
七步以內(nèi),槍又準又快。
這是霍云亭腦子里此時唯一的想法。
“這什么東西,還帶金絲眼鏡?這么騷包?”
胖子端著槍圍上去踢了兩腳,霍云亭稍稍猶豫,湊過去,蹲下身子,從影那開了好幾個大洞的腦袋上聽到了微弱的聲音。
“草。”
霍云亭心中咯噔一下子,這怎么開口說話了?
而且不像是以往一樣跟個復讀機似的重復,這話聽起來怨念滿滿啊。
心里愈發(fā)謹慎起來,站起身——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從床上坐起來。
看了一眼窗子外面,暗淡的藍逐漸變得鮮艷,床上的劉亦霏蜷縮成好小一團,眉頭緊皺,看模樣像是還沒從昨晚的鬼故事里脫離出來,正做噩夢。
他此時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馬下床,拿起床頭的《盜墓筆記》,放在窗臺上,借著微弱的天光看了那個故事的結(jié)尾。
“大爺?shù)摹!?
幾分鐘后,霍云亭合上書,嘴里輕輕罵著。
犀角通靈?這他媽誰能猜出來去。
好懸沒讓徐儡這小子給坑死。
一摸后腦勺,稍稍發(fā)涼,冷汗已經(jīng)浸出來了。
躡手躡腳出了房間,霍云亭推開陽臺大門,點上根煙,盤腿坐下。今天這事兒他得復盤一下。
越想越覺得怪。自己鍛煉這個“騙”能力都多久了,怎么還會莫名其妙的突兀入夢?
而且影出現(xiàn)的也很突然。
說實話嚇了霍云亭一跳,這還是他頭回從夢中的世界里發(fā)現(xiàn)影也在其中,而且還是個想要了他們命的鬼。
這是不是說明影的意識一直在恢復?甚至說自己突然入夢其實就是影蓄謀的?他已經(jīng)有自我意識好久了?
霍云亭越發(fā)覺得怪異,連忙起身去給湯姆·克魯斯的私人醫(yī)生發(fā)消息去詢問怎么回事兒。
他們平日里還是會偶爾聯(lián)系,過節(jié)的時候互相發(fā)個祝福。就像上次,清明的時候他給自己發(fā)了個清明節(jié)快樂。
霍云亭告訴他,實在不行就斷絕關系吧。醫(yī)生查了才知道清明是啥意思,趕緊打電話道歉。
這一說,思緒就飄遠了。搖搖腦袋收束心神,開始撰寫郵件。
沒再提那個夢境的事兒,而是告訴他自己有了個新的題材。
【好久不見,醫(yī)生。我們許久沒討論過夢了,但是我現(xiàn)在又有了個新點子,是關于雙重人格的……】
斷斷續(xù)續(xù),寫了半個多小時,編纂了一份他極為滿意的故事。點擊,發(fā)送,一氣呵成。
回臥室看了看表,四點五十多。
他也沒心情再睡,關掉鬧表,去廚房攤了倆雞蛋吃。
七點多的時候劉亦霏也醒了,打著哈欠。
“云哥,感覺你今天醒好早。”
差點兒就回不來了,能不早醒嘛。
霍云亭笑了笑,沒說話。
她今天沒什么事兒干,從床上爬起來,就躺在了沙發(fā)上。這是換了個地兒睡覺。
霍云亭則是收拾好東西,塞上那本《盜墓筆記》,去排練了。
排練內(nèi)容大同小異,對于霍云亭而言,他只要練好那一手踢劍就得了,別的他不用管。
這也是吳斌和劉寶衫,乃至整個策劃組的決定。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霍云亭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個小子眼眶紅腫。一問才知道,這不是跟人打架了,這是自己私底下拿著棍子練,把眼睛給戳了。
練的就是霍云亭的踢劍。
而且這小子還不是個例,只不過是他出事兒最嚴重,被抓了個典型。
其余的也有不少人在偷偷練,身上,胳膊上,帶傷的多了去。
霍云亭私底下找到劉寶衫,可別把這幫傻小子送他那兒混武指班子去。
有能力固然為重要,但是這不代表腦子也能扔了啊。在娛樂圈里,腦子比能力更重要。
過了大概三天,張德邦找到他,韓國那邊有個綜藝節(jié)目想請他去,叫《兩天一夜》。就是之前邀請周杰侖和劉亦霏慘遭拒絕的那個。
霍云亭問了一下這綜藝是干嘛的,大致就是介紹一下韓國的特色景點,美食啥的,據(jù)說在韓國已經(jīng)火炸了天。
可把他納悶兒的不行。
天氣預報一句話就解決了的地兒,能有啥旅游景點?特色美食他就更不想不通了,論泡菜的一百零八種做法嗎?
隨即也讓張德邦拒絕了。
他還要參演春晚排練,壓根兒抽不開身。
大概又用了四五天的功夫,霍云亭把這第三部云頂天宮看完了。
看完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徐儡打電話。
“終極是什么?”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快傳出來,“我也不知道。”
“……老徐啊,你這么挖坑不埋是要被讀者寄刀片的。”
“嗐,沒事兒。等這本書出版了我看看讀者反饋,找找有沒有合適的評論抄一抄。”
霍云亭大驚失色,還能這么玩兒?
奶奶的,這幫寫小說的沒一個好東西。
憤憤不平的掛掉電話,霍云亭發(fā)誓以后再也不看他的書了。
這小子是典型的挖坑不埋,看他的書能把自己給急死。
晚上回到家,劉亦霏已經(jīng)做好了飯。一盤青椒炒肉,一盤西紅柿炒雞蛋。雖然外觀看起來不可名狀,但是吃著還行。
“茜茜,以后還是我來做飯吧。”
“什么意思!你這是對我廚藝的侮辱!”
“沒啊,我覺得你的米飯煮的就很好吃。”
隨口敷衍幾句,靠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腦,便瞧見了醫(yī)生的回訪郵件。
懶散的目光瞬間凝聚,趕忙打開認真看起來。
先是感慨了一番,說霍云亭真是個天生的編劇,導演,做演員簡直是浪費了這份天賦。
這才多久,他就又看到了一個絕佳的點子。
隨后對于郵件中霍云亭所提出的疑問,他也做出了自己的看法。說實話,有些東西即使是在他這個心理醫(yī)生看來也有超綱了。
【霍,就像你說的,雖然副人格只是一具無意識的軀殼,但主角所排斥的“雜質(zhì)”充斥著強烈的情感,換句話講——你給了他人性。】
看到這兒,霍云亭心中一沉。
他算是明白為什么在人數(shù)極多的場合會感覺身體不適應了。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在夢中代入各種世界,排斥出來的那種“雜質(zhì)”也會促進影的發(fā)展。
【不過,歸根結(jié)底,這一切都是主角個人的精神世界所構造。嚴格來講,它們都應該受到主角的掌控……
【最后,很高興你愿意和我討論這樣的點子。你的朋友,夏·基伯班德。】
一直看到結(jié)尾,雙手交叉的霍云亭眉頭深深皺起。
“怎么啦?”
看著眉頭緊鎖的霍云亭,劉亦霏一臉好奇朝他走來。
自己還真是鮮少見到他這副苦大深仇的模樣。
合上電腦,霍云亭撓著小姑娘的下巴。
“電腦里是什么?我一來就合上,別,別撓我……哈……”
小丫頭其實還挺好糊弄的,撓撓下巴也就不吱聲了,老實的很。
微微合眼,想著醫(yī)生和他說的話。
由我的精神世界所構造……影的存在,是因為我覺得我會出現(xiàn)精神分裂,所以它才出現(xiàn)的嗎?
霍云亭越琢磨,越覺得這個事兒有跡可循,撓著她下巴的手也愈發(fā)加快了速度。
“哎呀你別弄我了……”
話是這樣說,可小姑娘還是不著痕跡的又往他懷里湊了湊。
腦袋靠在他胸口,眼睛悄咪咪向上瞥了一下,忽然就有些來氣。
還把眼睛給閉上了!
愛是因為他正人君子,現(xiàn)在恨也是因為他正人君子。
怎么能這么表里如一呢?你多少表現(xiàn)出來點兒私心好不好哇?
她心里各種小九九,碎碎念,但霍云亭不清楚,還在琢磨著他和影的事兒。
實際上這些日子他也入過幾次夢,每次見到影都是半死不活的,身上好幾個大洞。
以前看它總是有股高深莫測的感覺,現(xiàn)在看著一股子斷壁頹垣之感。
以前他在夢里招呼泥頭車撞它都沒事兒,這怎么幾槍給他搞廢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云哥,有句話叫食色性也,你聽說過沒。”小姑娘往他身上湊著,坐在他大腿上。
“聽說過,怎么了?”
鼓了鼓腮幫子,吐氣似的開口,“你別老端著呀,咱倆都睡一個被窩了你還……你這不是自己騙自己嘛。”
自己騙自己。
霍云亭愣了一下,隨即大腦一陣轟鳴。
還真讓這丫頭說對了,自己騙自己!
自己招呼泥頭車撞它,它沒事兒,那是因為他心里的潛意識覺得它死不了!
那天晚上入夢的時候影被打成篩子,主要原因就是一個突其不意!
槍確實夠快,誰都沒反應過來呢——可能就連影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然后就領了盒飯。
換句話講,是槍子兒比他的潛意識更快。
靈犀一點通啊。
自己本該想明白的東西,結(jié)果讓劉亦霏隨口一句話給他點醒了。
這思路暢通起來,一切猶如水到成渠。
影可能早就有意識了,那晚的死循環(huán)就是個楔子,這玩意兒想造反了。
只可惜它自己也沒想到,低估了槍子兒,也可能是低估了霍云亭這些年鍛煉的潛意識。
一切又回到起點了。
“哈哈。”驀然地,霍云亭失笑起來。
被兩個書中人干掉了,影這算不算是劇情殺?
“你笑什么啊。”
見他笑話自己,小姑娘有些生氣。
還是把她當小孩子看!
正要賭氣從他身上離開,忽然被捧住臉龐,然后唇上一片柔軟。
心神一松,牙關失守,被撬開了。
寂靜的客廳里,只剩下小孩子嘬奶瓶的“嘖嘖”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可能是兩人的肺活量實在不太夠了,終于,大口喘息起來。
閃爍的銀絲猶如新鮮出爐的披薩上的芝士絲,滴落在衣服上,兩人一時間都有些臉紅。
“茜茜,再給我點時間,好嗎?”
病,可以再等等;孩子,也可以再等等;等他把影這個玩意兒抹掉。
“……嗯。”
羞澀的點點頭,很快,她忽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看出她臉色不對,霍云亭試探道,“怎么了?”
“云哥,咱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去年七月份。”
“一年多了啊。”劉亦霏有些感慨,“我剛剛發(fā)現(xiàn),這好像咱倆第一次接吻。”
“正兒八經(jīng)的那種。”
“嗯……”霍云亭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