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貴嬪恢復了位份,解了禁足,在朱皇后的意料之外,亦在后宮眾妃嬪的意料之外。
當有人流露出柔貴嬪恢復位份的當天,朱國丈曾經到御書房內拜見過永安帝后,所有人心中都明了了。
大順后宮,已然是朱家的天下了。
柔貴嬪恢復了位份后,第二日稱病不出,第三日召二皇子李凌風侍疾,第四日把自己禁足期間親手臨下的每日百篇佛經命人盡數送到了御書房中。
永安七年十一月二十二,二皇子府上傳出喜訊,二皇子李凌風的一位夫人,被診出懷有身孕一月有余。
朱皇后坐在未央宮中聽聞這個消息后,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突然弄明白了這之間的一切。
永安帝之所以下旨恢復了柔貴嬪的位份,解了柔貴嬪的禁足,這和二皇子府上傳出的喜訓有莫大的關系。
朱皇后也想清楚了永安帝為什么突然間對大皇子如此看重,會故意把大皇子在鬧市之中的意外傳成遇刺。
說到底,永安帝是在用行動說明,他不想立二皇子為太子。
這一切,朱國丈自是知道的。可朱國丈在進宮面見朱皇后的時候,居然一句未提!
這種種現象表明,她朱皇后,居然被朱家拋棄了。
永安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永安帝下旨為柔貴嬪平反,直接推翻了憐星殿中種種對柔貴嬪不利的指控。就連命小太監假傳圣旨,亦是查清楚了。
在同日,永安帝下旨將居于永延宮凌波殿的正四品虞婕妤降為從五品虞寶林,并把虞寶林幽禁于凌波殿中。
永安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永安帝下旨冊封正三品柔貴嬪為從二品柔妃。
接連不到十日,永安帝的圣旨一道又一道的頒下,在前朝后宮之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身為風頭浪尖上的人物,柔妃的心中舒暢!
二十幾年了,她在后宮之中一直是朱皇后的附屬品,就連生下的二皇子,亦是不如朱皇后領養在膝下的大皇子。
如今,她位尊妃位,二皇子馬上就能問鼎儲君之位,她突然間覺得她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值得了。
命宮女凌霜為自己簪上從二品妃嬪的品級簪子,柔妃仿佛在水鏡之中看到了頭簪九尾鳳釵的自己,成為一國太后的自己。
凌霜一臉歡喜,帶著整殿的奴才跪在柔妃的面前,高呼道,“柔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柔妃聲音冷傲的命宮人們起身,畫入鬢髻俏眉高揚,嘴角高挑冷笑,她是不會忘記朱皇后的‘知遇’之恩的。
柔妃封妃,在后宮之中掀起軒然大波的最大好處,便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從五皇子的身上引開了,所以于嬪樂得把五皇子抱回自己的宮殿之中,安心撫育。
如意殿的內殿中,于嬪笑盈盈的命夏青把玩累了的五皇子抱回偏殿小憩后,自己心情大好的蜷縮在矮炕之上吃茶。
于嬪上身穿了月白色繡梅花的夾,下身系了一條水綠色綴圓荷葉的羅裙。頭上挽了云髻,除了兩朵嫩粉色的珠花外,又簪了一只白玉步搖。那只步搖是五皇子最愛的,于嬪在逗弄五皇子后順手簪在了發髻之上。
燦爛的陽光從窗外泄進來,照在于嬪的身上,映得于嬪含水的雙眸盈盈的,全是笑意。
自柔妃封妃后,妃嬪們的穿戴又開始變得多姿多彩起來。在別的妃嬪都穿得花枝招展的頻頻出現在永安帝的視線內時,于嬪只安靜隱于角落,以求安寧。
盼兒正拿了短柄福字蓮花香爐薰帕子,見于嬪的心情好,便出聲低語道,“娘娘,您可能是后宮妃嬪之中,心情最好的了。”
“那是自然。”于嬪把手中的茶盞放下,把手支在下顎上,柔柔的笑道,“五皇子在我身邊與我為伴,我自是開心。”
盼兒巧笑道,“娘娘開心,五皇子就開心,主子們都開心,奴婢們就跟著開心。”
“就你能說會道,嘴貧的厲害。”于嬪笑道。
“奴婢才沒有。”盼兒把薰好的帕子疊好放起來,抬眸對于嬪道,“若說會說道,嘴上不饒人的,當屬原來鶯嬪娘娘身前的巧竹,那才真是一張厲嘴,左右奴婢是說不過。”
于嬪的笑在嘴角變淡,挑眉道,“也不知她在冷宮之中如何了。”
“既是沒傳出不好的消息,那定是好的。”盼兒抬頭,看向于嬪道,“娘娘,五皇子與您真有母子相,就如親生的一樣。”
于嬪眼神一頓,本來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去。
盼兒又道,“娘娘,待到五皇子長大封王,在宮外建府成親,您興許能求了皇上,到五皇子的府中的同住呢。”
“不要說了!”于嬪突然冷了臉,對盼兒道,“這樣的話以后不要再說了。”
盼兒放下手中的香爐,走到于嬪的面前一福,柔聲道,“奴婢知錯了,這樣的話定不會說第二次了。”
于嬪從嗓子眼里嗯了一聲。
盼兒起身后,掃了眼于嬪放柔了表情,又道,“不過奴婢還是要多一句嘴,娘娘,您要考慮以后才是。”
于嬪抬頭皺眉,“滾出去!”
盼兒又福身,轉身收拾了香爐帕子,拿著出了內殿。
于嬪看著盼兒離去的方向發呆,心里有一百只小蟲在鉆。
其實盼兒說的沒錯,她如此費心護住五皇子,難道真的要在來日再把五皇子讓出去嗎?
衣芝走進來,對于嬪福下身子后道,“娘娘,瑛妃娘娘來了。”
于嬪一愣,心中詫異瑛妃怎么會突然到她這里來走動。
衣芝扶著于嬪下地,還未走出內殿便聽瑛妃的聲音在外柔柔的道,“于嬪妹妹,你若沒睡著我可進來嘍。”
一聲妹妹,拉近了瑛妃與于嬪之間本來陌生的關系。
于嬪雖然不記得自己何事與瑛妃如此熟了,可還是扶著衣芝的手快步迎出去,笑著回道,“瑛妃姐姐快進來,妹妹心中正念著你呢,你就來了。”
瑛妃扶著貼身宮女素兒的手從屏風外走了進來,眼角帶笑道,“你獨自在心里編排我什么呢?若是不說出個一二三了,我可饒不了你。”
瑛妃披了件珊瑚色繡福字的披風,頭挽側髻,戴了一套翡翠金玉做成的珠花,與其耳上的翡翠耳環,項上的翡翠佛珠相互搭配著,甚是雍容華貴。
“瑛妃姐姐,妹妹哪里敢在心里編排您,想您還來不及呢。”于嬪松開衣芝的手,給瑛妃規矩的福了個禮后,拉著瑛妃的手進了內殿。待素兒上前解下瑛妃的披風后,于嬪讓瑛妃坐矮炕上,自己則站在了瑛妃的身旁。
瑛妃順勢把于嬪拉著坐到自己身邊,笑著問道,“好妹妹,你且說說你在想我什么呢?”
于嬪低眸一笑,抬眼盈盈的看向瑛妃,笑道,“妹妹在想,此時后宮之中做得最安逸的,莫過于姐姐了。”
瑛妃拿了一方繡了瑛字的錦帕捂嘴輕笑,抬眸間美目流連,“妹妹居然和我想的是一樣的。我亦是想,這若在的后宮中,能如我一樣安逸的,怕只有妹妹了。”
于嬪看著瑛妃那別具含意的目光,良久沒有說話。突然間,兩人相視而笑,把對方眼中的意思都吃到了心里。
盼兒帶著小宮女進來上茶,親自奉了一只白玉茶盞在瑛妃的前面,道,“瑛妃娘娘,奴婢聽聞您最愛喝鐵觀音,便笨手笨腳的沏了一杯,您且喝喝看,看看何不何胃口,若是不何,奴婢再沏一盞去。”
瑛妃抬起皓腕虛指著盼兒,對于嬪笑道,“妹妹,你這宮女真是機靈,可比我身邊的強多了。”
素兒抱著披風站在一邊,對著盼兒緊了鼻子道,“看沒,我家娘娘又嫌棄我了。”
盼兒亦是哀怨的對素兒道,“我家娘娘剛剛也嫌棄我了,姐姐,咱們都是苦命的。”
于嬪伸手掐了盼兒一下,笑道,“越發的沒規矩。”轉頭又瑛妃道,“姐姐,看到沒,這些小蹄子當著咱們的面就敢議論主子,真真兒是該打。”
瑛妃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對于嬪道,“真是該打,這樣,妹妹你拉了我的素兒去打,我拉了你身邊這個小宮女去打,省得她們出去又編排咱們。”
素兒和盼兒忙福身,齊齊討饒道,“瑛妃娘娘,于嬪娘娘,就饒了奴婢們吧,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衣芝與幾名小宮女站在一旁,捂嘴偷笑了起來。
瑛妃和于嬪看素兒和盼兒那故意裝出來害怕的樣也好笑,相視一眼后同時大笑起來。
待到笑過之后,內殿之間又沉寂了。
素兒與盼兒皆是九轉的心思,起身后招呼著宮女們出了內殿,把空間留給了兩位主子。
瑛妃臉上帶著笑意,端起白玉茶盞輕輕吃了口那琥珀色的茶汁,然后挑眉道,“上好的玉觀音,咽下后口齒生香。”
于嬪茶盞中的亦是玉觀音,端起后吃了口,靜靜的不接瑛妃的話。
瑛妃也不急,就安靜的坐在于嬪身邊,吃了半盞的茶。
于嬪美目流離,在瑛妃再次拿起帕子試嘴的時候直言道,“瑛妃姐姐,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么話您就直說吧。”
瑛妃抬眸看向于嬪,挑眉笑道,“于嬪果真痛快。其實我今日來只是想問問于嬪,如今后宮之中一家獨大,你可心甘?”